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 江湖再见
回到家里的白粥显得有些魂不守舍，他给佟倩倩的手机发送了几十条短信，均是石沉大海，打电话也没人接听，他气愤地把手机丢到床头，一头倒在床上。
或许是他太累了，又喝了点酒，这一倒干脆就睡了过去，到了傍晚才醒过来。
后来还是被饿醒的，他起身到厨房里去找吃的，今天保姆和父母都不在家，没有人做饭，他就算打电话问爸妈，他们也只会让他去点外卖。
客厅和厨房都没开灯，一片昏暗。他光着脚走在冰凉的瓷砖地上，打开了冰箱的门。
冰箱没有吃的，只有一瓶冷藏好的牛奶，还是新买的，总容量有1.5升。
白粥只觉得饿，拿起牛奶撕开封口就往嘴里灌，1.5升的牛奶，居然被他不知不觉地给喝完了，白粥擦了擦嘴，并没有觉得饱。
于是他穿了双拖鞋下楼，到了离家最近的一家牛排店，牛排店的侍者因为他的服饰不整，不想让他进门去。白粥就说我要一份牛排，五成熟，打包带走。
侍者问他想要什么口味和品种的牛排，白粥说随便，能吃就行。
最后白粥提着一份带血的牛排离开了餐厅，他本想把牛排带回家里再吃，可中途实在饿得肚子咕咕叫，他就在一家公园门前的长椅上坐下，打开了包装，用袋子捏着牛排开始咬。
五成熟的牛排嚼劲十足，白粥十分艰难地一口一口撕着肉吃，那模样，在外人的眼里还以为是哪里的野人跑下山来，还过着茹毛饮血的野兽生活。
“哎呀，班长！你怎么落到这副地步了？”耳边传来很熟悉的声音。
白粥一抬头，看到来人是徐顺，又毫无兴致地继续和牛排较劲去了。
“说真的，你这么饿吗？感觉好像你三天没吃过饭了。”徐顺坐在他的边上说。
“你有事吗？”白粥斜着眼睛看他。
徐顺一愣，可能是觉得白粥身上这股冷漠的气息有些陌生，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我说，大家好歹同学一场，刚刚毕了业，要不去哪里搓一顿？”
“没看到我正在吃吗？”白粥继续奋力地咬着牛排。
“哎哟，你先放下吧！”徐顺把他手里的牛排夺走，“说真的，随便找家店，我请客！”
白粥白了他一眼：“就你？你自己都穷的叮当响，还能请我？”
徐顺有些窘迫：“我说的随便，是指人均消费不超过一百的随便……”
“算了，那就吃碗面吧。我现在饿得厉害，吃什么都行。”
他们还真就找了一家路边摊，是一家移动面摊。有点日式的风格，摊前挂着帘子，客人可以坐在帘子里吃面，和摊主人面对面，看着他煮面下佐料然后呈上来，还能和摊主人边吃边聊。
坐着等面的时间，白粥还不忘研究牛排从哪个位置下口最容易咬断。
“说实话，看你一副憔悴的样子，应该不是没考好，而是感情出了问题吧？怎么招，和佟倩倩分手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粥一怔，随后对着徐顺怒目而视。
“还真被我说对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粥对徐顺的愤怒依然没有减弱：“别说对不起！我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要对他白粥说对不起？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做错了就可以用“对不起”一笔勾销吗？他们擅自闯入他的世界，又擅自离开，最后只留下“对不起”，这算什么，这三个字是去他心里的门票吗？
“好，好……”徐顺试着让白粥先平静下来。
最后他还特别多嘴地问了一句：“是和我有关系吗？”
白粥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那就好，和我没关系就好……”
“老实说……”白粥的锋芒又瞬间收敛，变回了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和谁有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是说，是佟倩倩提的分手，还不告诉你为什么？”
“嗯……”
“老板！来两瓶啤酒！”徐顺转头就冲摊主人喊了一声。
“不，不要酒。”
“好吧，那要两瓶可乐，能冰死人的那种！”
白粥问：“你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有伤心事，我这做兄弟的，就是来陪你吃陪你喝陪你抱怨女人薄情的！”
白粥摇摇头：“她不是薄情……”
“唉，分手了还这么维护她，也难得你一片痴心啊！”徐顺端着可乐，“敬你！”
白粥和他碰了杯，喝了一口可乐，忽然神色一变，急冲冲地从面摊前跑出去，到了一条巷子里，冲着路边的水沟哇哇地大吐起来。
这下好了，吃的牛排喝的牛奶，全给吐出来了，地上红色白的混在一起，十分混乱。
“操！”巷子深处有人骂道。
白粥错愕地抬头，看到巷子里正好有一群人围着一个背着书包戴眼镜的小男孩，为首的人还抓着小男孩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压在墙上，看起来像是在威胁他。
而那些人的穿着服饰都表现了一个词——不良！
他们可能正在教训人，或者勒索，中途莫名其妙有个人跑过来对着他们的方向吐得稀里哗啦，任谁看了都觉得不爽。
白粥愣愣地看着他们，可能刚才吐得太急，神智还没恢复过来。他看看那个小男孩，忽然觉得自己的境地和他有点像，都是如此的惨淡。
“喂！看什么看？快滚啊！”有人冲着他喊。
白粥一下子回过神来，也没有后退，反而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这小子干什么呢……”那群不良青年也看愣了。
白粥越走越快，到最后跑了起来，变成了狂奔，他从来没有跑得这样快过，像是着了火一样浑身滚烫，烫得影响他的神经，让他无法思考，也不想思考。
他冲着那群人跑过去，嘴里疯狂地大吼起来：“他妈的来得正好啊！”
有几人被他这种疯子一样的气势吓到了，等到白粥冲到眼前都没反应过来。白粥高高地跳起，眼见着拳头就要落在其中一人的脸上。
咚，白粥在空中的身影忽然弯折，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为首的不良皱着眉头，收回了刚才飞踹的脚，对着发愣的手下喊道：“发什么呆？给我打啊！”
几个不良接到了命令，冲上去对着没能站起来的“落水狗”一顿海扁，白粥刚想站起来，就被人掀翻在地，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
白粥也不妥协，他干脆倒在地上抱着一个人的小腿，拼了命地锤他的脚掌，实在不行就上牙咬，他自己挨了多少拳不知道，但这个被咬的人也绝对不好过。
徐顺听到动静，从面摊赶了过来，一过来就看到一群人还围殴白粥，当即脑子一热，骂了一声“妈的你们找死”，于是也冲了上去，加入了混战。
他们打架真的是毫无章法，完全就是瞎打。逮住一个人就疯狂地拿拳头砸，砸得那个人不得不退缩回去，于是他们再拉着下一个人拳打脚踢。
那天他们打了很久，打到最后面都凉了，两个人灰头土脸鼻青脸肿地回到面摊前，老板很好心，不仅留着他们的面，还重新放锅里加热了一遍，再递给他们。
老板也不问为什么打架，只是温柔地说：“累了吧？给你们加份叉烧，多吃点。”
徐顺的脸颊受了伤，他吃面的时候不得不一只手托着左边的腮帮子，歪着脑袋把面条吸入嘴里，用右半边的嘴巴嚼着。
白粥比他更惨烈一些，衣服都撕破了，裤子上沾满泥土。他右手没有力气提不起来，只好用左手握筷子，先把面条卷在筷子上然后再吃。
“我说，你打架不是为了那个小孩吧？他看我们打架自己找个机会就溜掉了。”
白粥纳闷地看着他：“小孩？什么小孩？”
徐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没事！当我没问，那些什么喝酒派对网吧通宵的都弱爆了！高考完当然是要打一架庆祝才对啊！”
白粥摇摇头：“打架总归是不对的。”
“行了，你已经不是班长了，放下你那些思想品德课标准答案吧。”
白粥也笑了起来，不置可否。
“唉，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过后，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再见面。”徐顺说。
“总有机会的。”
“考哪所大学你想好了吗？”
“同济大学。”
“还没变呐？你在百日誓师上说是和人做的一个约定，那个人是佟倩倩吧？现在她和你分了，你还要去考这所大学？”
“我想再见到她，把所有的问题都问清楚。”
“行吧，我就没你那么幸运咯，想上哪个大学就上哪个。”
“你高考发挥不好？”
“不是，这和发挥没关系，主要还是看家境呗！好的大学学费贵，一年三四万，我妈让我挑本市的，有的一年学费只要七千。”
“你不是说你不想考本市的大学吗？”
徐顺苦笑着往嘴里塞进半颗鸡蛋，含糊不清地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呗！”
“还有一个问题，你那次在班会课上的告白，是认真的吗？”
“你猜！”
夜晚还在继续，面摊的热气扩散在夜色里，路灯照着迷茫的飞蛾，星星照着不归人。
江湖路远，先道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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