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藏进叶子里的叹息声
我一口气跑到二楼，楼梯上去最先看到的就是年级办公室，也算我来得巧，班主任正好从我的面前经过。
“哎？你不是那个……”班主任指着我犹豫了一会。
我以前上学是高三（3）班，七班的班主任是我们曾经的文科地理老师，高二文理分科之后就没再见过。我只是没想到，这都四年过去了，班主任对我居然还有印象。
为了不被认出来，我当即喊了一声“陆迁源在医务室！”后转头就跑，又顺着楼梯直直地跑下去，正好和准备追上楼看看究竟的步老师撞在一起。
“你搞什么？”步老师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跑来跑去的，这已经不是你上学的那个时候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们快先撤吧。”我推着步老师快速下楼。
我和步老师躲在柱子的后面，看着七班班主任慢慢地从楼梯走下来，他一边走一边看楼梯的两边，可能是想看看我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班主任下来之后又往花丛里看了一圈，没找到人，又从一楼走到另一侧去了。
“你做了什么？”
“我跟班主任说陆迁源在医务室。”
“然后呢？就算班主任在医务室逮到陆迁源，你又打算怎么帮白粥呢？别忘了鸡蛋还在陆迁源身上呢！”
“所以就需要步老师你帮我了啊！”
步老师眯起眼睛：“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帮你？”
“我不觉得，但我有法宝。”
“法宝？”步老师听我说出这种话，表情都差点无法自理了。
“当然，我的法宝就是……”
我立马蹲下来，抱住步老师的大腿，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求求您帮帮我吧！我知道步老师你最好了！你就忍心看着我孤立无援吗？”
这一招果然见效，我第一时间就看到步老师手臂上的毛孔炸起，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给我起开！”步老师低声喝道。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我已经彻底豁出去了。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你至于吗？”
“我就是看不下去才帮他的嘛，就这一次，下不为例。求求你了……”
步老师被我烦得不行，我就跟条癞皮狗似的缠着他，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同意道：“就这一次。”
“明白啦！我们快去吧，不然陆迁源就被班主任带走了。”
“他已经被带走了，你自己回头看。”
我一回头，陆迁源已经被班主任像是揪小猫般带了出来，陆迁源低着头跟在班主任身后，像极了囚犯。
步老师从我身边走过，径直朝着他们走过去，步老师虽然答应我帮忙，但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我默默地在一边看着，心跳速度逐渐加快。
步老师的做法相当简单粗暴，直接走过去撞在陆迁源身上。陆迁源因为走路看自己的鞋尖，这被撞一下足足愣了好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步老师已经和他擦身而过了。
“喂！你瞎啊！”陆迁源冲着步老师的背影喊了一声。
“怎么了？”班主任回头看。
“没……没事。”
班主任一找到机会就开始说教了：“我也发现了，你最近的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这马上就要高考了，不管什么事都要放一放，给学习让步明白吗？这是关于你的未来你的前途的大事……”
陆迁源一边点头一边走，像是一只带了镣铐的啄木鸟。
步老师绕了一圈回到我身边，手掌摊开，鸡蛋完好无损地躺在他的手心。
“好！！”我鼓起掌来。
步老师另一只手打在我的脑袋上：“你当我是街上刷耍把戏卖艺的吗？叫什么好？刚才那个行为叫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对我正想问呢！步老师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就看到你和他撞了一下，没看你出手啊，你是怎么就把鸡蛋给偷过来的？”
“就是刚才撞的时候偷的，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就不会注意到口袋里的变化。”
“可这种技巧也不简单啊，难道说步老师你……又是副体的事？”
步老师点头：“我曾经有个副体，步尘蹊77号，是个小偷，平时无所事事，偷鸡摸狗的本事倒是一绝。”
“既然是这样的角色，老师为什么还要同化他呢？”
“因为我平时观察副体需要一些侦查和窥探的能力，包括这种潜行、隐蔽、顺手牵羊的技巧，所以我就把他同化了。”
“毫无理由的？”
“嗯。”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主要是我和步老师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忘了他的性格本质就是冷漠和过度理性。
他是一个为了目的可以面无表情不择手段的人，他同化带有特殊技巧的副体，就像是到商店买件工具般自然。
他并不把他的副体们当做是一个真实的生命体。
不过那个时候的我沉浸在“步老师会偷东西”的震惊中，以及一心投入帮助白粥同学创造机会上，我忘记了同化副体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
同化副体的话，是需要主体和副体有意识的主动接触，步老师是不可能想同化就同化的，副体是不会接受的。
所以那个小偷，究竟为什么被同化，其中应该还另有隐情。
但这都是后话了。
白粥失去了给佟倩倩送鸡蛋的机会，蛋炒饭也没心思继续吃，直接就告别了外卖小队，从艺术楼回归教学楼来。
在回来的半道上，就是我们行动的时机。
我披上黑色的外套戴上帽子遮住眼目，正好看到白粥从我面前经过，打算上楼回教室去。
我赶紧喊住他：“同学！”
白粥回过头来：“什么？”
“你渴望力量吗……啊不是，说错台词了。你丢东西了。”
白粥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黑的怪人，摇摇头：“我没丢什么东西。”
“这难道不是你丢的吗？”
我走过去，给他看我手心里的鸡蛋。
就看到白粥的身子非常细微地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和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呆滞，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面无表情。和步老师倒是有几分相像，但步老师的眼睛比他富有灵性。
尽管如此，白粥还是摇头：“我没有这玩意。”
“哎呀呀，不是你的吗？那就奇怪了，既然找不到失主的话，不如你就收下吧？顺便说一下，这是个完整的水煮蛋，还不是茶叶蛋的呢！”
白粥似乎更加心动了：“真的要给我？”
“当然，我自己留下又没用，我……我对鸡蛋过敏！就给你吧！”
我不由分说地把鸡蛋塞进他的手里，为了避免他反悔，我转身就跑远了。
在步老师的平板里，白粥的视线还一直目送着我远去。
我感觉我的背影真是高大宏伟，堪比《功夫》里卖给周星星《如来神掌》的乞丐一样，真是神来一笔！
“可以了，鸡蛋已经给他了，就看他什么时候送出去。”
画面上，白粥回到了教室，时间已经临近晚自习结束，有些同学已经准备着收拾东西回寝室了。
晚自习结束是九点，而教学楼熄灯关门是在九点半，所以一般高三年级的同学都会在晚自习结束后依然留在教室里，一直待到九点半才走。
真的是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来刻苦学习上了。
白粥同学一般也是那个待到九点半的人，他一般是因为要在最后补一些明天要交的作业，谁让他白天时间都用来看书了呢？
但今天不一样，白粥回到教室后先把作业写完，然后在九点十分佟倩倩准备起身回寝室的时候，他也跟着起身。
趁着班级里不剩多少人的时候，他走过去，把鸡蛋直接放在佟倩倩的桌子上，简单说了一句：“你的东西。”
“怎么是你……”佟倩倩还有疑问，但白粥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
因为白粥放完鸡蛋后，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我都看不到佟倩倩的表情，但我猜一定是相当的错愕！
“什么什么？我好不容易给他争取到的机会，他就这样一句话也不交流，甚至连人都不看一眼？”
“所以我都说了，有些人真没必要去帮，你看看，扶不起的阿斗！”步老师又开始冷嘲热讽了，估计也是气的够呛。
我真的懵了，这夏晚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啊？既然你喜欢人家，有这么好的开启话题机会，怎么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最让我们气得吐血的是，白粥回到寝室之后，在阳台发了一个小时的呆，直到寝室熄灯后进入黑暗地带，他才从阳台回来，打着光又写下了一行字：
“这个世界什么都没给你准备，所以你什么都争取不到。”
我真的是花式懵圈了，什么叫做没给你准备？我们都帮你把路都铺好了，你自己不去走是要怪谁啊？
“我们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步老师忽然说。
“什么？”我也差不多察觉到了。
“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认定白粥喜欢佟倩倩的？”
“好像……好像也没有认定，就是很自然地这么想了。”
“这可能是先入为主的误区，白粥的表现只是动不动会看着佟倩倩的背影，但并没有表现出真正喜欢她的样子，只是我们误会了。如果是这样，那么问题就回到一点上——白粥很有可能并不是喜欢佟倩倩！”
“不是喜欢她整天看着她？难不成佟倩倩的后背特别有吸引力？还是说他喜欢的是她身上的衣服，一直琢磨着买件同款？”
“我是说，如果盯着一个人看却不是喜欢的意思的话，还有存在着什么样的感情关系？”
“崇拜向往。”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
“对！”步老师赞同道，“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没想到你脑子转得还挺快！”
这根本不是因为我脑子转得快，整天盯着一个人却不是喜欢的感情……这不就说的是我看步老师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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