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恋爱小白
看步老师摩挲着戒指许久，可能在酝酿记忆，我也没有过从外界收集记忆这方面的经历，插不上话只好在边上干看着。
“可为什么是烛龙呢？”佟姐问。
“你不是对神话传说不感兴趣的吗？”
“废话！我是问为什么其他人都是龙，只有他戴的戒指是烛龙？”
“说明裴俊在人民的心中就像那颗太阳般光明温暖，照进每一个人的心坎里……”
“可能是说明他是这些人中的唯一，就像太阳。”步老师睁开眼睛说。
我端详了他的眼睛，很可惜，没能看到什么流光闪烁，回收记忆这件事都没点特效的吗？好平淡哟！
佟姐关切地问：“你想起来了？”
步老师点头：“也只有一点，画面比较零散。”
“你想起什么了？”
“一些42号过去的画面，应该是在他的小时候，家里没条件供他上学，上到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天天混迹于台球厅和黑网吧，最大的兴趣就是打抱不平。”
“天呐！那这样成长起来的小孩是不是都特别阴暗？”
佟姐不满地说：“才听了这么一段，就急着给别人的一生下定论了？”
“难道不是？”
步老师说：“确实不是，虽然他天天能在台球厅看到不学无术的社会青年，但他在打街机和台球上面的天赋惊人，反而有不少人拜他为师。42号一心想回到学校里上学，赚钱就成了首要的事，一开始他是通过和挑战者打街机对战，赢了可以让他们请吃饭喝饮料和网费，但这样的钱只够他一天的生活花销，需要一个更好的赚钱方式。这时候网吧老板就给他出了主意。”
“按照现在社会的正能量风潮来说，这应该算是馊主意。这个主意的来源是一次42号捡到了一个钱包，里面装着起码有上万的现金，周边的人都很高兴，以为42号会请客，但42号在原地等了一下午，才看到一个急得满头冒汗的中年男人低着头一路走来。
“42号上去问他是不是丢了什么，男人说他丢了钱包，里面有些钱。42号很细心，问了他具体数额，完全对上后才把钱包拿出来，还给了失主。失主很感激他的拾金不昧，给了他两百元的感谢费。这两百元，够42号一个月用的了。
“于是才有后面网吧老板出的主意，他让42号出去做好事，拾金不昧打抱不平的都行，如果当事人给他钱财作为感谢最好。没有也没关系，只要他做了好事，网吧老板会另奖励他十元或者二十元。民间传说做好事是积攒功德的，将来死了也能上天堂。虽说做好事的是42号，但网吧老板觉得自己给了钱，他的出资给了42号做好事的动力，也能沾一沾光，功劳也有他的一份。”
我开始有了几分疑惑：“做好事拿钱是不是有点怪？”
佟姐很自然地说：“有什么奇怪的？你帮了别人，别人开心，你拿了钱，自己也开心，一举两得，有什么错？”
“可从小的思想品德课就教育我们，做好事不留名，助人为乐是传统美德。”
“如果传统美德的后果是让你饿死，美德还是美德吗？”
“啊？”
“做好事也是要花费体力和脑力的，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在公司上班在工地搬砖才叫工作，其他的都叫不劳而获？做好事也有付出，有付出必有回报，这不也是传统美德里经常提到的吗？还是说付出就该先吃苦，回报等着到时候天上掉下来，而不是从别人手里拿到报酬才算天经地义？”
“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佟姐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是很物质的，现实没有小说里那么浪漫，自发性的助人为乐当然有，也值得提倡。但也有时候，你举着红旗拿着喇叭大喊‘这里有人受伤啦，有没有人帮帮忙？请大家自觉点，自觉点好吗？发挥我们从小就被教育的优良传统美德，请大家自发出手帮忙好吗？’还不如直接说‘救活了我给一万元！’来得有用。”
我怔怔地说：“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冰冷了？”
“一直都是，只是你从小活在温室里，成人的必修课就是看透社会真相，然后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发一分光，发一分热，争取做个有温度的年轻人。”
“没想到你这个经常写家庭伦理男女情感的编剧，还懂这一套。”
“家庭、男女说多了就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人影响社会，社会作用于人，本该是相辅相成的。助人为乐、无偿奉献、报恩酬谢、善举有酬都是最为基本也最为正常的形式。如果说一个社会只承认无偿奉献和助人为乐，觉得不太光明就掩盖甚至否认其他，那么这个社会就是有问题的。”
步老师点头：“我赞同你的观点。”
“哇！我好高兴！亲爱的，亲一个——”佟姐瞬间“原形毕露”，朝着步老师扑了过去，步老师以一招突如其来的背摔把佟姐摔在帐篷里。
“啊……我不是故意的。”步老师有些晃神。
佟姐从帐篷的废墟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警惕地看着步老师，过了一会儿，她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42号的身体记忆？”
“嗯，”步老师点头，“他曾经在一个少年宫里偷学过跆拳道和自由搏击，在我想起他童年回忆的时候，这些格斗技巧也突然就掌握了。”
佟姐不满地撅起了嘴巴：“什么时候能忘掉？这样我都抱不了你了！”
“那我还是别忘的好。”
“附议！”我在一边举手道。
“有你什么事！”佟姐瞪了我一眼。
“继续说42号吧。”步老师调整了姿态，找了块干净地方盘腿坐下，他属于能坐着就不站着的性格。
“做好事虽然能赚钱，但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42号身边的人都是那些混迹台球厅的社会青年和不良，他们邀请42号帮他们的忙，42号明确表示拒绝打架。他们就说不是打架，就凑个人数，往那一站就行了。42号问他们是不是在骗他。他们说两帮人约架看双方人数和气势，气势到对方就会怂了，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古人都用这法子，老祖宗传下来的经典怎么能叫骗呢？”
我急急地问：“所以42号后来真的去了？”
佟姐在我脑袋上砸了一下：“听故事不要乱打岔！”
步老师苦笑了一声：“这对你们来说是故事吗？”
我和佟姐皆是一怔，慢了老半拍才反应过来，步老师跟我们讲的是他副体的过去，也相当于是他自己的记忆。而我们却把这种掺杂着不堪的过往当故事听，就像某本小说上写着的文字，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微微感概。
“对不起。”我和佟姐同时说道，难得这次佟姐没有揍我。
“没事，我习惯了。有时候我自己也分不清那些记忆对我来说算什么，我没有那样活过，但我的大脑告诉那些都是真的。我七岁的时候在亲戚面前表演钢琴，在桥边的石坑里摔破了膝盖，又在台球厅里叱咤风云，还和自己的父亲打了一架。这些都发生在我七岁那年的同一天，都是我做的，都是我的记忆。”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好了。诚然，我越接近步老师就越了解他，但我永远无法体会同样活在他身体里其他副体，那是无数个他自己，而我能看到的，只有一个步老师。
“我有一个问题。”佟姐举手。
“什么？”
“你为什么要同化他们？”
我坐直了身体，这也正是我想要问的问题！
“这涉及到了一个约定，我还不能告诉你们。”步老师没有回答。
我暗暗惊讶。步老师早在十三岁就开始同化副体了，这说明这个约定很早就定下了，而且维持的时间很长，近十年过去了，步老师还在遵守那个约定。
是谁和他定下的约定？
佟姐的反应比较直接：“切！居然有人敢抢在老娘前面！”
“安啦，你肯定你有过男朋友的对吧？对于你心爱的步老师来说，那个人也不是抢在了步老师前面？”
佟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谁告诉你我有男朋友的？”
“啊？你该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佟姐小脸微微一红：“不……不行吗？”
知道我第一想到的是什么话吗？妈蛋！你没谈过恋爱还让白粥去义无反顾地爱佟倩倩，还说要爱到她最终被打动，假的也变成真的才行。你这恋爱小白有什么资格去教另一个恋爱小白？你这是犯罪啊！
掂量了一下我能挨得过佟姐几拳，最后说出来的话肯定是和心里想的不太一样了。于是我说：
“没谈过恋爱居然还能写出脍炙人口的都市情感剧，真不愧是大神啊！”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佟姐说。
“你这话的逻辑有问题，”步老师指出来，“按照现代年轻人的生活状况来看，随着时代发展和科技进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只吃过猪肉，的确没见过猪跑。”
我捂着胸口松了口气：“还好我见过猪跑。更巧的是，我还被猪撞过。”
“哦！原来那句‘猪撞树上，你撞猪上’说的就是你啊！”
“你听不听得懂人话？我说的是一只老母猪从栅栏里冲出来，把我顶了个大跟头，不是我撞到猪圈里面去！”
“切，瞧不起猪吗？《MadMax》里还用猪屎发电呢！”
步老师盘腿坐在那里，像是打坐，等了一会儿，看我们也吵不动了，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然后，42号的确应邀去了那里撑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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