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新的风波
陈君睡得很不踏实，夜晚陆陆续续醒来几次，不是因为内急，而是因为呼吸不顺畅，醒来后就咳嗽，专门下床吐痰和擤鼻涕，处理完才上床继续睡。
如此循环反复，陈君头昏脑胀的很厉害，第二天竟是因为头痛而醒，醒来后反倒不头痛了，脑袋却昏得厉害，脑袋里像是积了半壶水，时而左边重，时而右边重，而且他感觉自己失去了思考能力，起床后足足过了十分钟，他才想起重要的事，赶紧拿出手机看时间。
十一点五十分！
离十二点只有十分钟！
他立刻下床，下床的过程基本是他拖着水球般不安定的脑袋移动的过程，好不容易坐在电脑，他打开电脑，打开学校论坛，旋即脸色大变，他二话不说拿起手机拨打秦筠的号码。
刚接通通话，陈君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十二点了，你还没删贴，你答应过我今天十二点就删贴。”
手机那端传来秦筠慵懒的呻吟声，明显秦筠还没起床，此时还在被窝里。
“陈君师兄，你还真是较劲啊，专门打电话过来提醒我删贴，我还没起床呢……欸哟喂，现在才十一点五十三分，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陈君呼吸越来越急促，“算上你起床后洗漱如厕的时间，你现在起床刚刚好。”
“行行行，你说了算，我现在起床啊。”
陈君的语气很认真：“这是你答应我的事，你必须做到。”
“你不用提醒我，我答应你的事，我当然会做到。”
秦筠没有挂掉通话，陈君自然也没有挂掉，他通过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判断秦筠正在做什么。听得过程中他不止一次怒不可遏，因为秦筠居然有闲心跟舍友聊天，而且聊天的内容还在是吐槽他。
不过他忍了，因为他听到电脑开机的声音，他听到按动鼠标的声音，他还听到敲打键盘的声音。与此同时，陈君的另一只手放在键盘的F5键帽上，眼睛一直看着右下角时间栏的时间，当时间从十一点五十九分来到十二点整的瞬间，陈君立刻按下F5。
论坛页面刷新。
陈君睁大眼看着论坛，好几秒钟以后，他的嘴角慢慢上扬，眼角也在上扬，浅浅的，断续的笑声从嘴里传出，虽然笑没几下就变成咳嗽声，不过陈君还是很开心，因为秦筠终于把那两个帖子删了。
“喂？我没有挂掉吗？陈君师兄你听得到吗，我把帖子删了，你现在可以去学校论坛检查一下。”
“我看了，帖子没了，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陈君笑着笑着忽地想哭，因为他发现原来自己如此卑微，明明他是赤裸裸的受害者，可他刚才居然向施害者说了句“谢谢你”。
今天天气很好，没有昨天的酷热，阳光也没有昨天刺眼，陈君走到走廊晒太阳，闭上眼仰起头面朝太阳，让阳光尽情把温暖倾洒在他身上，身体越温暖，他越能感觉到潜藏在体内的污秽在被净化。他打算待会去医务室一趟，配点药或是打枚针，让身体彻底回到正轨。
现在是他过去两天最惬意的时刻，虽然秦筠觉得整件事只是小事，陈君依然感觉自己是劫后余生。没有灰霾挡在面前，太阳都比前两天更耀眼。
看向楼下，宿舍外的道路有许多人在玩滑板，似乎在举行比赛，陈君看着觉得眼熟，几秒后才想起那是滑板社举办的比赛，昨天就开始了。
记忆回到昨晚，陈君自然而然想起昨晚自己只喝了半碗粥，而且是凉粥，不由得委屈地嘟起嘴巴。病人可不能糟蹋身体，他已经计划好了，待会去医务室看完病后，就去外面吃顿丰盛的大餐犒劳自己。
直到体表感到温热，陈君才回到宿舍里，他先把昨天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往里倒比平时多一倍的洗衣粉，迷信的认为这样做可以除掉衣服里沾染的病菌。
然后他准备换一套干净整洁衣服出门，电脑没有关，屏幕还亮着，显示的还是学校论坛的主页。陈君穿上鞋子后打算关掉电脑，在鼠标指针移到右上角“X”位置时，他粗略扫一眼论坛各帖子的标题，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把鼠标指针移回到屏幕中间。
论坛的某些帖子的标题很奇怪，而且似乎与他有关系。
帖子标题——《有人用过‘美丽60+’脸皮吗，质量如何？》
帖子标题——《我舍友一周前用了‘美丽60+’的脸皮，现在后悔的不行，有人有同样的感受吗？》
帖子标题——《为什么大家都在用‘美丽60+’的脸皮，仅仅是因为便宜吗？》
帖子标题——《大家真的认识陈君师兄吗？我昨天遇到他，觉得他人品的确不行。》
帖子标题——《昨天那两个帖子怎么没了，有谁知道情况？》
标题牵扯到“美丽60+”的帖子不多，零零散散，大多数浏览数很少，回复量少得可怜，但这些帖子的出现肯定说明了某些问题，而且有两个帖子的回复量和浏览量都有三位数。
这两个帖子的标题分别是——
《昨天那两个帖子怎么没了，有谁知道情况？》
《我舍友一周前用了‘美丽60+’的脸皮，现在后悔的不行，有人有同样的感受吗？》
陈君安慰自己小风掀不起大浪，现在的页面是十几分钟以前的页面，说不定“刷新”之后，这些帖子就沉入海底了。
虽然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但他在按下F5键的时候，依然心惊胆颤。
陈君感觉自己走在一片埋着无数地雷的田野上，他看不到地雷，脚底下或许有地雷，或许没有地雷，他或许能或者走出田野，或许不能走出田野。
刷新页面感觉像是电脑屏幕闭眼再睁眼，陈君立即眯起眼睛扫视论坛主页，目光在每条帖子的标题上掠过，过程看似很繁琐，其实不过一瞬间。忽地陈君身体一颤，鼠标指针缓缓移到某个帖子的标题处。
《我舍友一周前用了‘美丽60+’的脸皮，现在后悔的不行，有人有同样的感受吗？》
这条帖子之前有三位数的浏览量和回复量，现在浏览量和回复量都来到了四位数，意味着在过去十几分钟里，有上千人点进去看内容，并且留下评论。
帖子的标题对陈君很不利，如果这个帖子出现在几天前，出现在秦筠发帖子之前，陈君一定会主动联系对方，询问脸皮质量的问题，最后免费帮对方换脸。可是他现在不敢联系对方，秦筠的帖子才刚刚删除，他现在做什么似乎都会有欲盖弥彰的感觉。
另外一个标题为——《昨天那两个帖子怎么没了，有谁知道情况》”的帖子，回复量和浏览量都接近四位数。
情况不对，以前学校论坛里从没有这方面的帖子，但在秦筠发的那两个帖子之后，忽然多出许多相关的帖子，陈君不相信会有空穴来风的事，他深吸一口气，分别点开两个帖子，一窥究竟。
标题为《昨天那两个帖子怎么没了，有谁知道情况？》的帖子，帖子内容是——
“两天前论坛有两个置顶贴，发帖人都是‘秦时明月’，其中一个帖子和陆明哥有关，另一个帖子和我们学校的大四师兄陈君有关，今天我刚上论坛，发现这两个帖子都不见踪影，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吗？
莫非是因为帖子内容的原因，被学校论坛强行和谐了？
对了，有人认识‘秦时明月’吗？”
看完帖子的内容，陈君随之松一口气，他相信秦筠在看到这个帖子后，会在下面留言，并且把真相说出来，也能顺便还陈君一个清白。
他习惯性滑动鼠标轮，看向评论区，不过在看到评论区前几个人气的评论后，他皱了皱眉，又有怒意涌上胸口。
“嘿，发这个帖子的人，我猜一定是大一的师弟或师妹吧，我跟你说，冬华论坛的管理员都是大三大四的学生，那个陈君可是校园红人，两天前的帖子公开怼陈君，陈君怎么可能坐视不理，直接一通电话过去自然有人把帖子封了。”
回复：“666，所以那两个帖子都是被论坛管理员封了吗？”
回复：“实锤！”
回复：“哇，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操作？”
第二个评论的内容更加离谱——
“我记得论坛注册都是实名登记的吧，按照楼上的说法，有没有可能陈君找到了‘秦时明月’，逼着‘秦时明月’删帖子。”
回复：“而且‘秦时明月’这么久都没有回复，估计不仅被删贴，账号也被禁言了。”
回复：“卧槽，大四的陈君在学校里有那么大能量吗，差不多可以一手遮天了吧。”
回复：“呵呵，冬华大学谁不认识陈君，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用陈君的脸皮，就算宿管阿姨用的都是陈君的脸皮，你说陈君能量大不大？”
看到这些评论，陈君顿时觉得有股岔气在胸口不上不下，难以散去。他从大一入学第一天就开始经营生意，好不容易才以物美价廉的优势，把生意做遍全校，最累的一次，他一天跑遍全部宿舍楼，结束时他已经累得虚脱。
而且他的口碑一直很好，这么多年网店没收到一个差评。
现在他的努力反而成为别人攻击他的理由？
何其荒谬！
陈君很想在评论区留言，回击那些恶意侮辱造谣的人，不过他很快便冷静下来。这个标题为《昨天那两个帖子怎么没了，有谁知道情况？》的帖子筑起的空中楼阁注定轻易崩坏，他只要让秦筠发帖解释清楚起因结果就好。
连续深呼吸，让情绪慢慢平复，陈君忽地发现这几天他经常深呼吸，不由得笑了笑。
打开第二个帖子的页面，这个帖子的标题为《我舍友一周前用了‘美丽60+’的脸皮，现在后悔的不行，有人有同样的感受吗？》。
内容非常奇怪——
“我是大一新生，一直听说陈君师兄的‘美丽60+’脸皮物美价廉，但担心便宜没好货，所以没敢买‘美丽60+’的脸皮。一周前我的舍友购买了‘美丽60+’的脸皮，刚开始倒还好，舍友也挺满意。可是两天前看了‘秦时明月’的帖子后，我的舍友有所警惕，才发现‘美丽60+’的脸皮质量其实很一般，只是看起来还不错，可细节方面非常粗糙。
现在舍友非常后悔，今天打算去专业的换脸美容所换脸。
听说学校里很多师兄师姐都在用‘美丽60+’的脸皮，想知道大家的感受如何。
对了，不知道为什么，陈君师兄可以随意进出女生宿舍，楼下宿管阿姨从来没有管过陈君师兄，我听说陈君师兄会免费为宿管阿姨提供脸皮，借此换特权，请问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话，我们这些住在女生宿舍的女生岂不是非常不安全？”
如果说上一个帖子让陈君有一瞬间的愤怒，那么这个帖子则是让他慌张了起来。帖子的内容提到了他进出女生宿舍的事，也提到他给宿管阿姨免费脸皮换取进出女生宿舍资格的事。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陈君能够进出女生宿舍的事从来不是秘密，宿管阿姨知道这件事，学生会也知道这件事，甚至老师也知道这件事，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因为陈君有什么了不起的背景，或是陈君有什么特权，而是陈君的行为和信誉保证了他不会在女生宿舍里做出龌龊事。
大学四年，陈君进过不少女生宿舍，不少女同学不仅乐于看到陈君出现在女生宿舍里，甚至偶尔还会调戏他。大家和平共处，称得上其乐融融。
可是现在有人在论坛把这件事公开讲了出来，事情的性质变了。
另外帖子里还提到‘美丽60+’脸皮的事，这也是陈君最疑惑的一处地方，他有换脸技术证和制脸技术证，两个证件足以说明‘美丽60+’脸皮的质量，如果真的出现质量问题，大可直接联系陈君，陈君可以免费补偿。
可是帖子里说的是……在看到秦筠发的两个帖子后，才觉得脸皮出现质量问题。
陈君重重咽下一口唾沫，同时滑动鼠标轮，看评论区的内容。
“呵呵，陈君进出女生宿舍的事在学校里早就不是新闻了好吗，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进去，也没人管他，反正你们女生注意安全就好。
至于‘美丽60+’的脸皮，呵呵，我本来用的就是‘美丽60+’的脸皮，自从看了‘秦时明月’发的视频后，我立刻出去换脸了，像陈君这种满嘴粗口，低素质不文明的垃圾，你还敢期待他做出高质量脸皮？
还物美价廉？别笑掉我的大牙了。”
下一条评论——
“还真别说，我今年大三了，过去三年一直用的‘美丽60+’脸皮，看到这个帖子后，我立刻去照镜子，突然觉得好难看啊，我已经准备待会去外面换脸了。”
再下一条评论——
“各位师兄师姐们，你们那么天真的吗，真的相信有物美价廉的东西？老话说一分钱一分货，你们花多少钱自然换来对应价值的脸皮，有什么好奇怪的。”
再再下一条评论——
“我已经约了七个同学今天去外面换脸了，我们本来用的都是‘美丽60+’脸皮，难怪找不到男朋友，陈君师兄真是个小人啊，连师妹都骗！”
陈君没有心思再往下翻，前面四条评论已经让他心跳失衡，再看下去他真怕自己会被气得失去理智。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专门发帖冤枉他，如果是脸皮质量不过关，他可以赔偿，如果对脸皮不满意，可以免费再换。
何必要把“美丽60+”贬的一无是处。
过去四年里，明明大家都很满意啊，去年校园选美大赛的冠军用的就是“美丽60+”的脸皮。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境地？
陈君又想起了秦筠，他再次打开刚才的两个帖子，发现帖子的内容都提到秦筠发的帖子。隐约间他似乎明白事情的因果了，便不由得捂着脸苦笑。
“希望明天会更好。”
杂乱宿舍里，响起了陈君的祈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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