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催稿的正确方式 一
“我真是服了，为什么他叫一个美女来自己房间就是帮着涂防晒油的啊？”
我恨恨地咬着被子，吃是吃不下去的，但我不这么做步老师就会强行往我嘴里塞。
“这你就不懂了，这才是浪费钱的最高境界啊！‘货不对板钱不对路’。”
“啥意思？”
“举个例子，一名富翁在外地开会，开着开着叫了一架私人飞机，给他从家里带了一样东西过来，你猜是什么？”步老师竖起一根手指说。
“从家里带东西来？嗯……可能是在外地水土不服，带了药过来？”
“外地又不是荒漠戈壁，随便找家药店不能买？”
“也对。那就是想起家里冰箱的大鱼大肉快过期了，外加上吃不惯当地的食物，想着正好带来一块解决了。”
“挺合理的猜想，不过还是不对。”
“还不对？能不能给点线索？”
“线索嘛，就是他觉得外地的这块风景还挺不错的。”
“风景？哦对！相机！或者摄影机！那些有钱人的机子都是定制的，所以肯定要从家里带来咯，现场也不好再买一个。”
“也不对。”
“这都不对？”我已经快把被子咬烂了，“到底是怎样嘛？”
“他就是想起自己出来开会这么几天，家里的狗没人遛了。所以叫人把狗从私人机上运过来，带着它逛两圈再叫飞机送回家去。”
“这……”我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是不是觉得很无语？”步老师微微笑道。
我疯狂点头。
肯定的啊！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你非要用飞机把家里的狗送过来，问题是遛完后又叫飞机给送回去了？这是什么人能做出来的事？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这就是所谓的‘货不对板钱不对路’。好比你叫了一个美女上门来，你却不和她共度春宵而是让她通宵排队去买苹果手机。浪费就是花钱的最高境界。”
“原来如此，就是说花100块钱叫人做着10块钱就能解决的事，故意摆出一副不在乎钱的款爷态度，这就是土豪的具体体现了吧？”我瞬间就通明了。
“孺子可教。”步老师欣慰地点头。
“那今晚……他反正已经睡下了，我们的任务是不是也结束了？”
“那怎么行？”
“可他已经睡……”
“没有写稿就睡觉？那就让他睡得也不踏实！”
“你打算干嘛？”
步老师二话不说，从床上翻了下去，同时也把在啃被子的我一把拖下床，他打开了房门，又把我往走廊上拖去。
“干干干干干干……干吗啊？我拖鞋还没穿呢！”
“去他房间。”步老师说。
“你是说……威斯汀大酒店？可人家都睡下了，不太好吧？”
“什么不太好？他不写稿到后面受苦的是我！我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睡了？”
步老师带着我从“喜客来”的前门直冲出去，在走向威斯汀的路上，步老师特意拐了个弯，去到还未停止营业的百货大楼里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服饰，甚至还有假发在里面。
走进威斯汀大厅里面，数米挑高的天花板、流光如镜的大理石地面、玉石包裹的立柱都将我的世界观粉刷了一遍，大厅整体的光晕呈现出一片介于未来与历史的韵味之间。
步老师大步流星地走向前台，一脸郑重地对服务人员说道：“你好，我是住在17楼1709室的客人，我不小心把自己锁在门外了，麻烦帮我开一下门。”
前台小姐莫名其妙地看着步老师，可能是因为她也没见过一个把自己锁门外还这么理直气壮来要钥匙的客人吧。
我心里也开始打起鼓来，这么直球的谎言未免太假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去。
前台小姐还是很客气地说道：“好的，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我钱包钥匙手机都锁在房间里了，我身上没东西。”
步老师不愧是步老师，说起谎来也脸都不红一下。
“那很遗憾，我这边没法帮到您……”
步老师走上前，身子靠在前台的大理石柜台上，拍了拍摆在台沿上的人脸识别仪，一般是用于酒店宾馆入住时，确认入住人与身份证是否相符的机器。
“就用这个，你这里有存我的信息吧？”
“有是有，可……”
“我现在大晚上的，你不帮我开门，我怎么进去睡觉？难道让我睡外面大街吗？我告诉你，我有的是钱，我今晚要是没进去就找你们老板投诉！”
啧啧啧，没想到步老师还有一点表演天赋，演起郁维泽那个“阔佬”来神态动作都是惟妙惟肖，甚至把前台小姐都给唬到了。
显然前台小姐也是对郁维泽这个客人有所忌惮，可能是那个被“欺负”的女侍者告诫过她，今晚入住的有个客人很不好惹。
她调整了人脸识别器后对准步老师，扫描之后显示出与登记客人“郁维泽”信息配对成功，眼前的这人就是住在17楼1709号房的客人。
原来当主体还有这份好处，反正基因相同脸型近视，通过脸型识别也是轻轻松松地通过了。
前台小姐换上了职业性的微笑：“您好，我会为您制作一份临时卡，可以用来打开您的房门，效用时长为2小时，请在有效时间内使用，过时自动失效。”
步老师点点头。
前台小姐开始操作电脑制作房卡，而步老师则开始靠在柜台上，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我有点忘了，我之前订这酒店的时候说的是要住几天？”
“您只订了今天的入住，明天下午两点之前退房。”
“我好像订了机票来着，忘了在哪订的了。是在你们这吗？”
前台小姐摇头，“您不是在我们这订的机票，不过确实有委托我们取消过一次预定机票。”
“取消？”我和步老师异口同声地说道。
前台小姐满脸狐疑地看着我们两个。
我记得步老师之前说郁维泽订了明天晚上去日本的机票，可为什么突然间又给取消了？他是想做什么？
现在看来，这人啊一旦有了钱，你连他脑子在想什么都已经看不透了。
“在那之后没有订新的机票？”
“没有。”
前台小姐看步老师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估计是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健忘症什么的，怎么自己的事还要问别人来确认。
房卡制完了，步老师接过来，我和他走进了电梯之中。
电梯缓缓地上行，步老师转动着手中的房卡，若有所思。
“老师，我们现在去他房间是要做什么啊？”
步老师把长长的假发递过来，“把这个戴上。”
“又来？我可不要！”
我看到假发就浑身抗拒，这又让我想起了之前在海爷邮轮上扮女人的黑历史。
“放心吧，我也有的。”步老师把另一顶假发戴在头上，黑色的头发如瀑布般垂在脸前。
“别以为你说陪我穿女装我就会欣然同意！”我誓死不从。
“什么女装？这不是那玩意。”
步老师摊开手，他那从百货大楼里买来的购物袋里，还有一堆彩绘喷漆、夜光小物件、像白色床单的披风……我翻了一下，居然连尖利的假牙都有。
“这是要参加万圣节舞会？”
“差不多，不过是专门为‘他’举办的。”
步老师又从袋子里摸出一截口红来，我也看不懂那口红是不是很名贵，就看到步老师把口红擦在嘴唇上，又在脸上和胸前的衣服上随意划了几道，再披上白披风后用彩绘喷漆一阵乱涂。
他对我的装扮也是如法炮制，再戴上泛荧光的耳饰和犬牙形状的假牙，我和步老师相互看看，都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我明白了！我们这是要去扮鬼吓他对不对？”
“你还不算太笨。”步老师平静地说。
“这样有用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你看过《回到未来》吗？”
“我大概明白你想说什么了，可问题是我们没有未来30年里的灵魂摇滚乐曲啊。”
“叫醒人的方式有几千种，听歌太便宜他了。”
到了17楼的1709室，顺利地用临时房卡打开了门，里面一片漆黑，借着对面楼群的反光倒是能看清一些事物，比如巨大的聚光灯筒和紫外线照射灯，还有那张仿佛象牙雕刻出来的沙滩椅。
打开内室的房门，步老师直接走进浴室里，用脸盆接了一盆冷水出来。
我和步老师如同两个游荡进来的幽灵般，分别站在了床边两侧，俨然像是前来索命的牛头马面……或者白无常和黑无常。
床上是四仰八叉睡相极差的郁维泽，睡得正死，鼾声四起。
“我倒下去，你来吓他。”步老师跟我比了个手势，端起装满水的脸盆。
“别别别，我不会吓人啊！”
“别怕，光是你这样子就足够吓人了。”
“我们就不能柔和点用巴掌把他扇醒吗？”
“你这话明明比我还残忍……拜托！我们是来扮鬼的！你怎么不给他定个闹钟来个墨西哥早餐做起床服务？”
步老师正准备动手，郁维泽翻过了一个身，倒向了我这一边，吓得我急退了一步。
“呜……不是我说……”郁维泽含含糊糊地说道。
“他醒了！”我第一反应就是想跑。
“别动！他只是在说梦话！”
我只要站住身子，一回身，发现郁维泽的确没醒，他紧皱着眉头，像是在梦中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这么有钱还有什么好不开心的？要是我，估计能从梦里直接乐醒了。
“我说这位客户……这方案你不同意，那方案你也不同意，合着您存进来的是金矿呗？我们银行还要供着你拜你吗？要不我多烧点香求您另请高明？我要不是为了每个月多赚那几个钱谁愿意伺候你啊？”
“他这做的是什么梦？”我奇怪地问。
“估计是在当银行柜员时受的气，在梦中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了。”步老师分析道。
“可真是有够可怜的……”
我话还没说完，床上的郁维泽忽然“诈尸”，一记鲤鱼打挺后振臂高呼道：“要我说，不讲理的客户都是大傻X！！”
我被吓得差点又昏过去，但那之后郁维泽又直挺挺地倒回床上，继续呼噜连天地睡着了。
“呵！这有钱人连睡觉都不一样！”这次是我开始催着步老师赶紧动手吧。
步老师翻动手腕，脸盆慢慢倾斜，里面的冷水跃跃欲试……
哗啦！一盆凉水如瀑布般从郁维泽的头浇到了脚。
“我滴个天老爷的二世子不乖麻婆法命欲滑翔——”
郁维泽被冷水惊醒，从床上一蹿上天，说的全是一连串我听都听不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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