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山涧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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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山涧车祸

  

    根据新闻上的记载,我们来到了小悠父母出车祸的盘山公路,这里的公路九曲十八弯,弯折的弧度十分惊险,和传说中的榛名山发夹弯道有些类似。

    哦,榛名山就是《头文字D》里秋名山的原型,赛道都是有实景可以考据的,那里始终流传着那个开车卖豆腐的超速男人的传说。

    我看到路边立着一个公告板,上面写着:“近3年来在这危险道路已发生过17起车祸,3死25伤,请各位司机注意安全!”

    3死……其中就有“2”指的是小悠的父母,这也真不巧,死神偏偏就挑中了他们。

    步老师在被撞断的栏杆前蹲下来,因为车祸刚发生不久,还没有把护栏维修好,只在外部围了一道境界线,并用厚实的木板遮挡在这公路的伤口上。

    我站在栏杆边往下望了一眼,这里是山崖的第二级弯道,距离地面还不算高,也就十来米,从这里摔下去,人是死定了,人加车的话还真说不准。

    “小悠爸妈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我问。

    “是的,这里距离城镇只剩十公里,应该是开车回家的路上出现了突发事故,才导致车子撞开了护栏冲出山崖。还好在距离地面三米的地方有一棵歪脖子树拦住了,否则这次事故的死亡人数又要再加一位。”

    “小悠也真是命大啊!”

    步老师仔细地翻看护栏断口的附近,可在我看来这里也不剩什么了,掉落的车子。留下的碎片、还有不幸的人……都已经搬走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干净。

    除了这个护栏还能证明一点,但很快这个护栏也会被修复好,甚至还能上一层新漆。

    “步老师要不还是算了吧?”

    步老师喃喃地说:“真奇怪,为什么他们会撞破护栏呢?这里的公路不算高,坡度也不大,就算有突发事件,留给司机反应的时间绰绰有余。可为什么还是掉下去了?”

    我不以为然:“这不是有很多种可能吗?”

    “比如说呢?”

    “比如,他对面的山道突然开过来一辆车,这里正好是拐弯处,小悠爸爸看到车的时候下意识打方向盘,不小心打多了就酿成悲剧了。”

    步老师指着护栏断口说:“这里本来有一面转角镜,这里的山道每个弯口都有。这里之所以没有,应该是当初车祸给撞掉了,残骸在山底应该能找到。”

    “有转角镜的话过往车辆都能看到,的确不太容易出车祸……”我又想了想,“也许是当天下了雨,路太滑?”

    “我查过历史的天气资料,车祸那天是大晴天,没有雨没有雾,AQI小于200,属于轻度污染。”

    “新闻上就没说什么原因吗?”我不太想动脑子,还原车祸事故原因太烧脑了。

    “没有,车辆残骸已经拖回了技术分析了,但结果一般也不会公布出来。大家会把它当做一个简单的事故然后忘记。”

    “那为什么步老师你就不把它当简单的事故呢?还要费力气在这分析来分析去。”

    “因为,在所谓简单的故事里,小悠彻底地失去了双亲。”步老师一字一顿地说,他看着我,眼神犀利。

    我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那种眼神盯着看让人很不舒服,我知道自己说得不对,所以很及时地道了歉。

    有些时间人真的会麻木,这是不可避免的。

    你看到一场新闻或者一个热搜,说着某某大学生在校区失踪,已经长达两星期之久,当时同城的人几乎都在寻找这个人,网上也有不少人来挂念担心着。最后消息传来,原来大学生早在失踪的第一天就遇难了,是被不法分子伤害或者自己失足掉入湖中,全国上下的人民不禁扼腕叹息。

    过了几天,又有类似的消息传来,故事剧情都基本一样,某某大学生消失于某某地方,同样令人担忧。结果呢?还是很不幸,人没了。再然后,又是一起,接着又是一起。

    每次的结果都是悲剧,人们的神经一次次绷紧后崩溃,久而久之就麻木了。这当然不好,从道德从人性从各种方面都是不好,可真是不可抗力。

    就像你家小区有人家不幸去世,架起棚子亲人围聚一起办葬礼,你每次经过都会听到那里人家哭得撕心裂肺,你也觉得心里犯酸。

    但如果这段时间死神频繁光顾,接二连三地都是暗蓝色的葬礼帆布棚子,你只会觉得七天后的凌晨三点多又要被鞭炮和唢呐吵得无法入睡,觉得心烦意乱。

    鲁迅说的其实很对,“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每一次的逝去对于当事人来说都是最深切最真实的痛苦,可对于已经看惯了还没轮到他们的路人而言,已经波澜不兴了。

    很过分对不对?就像我刚才那样,下意识地把这场事故当作没有什么好争议好研究的普通事故,就像其他会带走他人性命的事故一样,没有分别。

    “这个车祸的原因,真的很重要吗?”

    “可能重要,可能不重要,但起码不是完全不重要。”

    步老师这话说得像是绕口令,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可要怎么才能知道原因呢?车没了,人也没了,你又说小悠有失忆,不记得了。那岂不就是传说中‘死无对证’?”

    步老师忽然抬腿跨过临时用作护栏的木板,身子往外面一探,我吓了一跳,赶紧去拉住他。

    步老师止住了身子,他的目光落在下方,说:“那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不看。”我完全表明我的意思。

    “是真的。”

    “煮的我也不看。”

    想要让我跃出护栏看下面?我有恐高症的好吗?万一我头一晕掉下去了,那个写公告板的人岂不是头疼死?

    ——“咦,虽然这里死了四个家伙,可有一个家伙不是因为出车祸呀!他是自己掉下去的,这可咋办?提示改成大家不要随便瞭望山底吗?”

    步老师比划了一下:“不算远,我可以拿过来。”

    “你疯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吗?你的技能是同化,不是御剑飞行!”

    步老师从一直带着的背包里取出登山绳,绑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把绳子的另一头交给我,用眼神示意我。

    我不想接,真的,我真不想接。

    那要是一条绳子啊?这是一条命啊!我这么脆弱的小心灵,可受不了一个人如此干脆地把命交给我手里。

    “你可以绑在旁边的石头上,你只负责收放绳子就好了,不会太吃力的。”步老师说。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痴呆,请稍后再拨。”我直接装傻。

    “家禽……”

    “哎呀今天天气不错,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家禽!”步老师的语气变得严厉。

    “……突然暴风雨……”我把最后一句唱完,很委屈地说:“真要这样?”

    “这要这样。”

    于是我只好乖乖地把绳子绑在石头上,另一头系在步老师的腰上,步老师一点一点地从山崖边上往下,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与此同时,我的心也跟着慢慢提了起来,仿佛执行这致命操作的是我自己。

    “再放一点。”步老师说。

    我就再放一点。

    “再放一点……好了,收住。”

    我就乖乖抓紧绳子。

    过了五秒钟,我问:“好了吗?”

    “还差一点,还需再放一点绳子,可以的话最好整体往左边移一点。”

    往左移一点?这指令有点复杂啊,要怎么做?

    我想了想,缓慢地抬起脚,一寸一寸地往边上挪动,试着带着整条绳子移动。

    底下传来步老师轻松的语气:“好了,拿到了!”

    我也跟着放松下来:“是什么……”

    我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力道忽然加重,绳子在我的手中飞速流走,像一条不安分的蛇。我大概愣了那么几秒,然后飞快地抓紧了绳子,绳子上的力量拽着我向前,我拼死一脚踩在护栏上才止住了前倾的身形。

    不对!步老师怎么办?我又开始害怕起来,生怕我再一拉绳子,底下已经没有任何重量系在上面了。

    又过了一会儿,步老师的声音才从底下传来:“是一只变形金刚的玩具,你那边怎么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骂了一声:“石头上的绳子松了!估计是因为有苔藓太滑了吧?拿到就好,你快点上来吧,我手抓得有点疼。”

    底下忽然很安静,步老师没有回应我。

    “步老师?”我问了一句。

    依然寂静得过分。我身边偶尔会有几辆货车皮卡经过,但车上司机打死都想不到,此刻的我是处于相当要命的时刻。

    他们行驶的速度很快,我都没办法喊他们过来帮我,明明弯道前有那么大一块警示牌,可这些司机该开快车还是拼死踩着油门。

    我记得有本书上有这么一句话:“当一个人还没有被深渊吞噬之前,他在作死的道路上拼死踩着油门。”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了,步老师到底在干什么啊?我是真的很累啊!我的手估计要被勒断了!

    “步……老师,我劝你善良,我可能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还是没有动静,而且绳子沉得要死,有种钓鱼的时候勾住水草的吃力感,感觉自己还在死物较劲。

    “闫箩!你个鬼家伙再不上来我真松手了!”

    这话真有效,我刚喊完就看到步老师的手搭在崖边,借力爬了上来。

    我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步老师看我的表情也很微妙。

    他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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