《我的心代表月亮》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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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代表月亮》 四

  

    三个月后,井上合香的私人秘书联系到了他,说董事长很欣赏他,想单独和他聊聊,并一再嘱咐,只见他一个人。他一头雾水地去了,日本女人的别墅,从井上合香的叽哩哇啦中似乎明白,这个富婆依然单身。而后,井上合香邀请他同进浴室,并把房间里的水开得唏哩哗啦。井上合香很大方地笑着,向他伸来了嫩藕般的玉手,他却有些木然,脸上僵硬,像被水泥糊住了。这次他的分公司有笔上亿日元的业务正需要井上合香的首肯,徐春给他下了死命令,有条件要拿下,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拿下。到时候,公司奖励他10%的利润。而那家和他们竞争的日本公司也使尽了手段,甚至,徐春还得到了绝密情报,要他严防内奸。这笔业务,他分公司的团队整整策划了数月,现在已基本扫尾,只要得到井上合香签字,就一路顺风,为此,他熬到鬓角都出现了霜白。

    当井上合香的手牵住他的手的时候,他很冷静地抽了回来,他说,他不愿意,对不起,脸上严肃不容置疑。是的,那笔业务对分公司对我都很重要,但是,我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而且,我希望她是中国女人,哪怕仅仅是中国籍,这是我的原则,不能违背,对不起,他站了起来,客厅里只剩下一团白白的肉和唏哩哗啦的水声。

    生意黄了,这他并不意外,意外的是那家抢走分公司业务的日本公司的策划案,竟与他们数月的劳动成果如出一辙,几乎没什么改动。这就奇了怪了,你说业务黄了就黄了,还让自己的策划案也让别人顺走了,这个脸岂不是丢大了?他想起了徐春的警告,对,这要好好查查,但这位内奸似乎很狡猾,基本上没留什么痕迹。

    分公司蒙受损失后,刘轨在他面前更加热情了,随叫随到,点头哈腰,甚至他一做指示,刘轨就学日本员工的样子,脚一并,腰一弯,一声“哈咿”,毕恭毕敬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不出刘轨有内奸的嫌疑。碰到事,他一发作,眉头一蹙,刘轨脸上绽放的就是密密麻麻的笑,微微的无数个笑蚂蚁般地聚集在刘轨脸上,让人想起中国的俗语,伸手不打笑脸人。

    徐春亲自飞到了日本,他和小潘接的机,这次损失相当于总公司半年的利润,徐青问,在日本是否觉得吃力,何去何从,总公司还是尊重他的选择。他隐瞒了在别墅里发生的那一幕,包揽了所有责任,请公司给予处罚。徐总这次没有带贴身男秘书,在分公司大会上点名批评完他后,私下里告诉他,日本之行,他就是自己的秘书,生活秘书。当秘书前面加上生活二字时,徐总很暧昧地笑了笑,徐总和他已整整三年没见面了,这次开会他有一种游街的感觉,但是,只能忍,离开徐春的公司,他什么都不是,他有钱了也还是当年那个落魄潦倒的穷小子,还是不折不扣的乞丐,即使他现在有了一笔不菲的积蓄。如今的光鲜靓丽有自己的汗水,但是,很大程度上是徐春给的。

    徐春除了和马总的那次失败的婚姻,一直单身,但身边总少不了英俊帅气的男秘书,三十岁以下,肌肉男,本科以上学历,当然薪水也不低,年薪三十万以上,做的好,每年递增10%,但徐总的男秘书换得也勤,常常不到一年就是新面孔,乃致于分公司有了什么事,他基本都是直接和徐总联系,徐总多次私下和那些男秘书说,他就是你们的榜样,不仅年轻有为,独挡一面,而且…

    总公司上上下下都对他有一种不一样的尊重,自从他去日本,闯下一片天地,过去那种异样的目光,渐渐少了。但是,徐总和他有了距离,而偏偏这种距离让徐总忙碌之余有些想他,想起那个他走投无路向自己救助的日子,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她。这个小伙子,徐总常常会露出遇见知音的笑容。他和自己整整相差好几十岁,可以当他妈了,但是,自己又不由自主控制不住地想和他在一起,不仅仅因为他年轻又帅,更重要的是,他懂自己,而这个懂字有的人也许要寻觅一生都寻不着,徐总感觉到了自己的幸运,所以,把日本的分公司交给他,大体上还是放心的。这次来日本也许兴师问罪只是一个借口,冠冕堂皇却不是真正的理由。

    床上,他给徐总按摩,他坐在徐总的裸背上,他向徐总诉说着在日本的经历,不,应该说汇报更贴切些,两人象聊起了家常。突然,徐总似乎不经意地提起在中国的那个她,她怀孕了,有好几个月了,是徐总前夫马总的孩子。马总两年前离开了总公司,另起炉灶,干得风生水起,马总经营的产品与徐总公司的截然不同,她劝马总,如果要她嫁给马总,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要和徐总的公司竞争。马总答应了,其实,马总见到她的第一次,就深深地被打动,清纯,善良,不雕琢,一切都是原生态,虽然相貌不是特别出众,但气质像极了刘亦菲那位神仙姐姐。所以,他和她一分手,马总就开始了对她的热烈追求,她似乎答应得很爽快,没有象现在的女孩那样端端架子,抬抬身价,婚礼很隆重,她告诉了所有的同学朋友,却让他蒙在鼓里。说到这里,徐总顿了顿,似乎睡着了,直到他按摩完毕,徐总浑身舒坦了,问他,还在想她?他摇了摇头,很快又点点头,有一种透明的液体从他眼眶中流出,如珠帘。哭什么,只要她幸福就行,象个孩子。徐总有些嗔怪。他说,每当自己独处时,她的身影绕着他转,想躲也躲不掉,哪怕狠狠地扇自己,让自己痛得快意,也忘不了她。过去的事别想了,来,宝贝,徐总伸出了纤纤玉手。

    小潘逼着他结婚,还套用了中国的俗语说他老牛吃嫩草还不知足。追人家的有钱人排着队呢!他却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天涯何处无芳草,自己还没活成理想的模样,婚姻大事不着急,先立业后成家。

    他把自己的全部积蓄购买了公司20%的股份,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咄咄逼人。也许,他的理想是和徐总平分秋色,但是,金融风暴说来就来了,象极了肆虐的龙卷风,让徐总和她的公司从市值几十个亿,到一文不名。徐总成了40度高温下的一滴水珠。他呢,又一次几近于乞丐,他没脸回中国了,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他觉得,是不是历史科学地预言了他的命运,项羽可以说就是自己的知己。

    刘轨很轻松地跳槽去了与他们竞争的日本公司,去的理由不言自明,好像那家公司早就答应了他。但那家日本公司并没有重用他,半年后,给了他一笔钱,踢了!

    于是,刘轨和一个日本人合开了一家饭店,有不菲收入,要人把他叫去当服务生,说都是老同学嘛!刘轨很得意自己的大度,见到他还是一脸的笑。服务生就服务生,总比乞丐强,靠自己的劳动光明正大地生活不丢人!你还别说,因为在饭店旁边有一所日本著名的小学,常常有成群结队的小孩子来吃便当和中国菜,生意还不错,刘轨的脸像极日本的樱花。

    有一次放学时间,一位家长开了辆顶级奔驰来接小孩,两人点了十多个菜,他们喜欢中国的口味,可偏偏碰上客人十分多,他和刘轨以及日本老板所有的人忙得只恨自己的手脚生少了,那位家长也等了十来分钟,渐渐不耐烦。突然,家长站了起来,狠狠地拍桌子,支那猪,支那猪地叫,刘轨忙过去赔不是,并当着家长的面狠狠地批评他,他却梗着脖子,青筋暴突却不开口。八格亚鲁,家长对着他就是一巴掌,他毫不客气地还了家长一掌,而后,他和家长被其它人挡开。家长冲进厨房拿一把水果刀,叽哩哇啦地朝他直嚷嚷,骂得喋喋不休,他拨开劝架的人,用中国话说,有种你就过来!家长似乎被慑住了,竟坐了下来,刘轨在一旁忙着陪不是,坚决要求他道歉,扬言要开除他。他说,结了工资我就走!

    突然,外面又一阵强烈的骚动,一群一群的日本孩子被赶了进来,后面出现了五个持枪日本歹徒,嘴里嚷得很凶,不到一刻钟,日本警车的警笛响起,饭店里所有的人都被绑架了。歹徒牛高马大,命令他们全部蹲下,为首的叫一个人去和警察谈判,里面的小孩家长哭成一团,闹哄哄的象一窝黄蜂。“叭”歹徒鸣枪了,一个日本小孩倒在了血泊中,血殷红殷红,亮得有些刺眼,整个世界突然静止了。他悄悄地爬进了厨房,操起菜刀,一步一步轻轻向歹徒爬去,轻得象蚂蚁爬树。一瞬间,他挥刀朝歹徒砍去,“叭”又一声枪响,随后“叭叭叭”天上像下起了暴雨,饭店又归于平静,只是,他躺在地上,有一些红色的液体流出,他笑了笑。

    两个星期后,伤愈出院的他却成了罪犯,日本法院说他砍死了一个歹徒,砍伤了另两个。而歹徒是纯纯正正的日本人,应由日本政府来处理,最主要的理由,他是中国人。按照日本的法律,他面临监禁,等候宣判,他还被游街,铐着双手,坐在车上,让日本路人看,他整个人都木木的,任警察凌辱,自己一动不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就是一具僵尸,还好,这不是在中国,她没有看到,自己没有在心爱的人面前丢脸,如果那样,那会比死更难受。现在,游街的是另外一个人,与他无关。他只剩躯壳,没有了灵魂。他不知他的事还上了日本电视,中国也有多家媒体报道,众说纷纭。监狱里,他靠着冷冷的水泥墙,望着十多米的铁窗,不吃不喝不说话,只想死。半年后,日本警察告诉他,法院判了他死刑,问他有没有遗言。他笑了,摇了摇头,他的心已经和这水泥地一样冰。自己是不是给中国人丢脸了?她擦了擦他的泪水,吻着他流泪的眼睛,没有,没有,我们都为你骄傲!那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是马总的孩子?她没有说话。她看见他的眼睛里有一个水人,水做的人,她依在他的怀里,肚子的宝宝已到了预产期,我和你一起去死,你被枪毙了,我就自己毙了自己,而后,天空中会有两只萤火虫,一亮一亮朝中国,朝自己的故乡飞去,爸爸妈妈同学们在等我们呢。他们还记得我们吗?我们没有给中国人丢脸,没有,没有。

    他开始演讲,读书时市里的那次演讲他准备了良久,却没有机会尽情地展示,现在,他背诵《少年中国说》: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就在他候死的一个上午,牢房的门轰地一下开了,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却是她和井上合香来接他出狱。井上和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和为贵,和为贵。

    还有一件让他更不适应不了的事,他和她隔着近一米,她的肚子竟然触着了他,那一瞬,他昏倒在地。

    那座45层高的写字楼在他命运的拐角处等着他。爸爸妈妈说,孩子,你回来吧,爸爸不打你了,爸妈都老了,我们想见见你啊,你是我们生的,砸断骨头连着筋啊!同学说,班长班长,我们不笑话你和她了,回来吧,你还是我们的班长!风说,孩子你跳下去,可不要后悔,项羽是个失败者,不要学他,你还年轻。雨说,小伙子,你回了故乡,可以从头再来,来来来,在我这里沐浴更衣,你一切都是新的。雷说,孩子,我要呐喊,大声呐喊,我要震醒你,你别做傻事啊!电说,蠢孩子,让我把你击晕吧,击晕之后再醒来,你也许不是现在这想法了。

    楼顶,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满头满脸的水珠,且还在一层一层地往外冒,湿了鬓角,润了脖子,又淋了衣领,他就势在额前一抹,发丝像喷了摩丝,帅过了马云,他不经意间朝楼下瞄了瞄,人竟像蚂蚁,是啊,蚂蚁就是这芸芸众生,生生死死都很正常。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昂首挺胸,好像要去赴一位朋友的饕餮盛宴,又好象要和同学们去远方春游,摘一束红红的杜鹃花。天红了,地红了,空气也红了,从他眼睛里流出的液体也是红的,远方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哇……一轮清亮的明月升了起来,它也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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