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翅膀》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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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的翅膀》 四

  

    (十七)

    波儿发现,厂长今天回来竟然不高兴,闷不做声,埋着头吃饭,扒拉几口就回卧室去了,菜几乎没动!

    厂长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夏日的青蛙。夫人也觉得奇怪,让波儿在客厅耍,躺到了厂长身旁。

    十分钟后,夫人用胳膊肘推了推厂长:怎么了?还不是那个颜丽,今天我去开会了,来办公室晚了一个小时,她硬说我迟到,还罚了我50块钱。

    沉默良久,夫人灵机一动,我倒有个好主意!说来听听!厂长睡意全无。

    你认罚!就说自己开会去了,迟到办公室,罚款50元,曹操割发代首的故事听说过吗?有一次,曹操率军经过麦田,下令说:“士卒不要弄坏了麦子,有违反的处死!”军中凡是骑马的人都下马,用手相互扶着麦子走,未想曹操的马却因受惊而践踏了麦田。他很严肃地让执法的官员为自己定罪。执法官对照《春秋》上的道理,认为不能处罚担任尊贵职务的人,曹操以为:自己制定法令,自己去违反,怎么取信于军?即使我是全军统帅,也应受到一定处罚。他拿起剑割发,传示三军:“丞相踏麦,本当斩首号令,今割发以代。”

    你不知道学学曹操,罚了50元钱,树立了你的威信啊?

    王厂长转怒为喜,对夫人连声夸赞,遂呼呼大睡。

    (十八)

    夫人说的对,自从厂长罚了款后,整个厂里都对厂长另眼相待,都说他讲原则,讲道理,负责任,肯担当!好评如潮!甚至有一线的残疾员工见了厂长都要深深地鞠上一躬。

    员工这样待他,厂长更觉得自己要为他们做些什么了。省里的肖副省长已经和他很熟了,他又分管残疾人这一方面,于是公事私事他们经常来往。

    这回,厂长又去了省城,听说最近肖副省长风湿病犯了老是关节痛,他听说泡蛇酒可以袪风湿,特意去乡下找捕蛇人买了几条眼镜王蛇,泡在上好的米酒里两年,整整有一水缸,这回给肖副省长带去做见面礼,顺便说说省里对拖把厂的扶持经费问题。

    见到厂长,肖副省长很客气,又是沏茶又是让座,寒喧片刻,肖副省长要他有话直说,别遮遮掩掩,像个堂客们。厂长一说,肖副省长也很爽快,一口答应给拖把厂100万,而且对其产品尽量免税。厂长笑得合不拢嘴,忙叫人把蛇酒献上。肖副省长却怎么也不肯收,说都是朋友,千万别害他!

    可厂长又是个犟性子,说肖副省长帮助了残疾人,怎么也得感谢感谢,要不就是不知好歹了。见推托不了,肖副省长硬塞了几百元钱在厂长手中,说不要钱就把人和酒一起轰出去了。厂长擦着满头大汗,只好做罢,心中的喜悦却是不可言表。

    (十九)

    拖把厂如日中天的时候,小青与韦清就被招为正式职工了,和其他人一样,小青和韦清进厂可费了周折。于是,小青和韦清非常珍惜这难得的人生机遇,小青连续两年被评为厂里的劳模,又当了班长。韦清和他关系最铁。下班最晚,上班最早总是他俩,一回家一身汗臭,满是油污。因为工作,小青戒掉了赌瘾,他要重新做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妈妈已经开始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了,可都一一被小青拒绝。他要自己找!尽管他六指!尽管他是个残疾!尽管他坐过牢!

    那天小青约好韦清去小朱家玩,小朱在狱中表现好,政府宽大处理,提前刑满释放了,他在拖把厂附近开了个小超市,妻子的病得到了爱心人士的帮助,差不多好了,还在进行后续治疗,日子也过得捉襟见肘。

    小朱乡下的妹妹朱晓来给哥帮忙,已经二十岁了,还没找婆家。因为只读了个小学,一时半会没找到其他合适的工作。

    就这样,小青见到了朱晓。她上身穿一件洁白的衬衫,挽着袖子,下身是牛仔裤,笔挺笔挺,留着两个羊角辫,青春可人。小青仿佛在梦中!神情一下变得恍惚,站都站不稳。小朱说:这是我妹妹朱晓,一个没文化的粗人!说着就招呼妹妹快叫小青大哥,并说,在落难时,他对为兄可仗义了。朱晓秋水般的眼睛汪汪着,直到她连喊了几句小青大哥,小青才恍过神来!真是惊为天人!小青心里想。

    一旁的韦清嚷嚷着:小朱,小朱,关心一下我们这两个单身汉吧!边说边掏出自己刚买的蓝嘴芙蓉王烟递给了小朱。小朱的妻子和朱晓连忙让坐,可小青却不知道坐,眼睛直直地盯着朱晓,只差没流口水了。

    小朱的堂客说:青哥,我家妹妹是个乡下妹子,文化低,没见过世面,想在高州找个工作,顺便寻个婆家,青哥能帮帮忙啵!行!行!行!小青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着,眼神还是没有离开朱晓,朱晓都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头低了下来,刘海罩住了双眸。

    小朱还是灵泛,似乎猜到小青的心思。于是问小青:青哥今年多大了。大了!大了!都30了!小青眨也不眨,嘴里答应着,这样吧!我叫朱晓认青哥做个干哥哥,万一我们不在,在高州也好有个照应。朱晓,快给青哥敬茶!朱晓用乡里的好茶叶泡了一杯浓茶,走到小青面前,献茶。妹妹!妹妹!好!好!好!小青的魂都被朱晓勾住了。

    小朱堂客说:给两位大哥做媒,这个容易,只要家里彩礼准备齐了,找个生儿育女的,没问题!

    这样,小青隔三岔五就来找朱晓,也不带上韦清了。朱晓却装糊涂,每次走,都跟她哥哥嫂子嚷:干哥哥带我出去了,你们看家啊!

    小青试着好几次想触碰朱晓的,朱晓却装作撩头发或着整理衣衫巧妙地避开了。朱晓再笨也不会不明白小青的心思,她的目的是工作,先解决了吃饭问题,嫁人倒在其次。而且,朱晓虽然读书少,是乡下人,可小青却是个六指,自己心里多少有些疙瘩,她希望小青能带她见见他们的厂长,这样,自己就会离工作更近一步。

    小青是着实迷上了朱晓,太漂亮了!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朱好像同意他俩交往,只是朱晓态度却不是那么明朗。唉!女孩子嘛!是要矜持一点,不矜持我还不要呢!这样一想,小青也想通了。他家甚至开始准备彩礼,老妈说,钱,青儿你别担心,妈妈有办法,只是女孩的心你得拢住,让她一心跟你!

    小青不知道妈妈有什么办法,可老妈让他别问,他也就没再做声。老妈要他把朱晓的心拢住,那有什么法子呢?小青一天到晚都在琢磨。女孩子爱漂亮,是不是给她买几件时尚一点的衣服,把她打扮得象个城里的美女。

    于是,他约上了朱晓,俩人去商场买衣服。商场里熙熙攘攘,人潮涌动。有好多情侣模样的人们在里面走着,都是女孩挽着男朋友的胳膊,做小鸟依人状。女孩的另一只手也是大包小包,装满了各类衣服和化妆品。小青把左手胳膊朝朱晓一伸,嘿!示意朱晓瞧瞧那些情侣,可朱晓却扭扭捏捏,脸上一万个不愿意,最后看着小青执着的样子,用手轻轻地扯住了小青的衣袖。小青一下变得趾高气扬,昂首挺胸,气质优雅地领着朱晓在商场里迈起了方步。

    小青今天还是带了5000块钱,够多了吧,差不多是他半年的积蓄。小青说:朱晓,想买啥买啥,我买单!朱晓看中了一件貂皮领子的大衣,3888,还是打特价!朱晓还有些犹豫,小青却朝促销员讲:美女,把这件衣服买下!神情里没有一丝犹豫,尽管额头上冷汗如雨。付完钱,又说:朱晓,买!买!买!钱用完了,我们还可以卷土重来!朱晓又挑了几盒唇膏,洗面奶、眼霜,去死皮素,粉底液,腮红,睫毛膏,五花八门,把小青袋里的钱花得一分不剩。

    小青问她买这么多化妆品,学会怎么用了吗?朱晓说早学会了,在电视里面学的,对化妆品自己早就心痒痒了。好!好!好!小青连说几个好,又问朱晓,这回你满意了吗?又用手指指自己的脸颊,来!来!啵一个!朱晓羞得满脸红云,头低下去说:人家不好意思嘛!又看看小青乞求的眼神,轻轻用唇在他脸上碰了一下,这下小青就像要坐上宇宙飞船上天了!啊呀呀!啊呀呀!朱晓亲我了,朱晓亲我了,小青就像个疯子满大街地又奔跑又喊叫。朱晓把他扯了回来。喂!你要给我找工作的!一定!一定!小青答应得爽快,可心里也没底。心里想着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二十)

    小青的工资很微薄,每个月累死累活也只有千多元钱。可是,要帮朱晓找工作,这就是他的头等大事啊。

    小青取出了他刚刚存下的工资4000元钱,他知道王厂长喜欢钓鱼,投其所好,他请王厂长钓鱼。

    王厂长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不像有些领导,扭扭捏捏,生怕谁去求他。小青给王厂长买了根1000余元的钓杆。陪着他来到了红旗渔场。

    渔场老板很显然对这种请客钓鱼的现象司空见惯,先跟小青说好了价钱,鳊、草、鲤、鲫全都12元钱一斤,青鱼15元一斤,小青一听,吓得吐舌头,但很快又把舌头艰难地缩了回去,表情也恢复了平静。

    于是,王厂长正式开钓。时间正是夏季,鱼儿惊人地咬食。鱼漂一下就沉下去,一下就沉下去,扯得小青的心“嘭嘭”直跳,幅度大的能从喉咙里跳出来。可跳归跳,小青还得陪笑脸,还得感谢王厂长答应了他的请钓。鱼上了一条又一条,王厂长甚至都有些手忙脚乱。看着王厂长渐渐露出笑容,小青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可一下又紧锁起来。鱼儿一条一条往岸上蹿。他越不希望鱼上钩,鱼就偏偏光顾,而且不留情面,没有半点恻隐之心。小青觉得,每上一条鱼,就是在他心上割一刀,一条,一刀,一条,一刀,一条,一刀,小青的心上被割了20余刀。而且,小青脸上还得云一样地堆满笑,尽管这笑比哭还难看。小青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别咬钩,别咬钩,帮帮忙啊!

    朱晓也去了,搬了个凳子陪着王厂长钓鱼。上鱼了,就用抄网去抄,王厂长一闲下来,就给他点上一支烟,和牌和天下的烟,六七十块钱一包的。王厂长也不经意地碰她两下,朱晓就好像没感觉到,始终面带笑容,帮他点烟的时候,手还颤颤巍巍的,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她知道,把他伺候得爽了,自己的生活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甚至还在塘边窃窃私语,王厂长一边盯着鱼漂,一边和朱晓不紧不慢地聊着,小青发现,声音很低,还不时地笑出声来。

    王厂长还带上了波儿,波儿闹得可欢了,从塘这边跑到塘那边,尾巴摇个不停,一看到上鱼了就直哼哼。自然,波儿的狗食罐头小青也买了不少,还用了好几百呢,全是最高级的。小青知道,想把事情办好,伺候好了王厂长的同时,也要伺候好波儿。

    王厂长还教朱晓怎么钓鱼,一看到黑漂了,就要朱晓亲自起杆,而后就势抓住朱晓的手,站在她身后,几乎是抱住她了。遛鱼的时候,朱晓兴奋得叫起来,王厂长一点一滴地指导她,还不时捏捏她的小鼻子,说她笨,朱晓一副羞涩的模样,在王厂长面前低着头。

    最后结帐,整整钓了100斤鱼,用了好几千,波儿自然也赏了条鱼,小青把鱼剁成一块一块的,波儿大快朵颐。回家的路上,朱晓的脸红通通的,老是忆起王厂长抱着她遛鱼的模样,要是……要是能……唉!朱晓有进一步接近王厂长的想法,可看看小青,忍住了这么想。倒是波儿,在车子的后座,从王厂长身上跳到朱晓身上,又从朱晓身上跳到王厂长身上,闹得可欢了。波儿还不时舔舔朱晓的耳垂,脖间,嘿!你还别说,皮肤凝如脂,滑如玉,可细嫩了,似乎捏一把都能捏出水来。朱晓本来是最不喜欢宠物的,可王厂长就在自己身边坐着,波儿又是他的最爱,于是只能忍着。唉!毛茸茸的感觉让人怪痒痒的。

    朱晓和小青都知道,让波儿高兴,也就是让王厂长全家高兴!同样,也是以后让自己高兴!

    (二十一)

    这样,王厂长和朱晓、小青都是朋友啦,周末,王厂长说我们去K歌。自然,这又是一个接近领导的机会。朱晓,小青肯定不会放过。

    钓鱼之后,小青存折上已经没有余额了,每天都是在母亲那里蹭饭吃,朱晓也和他们一起吃,好在朱晓从乡下来的,也不一定要山珍海味,鲍鱼龙虾。而且,现在鸡鸭鱼肉也很便宜,偶尔他们也吃餐荤菜。

    朱晓成天总是念着工作工作的,看样子是在家闲久了,心里烦,偶尔她也帮小青妈妈做点家务,妈妈已经把她看成准儿媳了。

    这不,星期五的晚上,小青又在妈妈那里死缠烂打要了2000元钱,心里估算一下,卡拉OK够了!

    出发前,朱晓把她那套化妆品用上了,买回家后,当成宝贝一直舍不得用,这次是该出手时就出手!描眉,涂唇,画眼线。虽然朱晓的化妆技巧不咋地,可化完妆,还是和素颜时不一样了,嘿!还有点像明星巩琍呢!本来朱晓长得就美,这一打扮,活脱脱一个都市白领。

    王厂长的司机把车开到了小青家门前,王厂长下来迎朱晓,朱晓一只手撩起裙角,一只手扶着王厂长的手。王厂长和朱晓坐在后排,把副驾驶位置让给了小青。朱晓心里很清楚,她只能是没感觉,如果感觉到了心里去,那工作又黄了。

    卡拉OK包厢挺豪华,有几十平米大,小青点了一些水果沙拉,要了一些高档酒,就要朱晓陪王厂长唱《广岛之恋》。王厂长做了一番推辞,见小青坚持,拉着朱晓就唱了起来。

    王厂长:你早就该拒绝我

    不该放任我的追求

    给我渴望的故事

    留下丢不掉的名字

    朱晓:时间难倒回空间易破碎

    二十四小时的爱情

    是我一生难忘的美丽回忆

    王:越过道德的边境

    我们走过爱的禁区

    享受幸福的错觉

    误解了快乐的意义

    朱:是谁太勇敢说喜欢离别

    只要今天不要明天

    眼睁睁看着爱从指缝中溜走还说再见

    王: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

    朱:早该停止风流的游戏

    合:愿被你抛弃就算了解而分离

    不愿爱的没有答案结局

    王:不够时间好好来恨你

    朱:终于明白恨人不容易

    合:爱恨消失前,用手温暖我的脸

    为我证明我曾真心爱过你

    爱过你,爱过你,爱过你

    ……

    唱着,唱着,王厂长攀住了朱晓的肩膀,音乐间隔,王厂长轻声在朱晓耳边说:我们要唱出感情。小青在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行,脸红一阵白一阵。小青感觉,自己就是卡拉OK厅里多余的人。于是他干脆走出了卡拉OK厅,他掏了5块钱买了包白沙烟,点燃,狠狠地吸上几口,抓打火机的手不停地抖,他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激动,也许还有些无奈,他只希望时间快些过,快些过。他把烟揉碎,金黄的烟丝被他放入嘴里嚼,知道整个歌厅都是他嘴里的苦味。

    小青走出歌厅,抓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地扯,使劲地扯,直到头皮开始流血。他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你怎么不死,你怎么不死。他恨不得杀了自己。老天啊!

    ……

    (二十二)

    王厂长喝醉了,是朱晓搀着他,把他送到他家楼下的。车到楼下的时候,波儿最先发觉,发狠地叫,也不知道它在叫什么。王厂长对朱晓暧昧地笑了笑,挥挥手:再见!就一摇一晃地上楼去了,波儿从楼上冲下来接王厂长,还冲着小车“汪汪”地叫,不知是欢迎小青他们,还是在责怪他们玩得太晚。

    小青也回到家,烂醉如泥!

    (二十三)

    朱晓在一天晚上从哥哥家出来找小青,她告诉小青,王厂长已经正式通知她,她的工作有着落了。再过一阵子,就和她签合同,不过,她要和小青分开一段时间,小青似乎没有细想,朱晓有工作了,那自己和她的婚事肯定也为期不远了,也就是说自己即将告别单身生活,娶上媳妇了。小青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兴奋,红扑扑的,像熟了的山东红富士苹果。心想分开一段时间怕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那,那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婚事啦?小青激动地有些结结巴巴。朱晓望着小青,没有说话,而后转过身去,用衣袖在眼角擦拭着什么。

    不说这些,我们去逛逛高州城,逛累了,我请你吃夜宵!朱晓牵着小青的手,撒娇一般地摇了起来。小青说:今天我好幸福啊!

    两人开始不经意地在街上逛了起来,来到一家花店,朱晓的脚步停住了,小青也跟着驻足。他们闻到了一阵迷人的花香。玫瑰,一瓣一瓣的,看得很清晰;郁金香呈扁卵圆形,像一颗颗咸鸭蛋那么大小,花瓣呈黄色,花蕊上还有露水,香气悠悠;还有紫丁香,那一片神秘的紫色散发着高贵的气息,让人有着一种采摘的欲望;还有蝴蝶兰,山茶花。别说朱晓,小青也在花店外不想走了。小青说,我还从未给你买过花,我这人也俗气,就送一束红玫瑰给你吧!别,别,还是我送你!我现在有…有…,朱晓赶忙低下头在那一堆黄色郁金香中寻找了起来。一朵,二朵,三朵……朱晓挑了十二朵黄色郁金香,要老板用塑料纸包起来,再喷上点香水。送给你!朱晓把花递了过去。小青接过花,长着六指的手好一阵地抖动,象筛米一样,朱晓的眉头皱了皱。那,那我送11朵红玫瑰给你,一心一意,一心一意,好吗?小青正准备朝老板嚷。

    不用了,你的那点钱来得不容易,更何况这花吃又不能吃,穿又不能穿,我送给你就够了。朱晓好象有点不易察觉的难过,而小青捧着花,似乎沉浸在一片幸福的海洋。

    他们出了花店,朱晓说,我们今晚游遍高州城好吗?也许,也许以后……以后怎么了?看着朱晓欲言又止,小青迫不及待地问。也许以后工作了就没时间了。……是的是的,工作了就没时间了。朱晓说完半天,小青才反应过来,接上了她的话茬。

    朱晓,我能亲你一下吗?小青话完,一下又捂住了自己的嘴,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这个要求过于大胆,也过于突兀,自己是不是得寸进尺?他心里不知道是希望被拒绝,还是朱晓能答应,反正,说完小青就后悔得要死,自己真不该让气氛变得尴尬,万一朱晓不愿意呢!小青的脚都在地上跺起来,扬起一阵阵烟尘。

    “叭”朱晓很响亮地在小青脸上亲了一口,红红的唇印印在了上面,像盖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章。小青的瞳孔一下变得天那么大,嘴张得像一口井,眉毛迅速扬了起来,捂在嘴上的手一下松开了。

    天啊!朱晓又亲我了!朱晓又亲我了!朱晓又亲我了。小青在街上大喊大叫,手舞足蹈,行人们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像看着一个疯子,我这回真疯了,疯了,疯了!小青的喊声震响了整个高州城,四处是他的回声。不知不觉,天亮了!

    他们不知怎么睡在了马路边上,朱晓发现,小青脸上有泪痕,自己掏出镜子一看,也是红眼圈。小青说:你今天就要去厂里上班吗?朱晓说:王厂长安排我去省城建一个办事处,专门负责与肖副省长他们联系。我今天就要走,你不要送我。小青低着头掐着他那第六根指头,没有说话。

    (二十四)

    马二棒被拖把厂正式招工了,安排的职务是保卫科副科长。对于马二棒,厂里人多有议论,他是一个坐过牢的街痞,再者,他没一点文化,也就是现在流行的一个词:没素质。三是,他一来就是副科长,这能服众吗?

    王厂长私下里解释了他任命的理由。外省有家事业单位,长期欠拖把厂货款,王厂长派人讨要了几次,都无结果。而拖把厂半是政府扶持,半是自己努力赚钱,这钱到不了手,残疾员工就发不了工资,大家就饿肚子,没饭吃,后果很严重。可事业单位又是大老爷的架子,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甚至,该单位领导还和王厂长有些私人交情,王厂长一时半会拉不下面子,尽管有人建议走法律途径。王厂长说:拖把厂相当于民,事业单位相当于官,民告官能赢吗?就在王厂长焦头烂额的时候,马二棒毛遂自荐。不过他提了个要求,厂里的残疾员工,无论是在家养着的,还是在厂里挂着的,谁残疾得厉害谁就跟他走,越多越好。讨债回来,希望厂里每月给他们加200元钱工资。

    每月200元!一年2400元!这对那些残疾职工诱惑太大了,200元钱的大米够吃3个月!去!我要去!残疾员工直接找到马二棒,找到了王厂长!于是,颜丽去了,聂二狗去了,小青去了,韦清也去了,瞎的,跛的,哑的,聋的,断手的,智障的,甚至从精神病院出来的疯子也要参加。队伍足足有50好几个人,浩浩荡荡开往那家事业单位。

    马二棒给那些人,每人发了一根木棍,一个金属铝盆,站在那家事业单位的门口,不停地用木棍敲着铝盆,当,当,当,还有,他们打出了自制的横幅,尽管有些破烂,但横幅在风中仍猎猎作响,特别是那几个字,红得像血,满是拖把厂员工的签名。横幅写着七个大字,一个问号,残疾人要不要活?

    他在单位站了不到半天,周围的群众一下都围了过来,有议论的,有瞧热闹的,也有表达关切的。甚至,连警车也开了过来,有警察上来询问情况。那里的一些媒体记者也迅速地过来采访,电视台的摄像机都扛了过来。

    经过民警协调沟通,马二棒终于在办公室见到了满头大汗的单位领导。领导只差没跪下喊爷爷了。

    该单位领导还要请去讨债的人吃餐饭,马二棒说:不必了,把钱还给我们就行了。

    至此,马二棒那帮人凯旋回厂。

    甚至,在马二棒他们回来的那天,王厂长专门找人做了一幅彩色横幅:欢迎英雄回厂!马二棒、颜丽、聂二狗、小青、韦清他们全戴上了大红花。

    王厂长一见马二棒就使劲握住了他的手,放肆地摇,放肆地摇:感谢你们!拖把厂感谢你们。马二棒也不谦虚:牛刀小试,牛刀小试!

    就因为这样,马二棒一进厂就当上了副科长,连王厂长都说:人才难得!人才难得!

    (二十五)

    马二棒有一帮地痞兄弟,整天嫖赌逍遥。马二棒总少不了和他们在一起混。他是他们中的大哥,地痞没钱了,就问他要。

    开始,马二棒还勉强应付得过去,后来地痞们越来越多。马二棒显然是招架不住了,碍于情面,又不好直说。这样,那帮地痞在厂里偷鸡摸狗,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偷物件还好点,有人甚至还偷起了残疾员工的钱。

    拖把厂有个澡堂,残疾人进去洗澡,有耳聋的,眼盲的把衣服一脱,跳入浴池里,一天的劳累就一扫而光,可洗着洗着有人就喊,你们的衣物没了,有人偷东西!耳聋的倒看得见,从浴池里一出来就去追。聋人一般都是哑巴,平时都靠手语交流,这下只能干跺脚。眼盲的更没有办法,等他哆哆嗦嗦从浴池里爬上来,小偷已经杳无影踪,只好在那捶胸顿足地哀嚎,我的工资呀!指望这生活的啊!要我怎么过啊!

    当然,这样的事自然归马二棒保卫科管,可马二棒查来查去,作案的就是他那帮兄弟。原来没进厂的时候,那帮人跟他出生入死,混成今天这模样少不了他们的功劳。一报警,他那些弟兄全都要坐牢,不管吗,下面职工的舆论又很大,闹到了王厂长那里。

    在王厂长办公室,厂长说:这样,我把我家那条德国牧羊犬波儿贡献出来,它可是一条神犬,让它来破案!

    波儿到澡堂里这里闻闻,那里嗅嗅,直朝拖把厂附近的一栋楼房跑去,到了一个三楼的住户门前“汪汪”地叫。于是大家都知道,住在这里的就是贼啦。小偷一开门束手就擒,马二棒一看,就是自己的一些狐朋狗友,脸红一阵白一阵,心一横:带走!

    这样,波儿的聪明在高州城闻名遐迩,王厂长给它带上了大红花,坐在敞蓬小轿车上,立在天窗,让波儿威姿武姿地游了整个高州城。

    拖把厂的员工都建议:让波儿当保卫科科长,以后有什么事,都让波儿来处理。王厂长也就顺水推舟:好!好!好!不过,还得走正常程序,让拖把厂的员工来选,不能因为它是我家的宠物,就让它搞特殊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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