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童年再启 五
跟着走进郁维泽经过的小巷，巷子不长。走到尽头后正对着一家小学的正门口，十分便捷，看来这条小巷恐怕也是某些学生喜欢抄的近道。
走过去的第一眼就看到郁维泽蹲在巷口的地摊边上。我对这些地摊非常熟悉，几乎每一所小学的边上，都会有这些卖文具玩具、卖烧烤香肠牛肉丸甚至还有珍珠奶茶、卖小龟小鱼小白兔……对于童年的我来说，后巷可以说是哆啦A梦的百宝库了，想要什么都能在这里买到。
还有之前郁维泽用来阴我的整蛊玩具，这里的地摊上多的是，还有什么臭屁垫、血液丹、口香糖夹，那可太多了！我用这些东西耍过不少同学，当然，还是被耍的次数更多一点。
说到别的玩具，陀螺赛车溜溜球自然都不用说了，那都是小时候看动漫留下的中二病，总觉得自己拿到同样的玩具就可以大喊“旋风冲锋龙卷风”或者用溜溜球转出火花什么的。
现在想想真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我们刚从巷子里走出来，郁维泽正好就回头看到了我们。正当我还打算要不要先藏起来的时候，郁维泽直接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了我和步老师。
“这什么？”我感受着熟悉的手感，低头一看，是小浣熊干脆面。
这可彻底是童年的回忆了。
“帮我吃点，我要的是里面的卡片。”郁维泽说道。
他看到我们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不仅没有打算跑，反而过来套近乎。这一下让我顿时迷糊了起来。
步老师却无比沉静地撕开了包装袋，从他娴熟的手法来看，他做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步老师取出一张包裹在塑料膜里金光闪闪的卡片，问道：“是这个？”
“哦！金闪闪！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一下就开到了！”
说完郁维泽把另一袋干脆面递给了步老师，显然是非常相信他的手气。
我凑上前去，发现郁维泽所说的“金闪闪”，其实是一个动漫人物，名为“”吉尔伽美什出，自于《Fate/Zero》，听说是个相当有人气的角色。
“现在的干脆面包里都是塞这些东西了吗？”
我一边说一边拆自己的那一包。
“这什么？”我抽出里面的角色卡。
“我看看……吉井明久。嗯……笨蛋的代名词。”郁维泽上前帮我解读。
“挺适合你的。”步老师说。
“怎么就适合我了？我抽的是卡，跟我有什么关系？”
“毕竟缘分嘛。”郁维泽笑着说，看样子也很同意步老师的观点。
我招谁惹谁了？我手气差我是非酋是我的错吗？
接下来我就彻底见证了我的手气究竟能差到了什么地步。
郁维泽抽到的都是一些比较出名又讨喜的人物角色，比如绿谷出久（《我的英雄学院》）、“龙套”（《灵能百分百》）、凉宫春日（《凉宫春日的忧郁》）……
而步老师呢，就是一些比较深沉或者充满智慧的人物，如绫小路清隆（《欢迎来到实力至上主义的教室》）、折木奉太郎（《冰菓》）、乙坂有宇（《charlotte》）……
而我呢？我除了一些无关紧张的配角就是只出场几次就领便当的角色。最要命的是，我还抽到一张伊丽莎白，没错，就是那只话都不会说，还有一双长毛腿的神秘生物。
为了抽这些卡片，我们已经撕开了十几包干脆面，我和步老师都刚吃过午饭，根本没有那胃口。而郁维泽则是一直在和他的薯条大礼包较劲，也没这功夫。
所以最后我们就站在校门口的小巷子里，等着过路的小学生，凡是看到他们想要去摊位上买零食的，就立马把干脆面送过去，免费给他。
有几个小学生还是会甩脸色的，看到干脆面里没有角色卡连接都不接，无奈之下，我把我的角色卡都送了出去，真可谓是一穷二白。
介于我们这种阻挠摆摊的人生意的行为，我们很快就被人轰出了小巷。
“走吧，进我母校看看去。”郁维泽大大方方地往校门走去。
“等等……这是你的母校？”
“对啊，二十年过去了，母校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真叫人怀念。”
“所以你今天不写稿，就是为了回母校参观？”
“那倒不是，稿子是真写不出来，所以出来随便转转。上海这个城市，变化快的地方一秒钟一个样，变化慢的地方你感觉时间就像是被凝固了。”
现在大概是下午一点多，中午放学回家的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回了学校。我们就这么堂堂正正地混在这群小学生之中，假装自己也是本校的学生，结果刚迈入校门没半分钟，就被保安们叫去传达室喝茶去了……
经过了长达半小时的据理力争以及学校知识点问答题（专门为郁维泽准备的），保安们终于勉强将我们放行，允许我们参观学校，但不能打扰到上课秩序，否则直接赶出校园。
“天啊！这帮保安也真是的，我说教学楼门前种的是桂花树他们还不信！我小学三年级就用桂花瓣夹书里当清香剂了我能不知道？”
郁维泽颇为不满地整了整自己身上的着装，他这一身估计有万把块的，却被保安扯得不成样子。
真是可怜了这位新晋土豪，谁让他看上去就不像个有钱人呢？
我们从校门口走过来，正好经过一座镀着黄铜的雕像，是一本展开的书，书脊上站着几只鸽子，其中还做出了“展翅欲飞”的动作。
“是说学习带来希望和和平吧？”我试图推测这座雕像的寓意。
“不，是指‘读书顶个鸟用’的意思。”
不愧是暴发户，郁维泽一句话瞬间破坏了我心中的美好意境。
“所以，刚才让我们找卡片是什么意思？能帮你写稿子？”步老师问。
我奇怪地看向步老师，他该不会觉得郁维泽叫他撕包装袋是为了找灵感吧？
不过这也很有可能，按照步老师以往的习性，是绝对不可能听别人吩咐的。但郁维泽把干脆面给他，他二话不说就帮着找卡片了，他是真的以为这些玩意跟稿子有关！
怎么说呢？可怜的步老师……原谅他没有童年吧……
“不能。我记得我小时候买这些，里面塞的是水浒传一百单八将的卡片。我花了六年的时间，集齐了107张角色卡，可唯独神机军师朱武那张没集到。太可惜了，我一直很喜欢这个人物的，他的能力谋略都远超他人，可惜始终得不到重用。”
“所以你原本是打算过来买几包，看看能不能把曾经缺失的那一张补齐？”
“怎么可能？”郁维泽大笑起来，“我又不是傻子！二十年了！水浒传都已经变成动漫卡通了，哪里还找得到那张卡？”
“只是为了简单地回忆童年？”步老师问。
“只是这样。”郁维泽点头。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并肩在充满朗朗读书声的校园里闲逛，正好逛到了一处读书角，上面摆着的儿童读物还是老一套，什么《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这样的林林总总。
真是奇怪，这世界变化了这么多，曾经火热的武侠逐渐没落，科技发展卫星上天，新晋事物转瞬又再度冷落，热搜一天一变不带重样……
可偏偏给孩子们看的书始终没变，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一路来到了校园的塑胶跑道，这里的跑道不同于中学，一圈只有200米。我们在跑道上慢慢悠悠地走着，远处还能看见一个班级在上体育课，正在进行跳绳测试。
最后我实在受不了这两人长久无声的沉默了，直接站出来说：“你稿子到底什么时候写啊？”
郁维泽楞了一下，“目前还没想好。”
“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可以和我们聊聊。”步老师接着说。
“你们帮不了我的。”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帮不了？”我不服气地说。
“不是小说的问题，情节我都已经想好了。这件事单纯是我自己的问题。”
“什么意思？”步老师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昨天有收到一条消息，说安冉她要结婚了。”郁维泽一脸的黯然。
“安冉？”
我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完全不知所谓。但步老师脑子转得很快，第一时间就猜出来了。
“是你之前说喜欢的那个女孩对吧？最后坐宝马车走的。”
郁维泽一阵苦笑，“这你都记住了……”
“我记性还不错。”
“什么什么？”我现在才反应过来，“就……就那个‘柏拉图之恋’对吧？我明白了，她要结婚了，你心情不好，所以写不出来稿子。”
郁维泽还是苦笑：“不是这样的。”
“啊？那是哪样啊？”我又迷糊了。
“我在微信上收到她的消息，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群发的消息，估计是从同学录里找到的联系方式，内容就是简单的寒暄几句后提一句结婚的时间和地点……”
“哦！是她要向你要礼金了所以你不高兴……那也不对啊！你现在这么有钱，付个礼金你怕什么？”
步老师捂着我的嘴：“你让他说，你别张口。”
“唔……”我识相地闭上了嘴。
“我只是觉得，我们曾经那么喜欢彼此，可到后来收到的也不过是一条群发的消息。没有对过往的留恋，没有对近来状况的询问，我现在也是个有钱人了，可她连问都没有问过，我又怎么有机会去跟她说呢？”
“你的一举一动，已经都和她没有关系了。”步老师说。
“我知道，就是有点……有一点点的难过。”
“应该还有别的情绪吧？”步老师盯着他，像是在追问着什么。
“有……我收到消息之后，特意找曾经的老同学打听了一下，得知了她的结婚对象。”
“是个有钱的公子哥？”我又忍不住说话了。
“不是，是个很普通的男人，在一家公司做小职员，家里没什么背景。一个月的工资还完房贷和车贷所剩无几，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缩衣节食，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真是不走运啊，要是她能嫁给你，你有这一百万，能解决不少生活难题呢！”
“可她没有嫁给我。倒不如说，她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离开我了。”
这回轮到我沉默了，因为我实在说不上什么。这其实就是一个无解的题。
你曾经没钱的时候姑娘离开你，天经地义。女孩和有钱人卿卿我我最后却落得嫁给一个普通男人过平凡一生的下场，这时候你难道应该肆意大笑说苍天有眼吗？
你还是会难过的呀！毕竟是你喜欢过的女孩，你始终不希望她过得不好。人生不是你来我往的复仇和报复，你期待着别人倒霉、过得不如你是没用的，到头来只会是两败俱伤。
如果那个叫“安冉”的女孩最后嫁给富翁，也许郁老师的心里还会好受一些。可结果是没有，安冉没有找到所谓的美好生活，郁维泽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世界到了最后谁也不会好过。
“所以我在想，最后究竟是谁死真的重要吗？安冉离开了一个穷人最后嫁给了另一个穷人，这到最后根本不是屌丝和高富帅的决战，不是比主角和主人公孰优孰劣……是说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拯救的必要啊……”
我看着郁维泽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瞳里盈满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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