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残缺的翅膀》 一
（一）
波儿是高州城拖把厂厂长王海兵家的一只德国牧羊犬，波儿的身价可高了，5万块，当时波儿的主人还舍不得卖，说波儿是他的至爱。王海兵的夫人却一眼相中了它，就像现在男女青年找对象所流行的那句话：有眼缘！厂长夫人说：波儿就像她的初恋情人，一生一世都忘不了。惹得王海兵都有了些许醋意。
波儿一日五餐，每餐是比大米猪肉贵多了的狗食罐头。厂长夫人很注意营养搭配，狗食罐头是荤食，平时她还给它配些苹果、香蕉之类的。
因此，波儿体形硕大，有一百四五十斤重，任何人见了它就先虚三分，除了王厂长和他夫人。王厂长和夫人没有要小孩，他们是丁克一族，现在流行这样，总要抓住时尚的尾巴吧！
王厂长和夫人都叫它波儿，意思就是见了它就要啵一个，现在流行西方的礼节，向外国学，那才叫……哈哈，不然就是土包子。
晚上休息，王厂长、夫人、波儿睡一个床，波儿睡中间，好几次，王厂长要和夫人亲热都被波儿搅了局，厂长和夫人刚接吻，波儿就伸出长长的淡红的舌头舔夫人，让夫人感觉身上麻酥酥的，像通了电一般，乃致于和厂长都没了兴致，和波儿缠绵起来。这个时候的王厂长气不打一处来，就想狠狠地踢它一脚，可他不敢，夫人是他的克星。尽管王厂长在外面人五人六的，见了夫人是老鼠见猫，仆人和主人一样。
治王厂长，夫人有的是办法。上次，王厂长藏了私房钱，被夫人发现，夫人硬是把王厂长从床上揪了下来，而厂长又恰好肥头大耳，那只耳朵在夫人手里粘乎乎的，满是他的汗水和她的口水，王厂长被夫人揪到拖把厂的办公大楼足足站了有3个小时，最后王厂长只差跪地求饶了。
为此，王厂长的“气管炎”更是名声大噪！
王厂长在家里窝囊，在厂里可是不可一世，厂里一千多职工，聋的、哑的、盲的、跛脚的、断臂的占半。一个集体企业，受国家照顾，王厂长是建厂功臣加元老，当初王厂长大学毕业，报国无门，高州城有关部门的领导找到了他，说考验一下他的能力，高州城有400多残疾人，长期受政府照顾，负担很重。政府想给他们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让他们懂的自尊、自爱、自立、自强。
这明显是一副重担，400多残疾人，先不说他们有没有劳动能力，首先，他们大多没有任何技能，必须进行前期培训。其次，文化等素质相对偏低，管理起来有着一定难度，再有，一旦他们成为你的员工，那他们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全都你管。所以，有关领导用关心的口吻对王厂长说：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想好！
王厂长沉思了不到五分钟，胸有成竹地站了起来，不要再思考了，我保证不让组织失望。
（二）
波儿从王海兵当厂长开始就跟着他和夫人，所以，夫人对它很有感情。厂长夫人可不是一般人，高州城里高官的千金。可以说，王海兵的富贵荣辱，有一半操纵在夫人手里。
波儿刚跟着王厂长的时候，还只有两个月大，毛茸茸，肉嘟嘟的，属于人见人爱的那种类型，波儿知道主人喜欢自己，所以，它走起路来像个将军，一摇一摆威武极了。
拖把厂刚开始筹建，来找王厂长的人就有很多。无论是谁，只要想进王厂长家的门，就必须经过波儿这关。
来的人都有规律，大概是晚饭后七八点钟的样子，先是门轻轻的响了两下，而后听见喊“王厂长”，而后又响两下。然后，波儿汪汪两声，厂长夫人就知道有客人来了，忙喊王厂长快开门，正在看电视的王厂长就会忙不迭地走过去，门“吱溜”一声开了，一个似曾相似的面孔钻了进来，如果这人西装革履，一副大款派头，波儿就不叫，尾巴摇摇，鼻子哼哼，却叼他的裤脚，客人就会说，乖乖，真乖，到底是厂长家的最爱，这么通人性。
虽是奉承话，波儿听着却不高兴，这分明是看不起我呀，通人性？好像我是条狗就要不如你？你算个球？说来说去，没有我的允许，你还进不来呢！于是，波儿又“汪汪”两声，算是示威，也是表达抗议。
客人分两种，一种是很重要的，也是大人物，是来商量事情，王厂长一般把他让进卧室和书房，关上门详说。这个时候，波儿很老实，既不叫也不嚷，陪着夫人看电视，还时不时吃上一块夫人喂的狗粮。
另外一种就是有求于厂长家的，多是些让人看不上眼的小人物。有缺胳膊断腿的残疾人，听说要办拖把厂了，要求厂长安排一个工作，提些乡下的鸡蛋啊，老母鸡之类的，而且一来是一屋屋地来，爸爸呀，妈妈呀，爷爷呀，奶奶呀，弟弟妹妹的。夫人也不是那种势利眼，知道这些人也不容易，一点也没露出瞧不起人的神色，端茶，倒水，还招呼波儿不要乱动。
波儿也“呜呜”的，它很同情这些弱势群体。狗里面也有瘫的，瞎的，跛的。如果运气好，碰上了夫人这样的好主人，不仅享福，还生活的有滋有味，让人羡慕，可是如果运气不好，做为残疾狗就只有等死。因为你残了，你到哪里去找吃的，喝的，找不到吃的喝的，你就只有死，所以，在狗中，流浪狗还不是最惨的，毕竟它还可以找到一些勉强下咽的食物，还能吊着那口气，虽然流浪，虽然落魄。
这时候，波儿就老老实实地蹲在沙发上，夫人也不说话，一边抚着波儿毛茸茸的背脊，一边作古正经地看电视。
于是，除了寒暄几句，大家都不多说，因为事情心知肚明，多说反而尴尬。客人起身告辞，夫人也就说“放心，放心，我们家老王知道的”。这个时候的王厂长一般是在书屋里批阅文件，或者看书。客人走了，他也不知道。波儿“汪汪”两声，算是代王厂长送客了。
（三）
这天，来了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妇女，自曝家门姓颜，叫颜丽。个子只有一米二三，带了个盲人，说是她丈夫，叫聂二狗，两人进了屋，鞋也不换，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厂长家的沙发上。没带任何礼物，嚷嚷着要见王厂长。
王厂长刚好不在家，夫人见他们这样不把自己当外人，心里也有一丝不悦，可还是招呼着给他们上了杯茶。
问他们什么事，颜丽说，他们一家都是残疾，自己行动不便，老公又是盲人，根本没有劳动能力，希望政府照顾，找个轻松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在拖把厂谋份事做，说话理直气壮，眉宇飞扬，聂二狗手里拄着根棍子就戳得“嘎嘎”直响，壮了声势不说，似乎也是在为颜丽伴奏。
夫人不说话，一直在倾听，波儿却有些不耐烦，冲着两人“汪汪”大叫，妈的，太不懂礼数了，空着手到人家里来，还七里八里，我们家又不是政府，更不是你亲戚，就该当为你解决问题？
聂二狗的棍子戳得更急了，还作势要朝波儿那里捅。波儿更凶了，主人不好下逐客令，只好自己代劳。
两人坐在那里不动，像是要等王厂长回来。夫人心里也有几分厌烦，可又不好直说，就用关心的口吻说：二位先回去，我家老王回来，我叫他想想办法，忙不一定能帮到，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一听这口气，两人却是不动，一副不答应就不挪窝的样子，波儿冲了上去，咬住了聂二狗的裤腿，直往门外拖，聂二狗的打狗棍扫了过去，打在波儿身上。好痛！受伤了的波儿委屈地“呜呜”叫着，尾巴一摇一摇地到了夫人身旁。
夫人显然有了怒气，声音大了起来，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休息了，明天你们到老王办公室去，直接和他谈，夫人起身送客，脸上还是堆着笑，却已不是那么自然。
两人终于走了，波儿还在那“呜呜”地哭着，夫人也伤心了，蹲下来抱着波儿，又亲又吻，宝贝受委屈了，宝贝受委屈了！波儿鼻子一抽一抽，两滴泪水从黑黑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波儿肚子饿了，它希望夫人能赏点食物，于是轻轻地“汪”了两声。
夫人何等聪明，自然把狗食罐头伺候了过来，波儿终于得到了补偿，波儿觉得这是该得的，为了主人，受了委屈付出了心身受伤的代价，况且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颜丽与聂二狗真是不屈不挠，第二天他们果真找到了王厂长办公室，颜丽在高州城是个名人，别看是个女的，还是瘸子，吵架出了名，打架更是出了名，和别人一交锋，就骂别人祖宗十八代，骂得你焉头焉脑，俯首称臣，这是对付老实人。
也有碰上一些不怕事的，情急之中，颜丽就用上了菜刀，一把朝人挥过去，那人躲开了，就跑，颜丽就一瘸一拐地追上去，边追边骂：王八蛋，老子砍死你！
所以，在高州城，无论是地痞流氓，劫匪路霸，还是警察官员，平民百姓，是人就得让她三分，她平时也趾高气扬惯了，在高州城，人送外号“霸王花”，自是对她敬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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