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土豪 五
等到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头就像被敲裂的西瓜般巨疼无比。
“嘶——”我慢慢起身,捂着发蒙的脑袋倒抽一口冷气。
“你醒啦?”步老师从边上递过来一条热毛巾,“放在额头上会舒服一点。”
“哦好。”我接过来,入手是一股别样的温暖。
我把毛巾放在脑袋上,但这毛巾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沉重,我奋力扯了半天,但毛巾的另一头似乎是卡住了,一动也不动。
“你屁股别压着啊,不然你怎么敷在头上?”
屁股?我的毛巾是要盖脑袋上的,关我屁股什么事?
我顺着我手里的毛巾往外看,发现这条“毛巾”不是一般的长,简直可以绕房间一圈,等到我的视线环绕着回到我的身下时,我才明白这所谓的“毛巾”究竟是什么玩意。
“你拿被子沾了热水给我是什么鬼意思啊?!疯了吧!”我大喊起来,对于一个头脑发蒙不清醒的人,我可真是太辛苦了。
“没办法,”步老师一摊手,“这房间连毛巾都没给准备,本来还有卫生间里的踩脚垫可以用的,我想想还是用被子代替吧,起码干净一点。”
“你这退而求其次的选择题做得我实在是无力吐槽了。”
“那就别吐,收拾收拾起来看月亮了!”
反正我大致可以确认我在“喜客来”旅社的房间里了,但我是怎么倒着来的,我却一无所知。我最后的记忆明明还停留在郁维泽用酒瓶子敲自己的脑袋的那一刻。
我慢慢坐起身来,还在纳闷:“今晚有月亮?”
“当然没有,但那个比月亮还亮。”
步老师把望远镜的镜筒转向给我。
我凑上前去,就看到对面威斯汀酒店有那么一间房间,里面的灯打得比太阳还亮,把印着花纹的墙壁照得跟白雪一样白。
确实不需要什么月亮,这屋子亮得嫦娥见了都会迷路,还要寻思怎么自己家挪了窝自个儿却不知道。
“这是哪里?”
“郁维泽的房间。”
“他把房间搞这么亮做什么?”
“说是要晒阳光浴。找酒店服务人员弄了几台聚光灯来,还找了一张沙滩椅,他特意弄了一台紫外线灯,估计是想做美黑。”
“他有病吧?他为什么不白天去晒太阳,非要晚上大费周章搞阳光浴?”
“你才发现?人啊,一旦有了钱,就等于有了病。”步老师一副看破红尘的语气。
我又是觉得一阵头晕,同时还带着几分恶心。我晃晃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先不说这个,我呢?我不是在和郁维泽喝酒吗?怎么一觉醒来就躺这里来了?”
“你问我吗?你不记得你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
我忽然惶恐起来,万一我喝醉了做了什么奇怪的事然后我又断片没了记忆,那可是相当可怕的事啊!
“你……什么都没干。”步老师话锋一转。
“哎?什么都没干你说那么邪乎做什么?吓人啊?”
“重点就是你什么都没干!郁维泽一激动拿酒瓶子敲自己脑袋,结果人家好端端地站着那,你自己反而被吓晕了过去。”
“我……我那不是晕,我是酒劲上来睡了……”我红着脸为自己辩驳。
“随你怎么说咯!”步老师依然无所谓的样子。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郁维泽就又重新坐回去吃吃喝喝了,头上开了瓢挂了彩跟没事人一样,你却倒在桌子上跟死猪一样,不知道还以为刚才是敲你脑袋上了。”
“不是吧?他敲脑袋自己却一点事都没有?这人有毒吧!都没有管下我的吗?”
“是有人打算出手的,但问题是郁维泽光着膀子叉着腿坐在那里,一边叼着根羊肉串一边对着整瓶酒猛往下灌,还对着睡死的你喊什么‘兄弟你可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底数?’还有‘起来起来起来!咱哥俩再大战三百回合’……”
“这也太丢人了吧!”我双手捂脸,此生往后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就他那样子,凶恶蛮横,又土又豪,俨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风霸气之样,就差再有个华佗在旁给他刮骨疗毒了。边上的人也硬是没敢靠近,直到最后他站起来结账走人,我才过去帮你拖回来。”
“等等……站起来结账走人?他喝了多少?”
“三箱青岛加一打罐装雪花。”
“我真是服了,喝这么多他还有意识起来结账?他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这个正常,以前我看他写作的时候,就是一天两三瓶酒,估计酒量就是这么来练出来的。”
“你是说……郁维泽是一边喝酒一边写作?这写出来的东西能看吗?”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你还蛮喜欢的不是?”
“你别说我还真喜欢看……”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感情《佚名英雄》就跟李太白的传世诗句一样,全都是醉酒之后挥毫而就的?
“所以他结账完后就回到了酒店,又开始折腾起阳光浴了?真是有钱没处花啊?他跟钱有仇吗?”
“他不是自己都说了吗?他跟有钱人有仇,就冲他刚才砸自己一酒瓶的样子,显然是对自己这种新晋‘富豪’的身份充满敌视。”
“也就是说,他一不小心有了钱,但他又不喜欢有钱人,所以他一边痛恨自己又一边拼了命地在花钱?”
“可以这么理解。”
“天呐!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病?”我仰头问苍天,栽倒在沾了热水的被子里。
“你领悟得太晚了,这世界就是有病。”步老师时不时就会蹦出一两句惊世名言来。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盯着他,看他今天晚上写不写稿子。”步老师把镜头交给了我。
我自然而然地接过镜头,对准了郁维泽的酒店房间。
郁维泽就一直光着膀子躺在沙滩椅上,大晚上的戴个墨镜躺在紫外线灯下,手里带端着一杯红酒,是之前叫女侍者拿的那最贵的一瓶。
他似乎是睡着了,半天也没啥动静。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抠着窗户下面翻起来的墙皮。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再一次看向镜头,发现郁维泽已经站起来离开了沙滩椅。
“哦哦哦!他起来了!他走向了笔记本电脑!他要写稿子了!”
“别激动,先看清他在干嘛。”步老师发出迷迷糊糊的声音,显然刚才那段时间他又睡了一觉。
“就是打开笔记本电脑啊!一个小说家打开电脑不是写稿还能做什么?你看!你快看!他打开文档了!他要写……欸?他怎么又关掉了?他又打开了一个网页,上面写的什么字啊全是紫色的看不清。什么艳什么阳什么什么会所……哎?怎么画面又变黄了?”
步老师突然翻身坐起,把手挡在了我的镜头前,害得我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你干什么?”我质问道。
“警告:以下内容需年满十八岁才可观看。”步老师郑重地说。
“我满十八岁了啊!”
“是十八岁还是十八周岁?身份证拿来我看看。”
“我……我今年过完生日就满十八周岁了。”
“那下面的内容不能给你看。”
“为什么?他不就点开了一个网站吗?我怎么就不能看……等等,难道说是……”我瞪圆了眼睛。
“恐怕比那个还要刺激……”步老师瞄了一眼镜筒后说道。
“什么意思……”
咚咚咚!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我给吓了一跳。
但并不是我们的房门被人敲响了,而是郁维泽的酒店房门,收音器把他房间的声音也完美地收集了过来。
郁维泽“啪”的一声把笔记本电脑用力关上,跑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面是一位金色卷发,婀娜多姿的女人,穿着极为暴露的衣服,看那样子是恨不得把上衣当下衣穿,下衣当袜子穿的样子。
“哇哦!”我忍不住叫了一声。“他还叫人!”
“你去睡一觉吧。”步老师提议道。
“凭什么?”
“你未满十八岁。”
“你管我!又没人知道!”我忽然硬气起来。
“我会管,必要的话我会用一闷棍把你打晕过去,等完事了再把你叫起来。”
“你哪来的闷棍?”
“这镜筒挺结实的。”
“切!”我闷闷不乐地转过身去,“那你等他完事了再叫我!”
“我会把声音也关掉。”
“你是魔鬼吧?!太可恶了!”
“嗯——好像又不用了……”
我转过头来:“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步老师把镜头转给我。
我吞了口唾沫,慢慢地把眼睛对准镜头前,只看到……
只看到那位波涛汹涌的女人正在为趴在沙滩椅上的郁维泽抹防晒霜,顺便还做起了印度推拿,郁维泽露出了满足又欣慰的笑容……
“什么鬼啊?!”我嚷嚷道。
“还好,没超出底线。推个拿一般要多久?”
“我哪里知道?我又没推过!你是有钱人,你问我干嘛?”
“要让别人接触我的身体,还要我给他钱……除非我死了!”步老师义正辞严。
“啊?也就是说给你钱就能摸你了?”我坏笑着伸出手去。
“一秒钟一千,先钱后货。”步老师也对我伸出手来。
“呃……我想了想,今天没带够银两,还是改日再宠幸佳人好了。”
“有点意思,你现在敢调戏起我了?”步老师冷冷地看着我,眼里感觉连杀意都积蓄好了。
“不敢不敢!再借我俩胆子也不敢!”
“我怎么觉得你要是身上有钱,你肯定就掏出来砸我脸上要动手了呢?”
“……肯定是你的错觉,我怎么会对男人感兴趣呢?我可是直男!性取向非常正常。”
“直男?有多直?”
“比钢筋还直!”
“钢筋的弯曲变形极限和它的本身直径有关,你确定要和钢筋比?”
“……”我无话可说,总感觉再说下去就要出事了。
说话间,按摩涂油推拿端水的女人退下去了,郁维泽在沙滩椅上又晒了一会,这才重新起身,进到了沐浴间。
“我赌他洗完澡后肯定会写稿子。”我信誓旦旦地说。
“如果没写呢?”
“没写?没写我把这被子给吃了!”
紧接着,郁维泽的声音被收集过来,在我们之间放大出来。
“唔……今天可真舒服!就这么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随后,“啪嗒”一声,他把房间的灯给关了。
同样变得漆黑的,还有我那一颗赤诚之心。
步老师拍了拍被子,专门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比划了一下姿势说: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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