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天凉好个冬
说到阅读理解，更巧的是，白粥同学第二天正好要考语文。
他在这一天也是一如既往地在六点十分起床，然后在六点半之前用完早饭走出食堂。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买饭团和牛奶，因为考场不允许带这些东西进去，他的手里只允许有中性笔、自动铅笔、橡皮还有准考证。不过他如果真的想的话，考数学时的那套尺规作图和计算器也能带进去，就是可能会被当傻子看而已。
考试时学生不允许先行进入考场内，只能在境界线外等着，七点半才开始考语文，白粥同学来早了一个小时。
在场也有不少来早的同学，他们可都是勤奋又努力的学霸，起早贪黑是他们的特点。他们就连等待时间也不放过，坐在铁杆或者大理石瓷砖地上，腿上摊开一本习题集继续学习，专心致志。
这种做法既可以叫做巩固练习也能叫做临阵磨枪，区别就在于平时又学进去了多少，以及他们对考试成绩的渴望程度。
想也不用想，白粥不是这一类人，他站在一颗落完叶子的银杏树边上，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用超过五秒钟，他就会进入发呆出神的境界。
只到有一个亮丽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佟倩倩今天穿的是一条浅蓝色的裙子，上身是卡其色的针织外套，短短的头发松松蓬蓬，像是起床后又洗了一次，显得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白粥顶多是想一想， 但居然真的有人上手去摸了。
“嘿嘿，”陆迁源在佟倩倩转身的时候又把手藏在了身后，“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嘛还特意说出来？你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佟倩倩伸手就要打，“万一被你摸笨了怎么办？考试都考不了了。”
“反正也笨，都一样的。”
“你说谁笨呢？”佟倩倩气鼓鼓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哎哟哟！疼！疼！”陆迁源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她的手甩开。
“不要小看我，明白吗？”佟倩倩哼了一声。
“对对对，”陆迁源连连点头，“你今天穿上裙子了？”
“我是女人，为什么不能穿裙子？”
“你居然还知道自己是女人……哎哟！”
陆迁源又被拧了一把，疼得脸都皱到一起了。
“还有，不要小看女人！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哎对了，昨天的鸡蛋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呀。”
“收到了？”陆迁源十分惊讶，“是谁给你的？”
“就是……就是我们班的班长呀，我刚才好像还看到他了……”
佟倩倩转身在人群中找人，但白粥听到他们的对话，提前一步转过身去，贴在干瘦的银杏树背后，躲开了她的目光。
“你说白……夏晚洲同学？怎么会是他呢？”
夏晚洲的视角虽然被切过去了，但佟倩倩和陆迁源的对话还是准备无误地传了过来，我和步老师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还好意思说呢！我明明是让你带的，结果你把事交给别人，自己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玩去了。”
“我没玩，我是被班主任抓到了……不过班主任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医务室的？”
“你去医务室了？又生什么病了？”
“开玩笑，我这种人身强体壮，从不轻易生病，但班主任想要找我谈成绩，那我只能装病……你跟夏晚洲……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真的没说什么？”
“真没说什么，班长的大概意思就是‘嘿！这是你的益达！’，然后他就走了，我都来不及开口。”
“这人真怪。”
“是挺怪的。”
我和步老师此刻在广场花园的边上，用平板接收着来自白粥处的信号。听到这里，不知为何我长出了一口气，像是释怀般地说：“如果白粥真的不是喜欢佟倩倩那就太好了。”
步老师不明所以：“怎么说？”
“你看啊，佟倩倩和陆迁源看起来感情不错，而且陆迁源也像是对佟倩倩有意思，白粥在他们之间想插上一脚，估计要受到很大的阻碍。”
“你是怎么看出陆迁源对佟倩倩有意思的？”
“从动作和表情啊！你看陆迁源的眼神，焦点都在佟倩倩的身边，从不聚焦在她身上，更别说和她对视，一旦两人的眼神交汇，陆迁源也会第一时间移开。这种情况要么是喜欢要么是讨厌，而他刚才还去摸了摸佟倩倩的头发，说明应该是有好感的。”
“你就不觉得陆迁源是把佟倩倩当妹妹看待了？”
“妹妹？不可能！步老师你没听说过网上的有一句话，‘男人在外面认了个妹妹，十有八九是动过心的异性。之所以还当做是妹妹，只不过时机还不够成熟罢了。’”
“你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解得还挺多的。”
“这不是还有另一句话吗？‘一个聊天群，胜读十年书。’哎哟群友们可太优秀了，人均985、211，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会艺术通历史搞编程动手术。白天国家未来栋梁，夜里男女感情分析师，那真的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啊！”
“我劝你还是少看一点，这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你就算全部吸收了对你来说也没有帮助，你永远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就算有人把知识像嚼烂的糊糊摆在你面前方便你好消化，你也只会嫌弃它恶心。”
我的脸快皱到一起了：“步老师你这什么奇葩比喻？”
步老师却又转移了话题：“我觉得重点不在于陆迁源喜不喜欢佟倩倩，而是白粥会不会接近佟倩倩。”
“什么意思？”
“我们之前也看到了，陆迁源对白粥接近佟倩倩是有所戒备的，而如果白粥真的成为了他的情敌，那么陆迁源可能会联合他班上的势力孤立白粥。白粥本来就是一个没什么朋友的人了，再被孤立的话，那他的学生生涯可能会非常难受。”
我突然瞪大了眼睛：“那你说会不会是这样？白粥喜欢佟倩倩，但他早就明白如果接近佟倩倩会给自己的高中生活带来多大的灾难，所以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即使走近了也不敢多交流。”
“喜欢的同时就要顿悟着‘放下’吗？那也真是有够可怜的。”
如果真是我们分析的这样，那么起码说明了一点——白粥同学虽然平时看起来迟钝且木讷，但他并不傻，相反的，他还异常的聪明。
语文考试很快就开始了，白粥被安排到了一个全是陌生人的教室里考试，这些同学的位子都是完全打乱的，现在这个考场里的学生分别来自高三年级的不同班级，仿佛来自五湖四海的好友们。
白粥的这种分班模式比我当年上学时还要彻底，我上学时还有文理分科，文科全年级就三个班。文理科试卷要分开，所以文科考试的时候，文科班的同学只能在这三个班里打乱座位。
但也就三个班一百五十来号人，再怎么打乱坐序，也会遇到考场里有一半是我同学的情况。这有点像铜锣湾陈浩南一呼百应了。
借着白粥的视角，我又感受到了熟悉的考卷和题目，首入眼帘的第一题就是读音题，是一道选择题，要求在选择项中选出读音完全相同的一组。
“应该是C吧？剥皮、剥蚀、剥夺权力、生吞活剥，都读‘bo’的音。”我看了一眼题目，也试着给出了答案。
“剥皮错了，”步老师却说道，“在这个词里，剥读‘bao’的音。”
“怎么可能？我一直都是读剥（bo）皮的啊！而且你看，我用手机打这个读音也能拼出来！”
“手机不是万能的。”
“那老师你说答案是什么？”
“D。”
话音刚落，白粥也在选择框里选了D：薄弱、单薄、日薄西山、薄利多销。他的意思是这一组单词里的“薄”都是同一个读音。
“不对啊！单薄的薄不应该读‘bao’吗？外套很单薄（bao），读起来很顺口啊！”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奇就奇在你一旦深入研究，就会发现自己平时原来一直在说错话，写错字，用错词。”
仅仅是一道语文选择题，就已经将我做题的积极性彻底磨灭，更不要说后面的选词填空、看图说话、关联词补充、阅读理解、文言文阅读、古诗文阅读……
在白粥攻克考试的同时，我也把那本校刊拿了出来，自昨晚后我就一直带在身边，反正借阅角里的图书都是想拿就拿，也没人看管。
白粥有他的阅读理解，我也要做我的阅读理解，他看着别人写着的文章绞尽脑汁，而我要看着他写的文章费神费力。
关于白粥版的《生日》，步老师给了我几个思考方向，也就是小问题。
第一，文中的布朗先生是否真实存在，如果是，请给出理由，反之亦然。
第二，文中反复提到了晚霞和吉他曲，这些事物在文中起到了什么作用，请列举说明。
第三，该文章的标题为《生日》，但文中对生日的描写只有很小一部分，作者这样写的用意如何？又反映了作者什么样的思想感情？
（第一题为5分，第二题为7分，第三题为18分，根据答题情况酌情给分。）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尊敬的学者及作家周国平先生，他曾有一次做自己写的文章的阅读理解，结果拿了69分，还不如一名在职初中生。
作者都不能理解自己的作品，那么考出满分的学生又是怎么做到的？建议学校把他们当做未来的伟大文学家的方向培养，定能成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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