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以然
“怎么？”佟姐端着杯盏轻吹一口，压低眉眼看着我，“看不起女人？觉得这句话不该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乃受过时代新思潮洗礼过的人，怎敢小瞧女性？”我矢口否认。
“算你识相。”佟姐抿茶，不再言语。
“我只是有点震惊，本来是想简单了解下你们的关系，没想到会直接深入到这个地步。”
“我说话一向简洁。”
我心说屁咧！你说话简洁？那你在白粥家里兴致勃勃地跟几个初中生聊半天火影结印手势是做什么？比的是手语吗？
但我也不好揭穿，不然也难以解释为什么我知道她在白粥家当过保姆的事。我原来是打算问点与步老师失踪相关的事，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对他们俩的关系更加好奇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四年前，在一场文学讨论会上，他是新秀作家代表，我是评委。当时他的作品在国内引起了很大的讨论以及销量热潮。我不免对他产生了好奇，因此提了很多的问题，有些可能比较针锋相对，但他全都巧妙地避而不答，即使这样也保持冷静沉稳。他可真神秘！”
我心想步老师避而不答不是为了装神秘，而是他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作品又不是他写的，他所了解的，无非就是作者一生的经历与记忆而已。
“你是评委？这么说你也和作家圈有关系？”我好奇地问。
佟姐像火星人一样看着我：“你不知道我？”
我也像火星人一样看着她：“我应该知道你？”
“你不知道‘以然’吗？”她问。
“以然”我当然知道，试问全国人民谁不知道？知名作家兼编剧，产量惊人，曾经一年出版过三本小说，一本短篇集和两部电视剧剧集，文字以温婉细腻和浪漫著称。她写的影视剧本被国外影视公司竞价争抢，最火的一段时间是暑期档每换六个台都是和她有关的影视剧。
要说全国能和步老师齐名的新一代优秀小说家，也只能非她莫属了。
佟姐抱着胳膊看着我，看了一会儿发现我没反应，就变成瞪视了。
“该不会你就是……”
“没错！老娘真是。”
“……以然的编辑！”我这才把话说完，但很显然后面这半句话不加才是对的。
“我真该给你的茶里下耗子药。”佟姐忿忿地说。
“你真是以然？”我不敢置信地问。
“废话！你转头看看！”
我应声转头，看到的是围绕着客厅摆放着三四个橱窗柜，里面摆满了各种奖状、奖杯和证书，都是和小说出版、影视改编、文学价值有关的。我本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橱窗外都用厚实的玻璃挡起来了，外人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可以看得出来这女人是有多珍惜这些荣耀，就像鸟儿爱惜它的羽毛。
无可奈何，我知道以然很有名气，但她的作品我看得少，原因可能是我不喜欢吃甜食。
听起来有点扯，但挺有逻辑的。
我不喜欢吃甜食等于我不喜欢甜腻的感觉，不喜欢甜腻的感觉就不喜欢男男女女如胶似漆，不喜欢男男女女如胶似漆就不喜欢男欢女爱浪漫温柔……这就是我不爱她的书的正经理由，我不吃狗粮的。
好吧，说实话。我那个时候都把时间放在看步老师的书了，谁有功夫管其他人呀？
我们这些书粉是很有原则的好吗？才没那么容易见异思迁呢！
但真要说的话，一个知名编剧一个畅销作家，两个人倒是挺般配的，名字连在一起都能成为一句完整的话：“以然步尘蹊”，绝配啊……呸呸呸！想什么呢！
我沉下心，继续问道：“所以你们就认识了？”
“还没呢，那次只是文学大会，他在台上我在台下，隔得也远。真正认识还是在第二天，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的成人礼，我去给他送礼物。他还很惊讶，没想到我会知道他的生日……”
哦哦，步老师的生日，我记得信息表上写的是九月九日，典型的处女座。但没见过他过生日，似乎对这种日子也满不在乎的……
“等等！”我忍不住打断了她，尽量忽略佟姐不满的白眼，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刚才说，步老师的成人礼？”
“对啊，他成为全国知名作家的时候才17周岁，俨然一个小大人的模样嘛！”
“四年前，17岁……那他现在不是已经21，不，22岁了？”
“虚岁23。”佟姐提醒我。
“可他在网上官宣的年龄是20岁……”
“炒作嘛，业界想要更加突出一个青少年的光环，吸引大家关注的兴趣。这你都不知道吗？网上的信息也有可能是假的，它说什么你就信啊？”佟姐微微地笑着。
又是这个表情，我记得她和白粥说“女人哪有这么好哄，你以为你拼命追求她就会喜欢你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明明之前她还说“女孩子当然是需要追的啦！”，最后就变成了“我说你就信啊？”。
“名字是假的，年龄也是假的……”我失神地喃喃道。
我倒不是介意步老师比原来突增了三岁，反正从外表上看他更像是一个少年，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但问题是三岁一代沟，这下我和步老师的距离又隔开了一些，这是让我最郁闷的。
近日受到接连两次打击，不，三次打击，把这个在步老师家过夜的女人也算上……步老师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事吗？该不会除了他的钱，其他都是假的吧？
仔细想想，步老师的确没有向我说明事实的必要，我对他来算只是一个过客，你会对过客认真地自我介绍吗？
“你不是最近一直都在他身边吗？连这些基本信息都不知道？”佟姐轻轻地勾起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他经常有跟我提起你呀。”
提起我？怎么提的，吹枕边风吗？我不由得想。
这也太可怕了，我和步老师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之于步老师的存在，而我的存在却被她了解得清清楚楚。这种被人熟知的感觉真不好，我大概能明白白粥为什么要打我那一拳了。
“你不喝茶吗？都快凉了。”佟姐一脸春风得意。
“不，不喝了。”
我快速地起身，我觉得自己为了喝杯茶留下来真不划算，再待下去我估计被这个女人吃掉都不自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最好。
佟姐没有起身，只是坐在位子上，等我走到玄关准备开门的时候，她在我身后喊了一句：“可你还没说你来这里的目的呢！”
“目的就是步老师失踪了，可能被绑了，我要去救他。”我在玄关换好了鞋。
“其实你不必去的，这家伙命大着呢！”
“我可不像你那么无情！”我回头瞪了她一眼，夺门而去。
我走到屋外，佟姐也跟着出来，她靠在门房上，懒洋洋地问了一句：“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去了步老师的公寓，我在保安那的访客记录上找到的。”
“你用的是他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所以他真的失踪了，对吗？”
我真是纳闷不已：“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干玩笑？”
佟姐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算了，既然你不知道他在哪，我也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那你下一步打算去哪？”
我本来不想回答的，但什么话都不说直接离开又觉得不太礼貌，只能不太情愿地说了句：“菜园路！”
“哦，”没想到佟姐却一抬眉头，“56号是吧？”
“你……你知道副体的事？”我震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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