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小孩子不能懂太多
“先变出一根线，然后缠在你的小拇指上，我也缠一根在我的小拇指上……”
我在一边忍不住问：“你以为你是月老呢？”
“这叫‘灵魂纠结’！我是在漫画书上看来的，说不定老师的魔法就是用这种模式运作的。”
我更加奇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喊他为老师的？”
“会魔法还不能叫老师？我都应该叫‘大师’才对！”
“大师就算了，听起来有点像算命的。”步老师推辞，“已经按你说的做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吧？”
小悠鼓起嘴巴，又泄了气：“是啊……”
下一秒他又振作精神：“没事！我还列了十七种方法，我们一个一个来试……”
我惊掉了下巴：“你什么时候列的？”
“在学校里的时候。”
“你是说……上课的时候？”我眯起眼睛。
“不……不是！我是在下课的时候才写的，我有好好上课听讲的，你不要污蔑我！”小悠特意强调道。
我心想必须找个什么办法搪塞过去，不过十七种方法一一试过来，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如果这十七种都没有成功，以小悠的性格，他不但不会放弃，还会加油努力想起七十种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车库的？”我问。
“我问陆姨的，她说你们下午就进去了，看样子还挺着急。”小悠果然被我转移了话题，“话说你们进我的工具间是做什么？”
“呃……这个嘛……”
我觉得这话题也不适合发展下去，搜肠刮肚地在想新的话题。
“对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你们看那个视频，怎么不开声音啊？不开声音有什么意思？”小悠问。
我一激灵，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你这小屁孩不该懂的都知道！这些话以后不要乱说！”
“呜呜呜呜呜呜……”小悠被我捂着嘴巴，情绪激动，但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车库的门铃突然响了。
我们同时抬头，看着墙壁上的红灯一闪一闪。
我说：“那玩意不是被拆了吗？”
小悠把我的手拉下来：“我又给它装回去了。”
“你还有这本事？”我很惊讶。
“废话！只会拆不会装算什么厉害？我可是天才！”
“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当‘神童’么？怎么‘天才’就又愿意了？”
小悠索性双眼一瞪：“不知道！反正‘神童’不好听，还是‘天才’帅一些。”
步老师说：“的确，神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意外的产物。比如父母生了一个孩子，发现他三岁会背古诗，五岁会画画，七岁会弹钢琴，他们就很惊喜地说‘哇！我们生了一个神童呢！’仿佛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上天给了他们这么一个惊喜。但这里面听起来没有孩子自己的事。”
“天才就不一样了，天才更像是自我发掘，自我成长，不需要外人帮助也不需要外人辅导，在所有人都蹒跚学步的时候，他已经健步如飞了。总归来说，你不喜欢‘神童，很有可能是不喜欢父母对你的态度。”
我恍然道：“原来如此，也是因为这个，你父母才会给你报什么补习班吧？”
小悠盯着我：“你怎么知道的？”
“啊？”我才意识到说漏嘴了，“这个……陆姨告诉我的。她说你现在自由多了，以前每天除了上学就是被补习班占满了空余的时间。”
后面这句话是我胡编的，但还是有点现实依据的。
因为我在小悠的超能力笔记本上看到过一个能力，叫做“时间饼干”。原理是把时间像饼干一样掰成两份来用，小悠说他希望一天有两份24小时，一个24小时听爸妈的话好好学习，另一个24小时放纵自己肆无忌惮地玩。
再加上步老师之前听到的妈妈在车上对小悠的谈话，由此我才判断出，小悠的爸妈寄厚望于小悠身上，报了不少的兴趣班和补习班。
小悠自然也没怀疑我，盯着墙上一闪一闪的红灯看着，在我们说话这段时间，那个门铃一直在响。
我指着那玩意问：“这东西响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在按我家的门铃。”
“按你家门铃怎么车库里会收到？”
“我把线路接通了，以前我经常呆在车库里玩，陆姨找我的时候就直接按房间上的门铃，我听到了就会回去吃饭。”
我万分诧异：“你真的是九岁的孩子吗？你不是前几天还不懂电路接通的原理吗？”
“我是不懂原理，但可以观察生活呀！我只不过把门铃里的线接长了一些。原因我不知道，但把电线的皮割开，把两截电线里的丝接到一起就能延长电线。多延长几次，就能从房间接到车库了。”
总得来说，小悠这个孩子的确前途不可估量，我大概能体会到小悠爸妈的想法了。家里有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他们也不敢浪费他的天赋，所以才大范围为地去扩展他的兴趣。
可他们没想到，小悠最大的兴趣就是自由。
这可能是天下大多数家长都会犯的错了。
步老师说：“所以这个门铃是陆姨在找你？”
“不啊，我回来的时候陆姨正好出门买菜，不可能那么快回来的。”
我更糊涂了：“那这是谁按的门铃？”
我们三人在车库里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
从车库出来，回到公寓楼的正门，看到有三辆自行车停在公寓门口，我之前没见过这款式，看起来不像是大人骑的。
再一回头，看到302的房门前走道里，站着三个孩子，中间那个体型有些眼熟，正用拳头砸门。旁边的人帮他按门铃助威。
“小胖同学？他怎么了，看起来像是上门寻仇。”我们在楼底下观望着。
“可能吧。毕竟他今天下午就一直待在厕所里。”小悠说。
“厕所？你该不会……”
“我有按你说的做的！我把便当盒打开来放在那里，让他们随便挑，谁知道那胖子自己天生霉运，第一个挑都能挑中‘雷’。”
“他吃了那个鸡腿？”
“对，一开始吃的时候他觉得味道不对劲。我就说是酱料的缘故，里面的鸡肉可是又白又香，于是他大咬了一口，之前脸色就变青了。”
我感慨了一句：“你可真是有够坏心眼的。”
小悠不动声色地回敬：“跟你学的。”
步老师说：“既然是仇家上门，为什么不跑？”
“别急，他现在可怕我了！”
小悠信心满满地往前一站，冲着楼上喝了一声：“喂！”
三个小子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看到天井里站着的小悠和我们，小胖同学动作最激进，一把扑到栏杆上，从身后掏出来一把长枪……
一把玩具枪，M4A1，在各类电影和游戏里都能见到。生产玩具的厂商为了让这家伙看起来更有说服力，在上面既加了枪榴弹挂件，全息侧面瞄准镜和八倍精准瞄准镜，枪口还有一截长长的消音器。
准确来说，这把枪立在地上可能比小胖同学还要高一些，其他两名同同学分别拿着M249和98K，也是玩具枪。
这可和我小时候玩过的玩具枪不一样，我小时候玩的只有批发市场里卖的手枪，应该是伯莱塔92F，但其实真实模样根本不像伯莱塔，更像是拼装起来的异种玩具。
现在的小孩，连玩具都比我童年时候高级一点，最重要的是，还长一截。
看到他们用玩具枪对着自己，小悠不但不怕，还特别硬气地说：“你们来我家干什么？”
我上前几步，站在小悠的身后，心想着对面一旦开枪就把小悠护住，那么长的枪，射的哪怕是塑料子弹恐怕伤害也不低。
小胖同学发话了：“走啊！我们去打真人CS！”
小悠说：“我没有枪。”
小胖他们蹿下楼，跑到小悠的面前：“你怎么连枪都没有？”
“我又不喜欢玩这个，为什么要有？”
小胖又指了指停在门口的自行车：“那我们去骑车上山？”
小悠还是摇头：“我也没有自行车。”
“你怎么连自行车都没有？”小胖更纳闷了。
“自行车只是一个代步工具，我去学校和回家都很近，为什么要自行车？”
小胖同学问：“没有玩具枪没有自行车，那你玩什么啊？”
在小胖同学的眼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该玩这样的玩具，就像我之前的斗陀螺、游戏王和玻璃弹子球。可能小胖同学长时间欺负小悠，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所以不知道他一直是和一个智商超过同龄人许多的孩子来往。
小悠神秘地一笑，说：“我才不玩你们那些无聊幼稚的游戏呢！我要研究魔法！”
我一拍额头，心说完了。
“魔法？哈哈哈哈……”小胖同学的同学忽然大笑了起来。
这不怪他们，因为当时步老师给小胖同学展示魔法的时候，当时小胖同学身边不是这几个人，他们没能观赏到最精彩的一幕，所以才会觉得可笑。
但小胖同学是亲眼见证过的，听到小悠这么说，胆怯的小眼神立马飘向了步老师。
步老师也起了玩心，对着小胖同学轻轻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胖同学身子微微一颤，显然是害怕了。
他的朋友们还在大笑：“哈哈哈哈！说我们幼稚？研究魔法不幼稚？平时电视看多了吧？哈哈哈，呆子！”
小悠气不过，转头对步老师说：“让他们见识见识。”
步老师却摇头：“你知道规矩的，超级英雄不会过度地暴露自己的能力。”
于是那两个家伙笑得更加放肆了：“哈哈哈！超级英雄！不行了，我的肚皮……我的肚子……咳咳咳！”
笑到咳嗽也是挺辛苦了，二位悠着点。
小胖同学阴着脸打了两个家伙的头：“别笑了！快别笑了！还要命的话就给我闭嘴！”
两位朋友莫名其妙地看着小胖同学，不知道他在抽哪门子的风。
小胖同学对步老师报以歉意的微笑，脚底悄悄地往公寓门口挪去。
他拉着带来的朋友骑上了车，飞快地告别之后，逃也似地骑车沿着山道溜下去，朋友们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回头还不忘继续嘲笑小悠，被小胖同学怒骂了一句。
我看着他们走远，这才问：“小胖同学不是经常欺负你吗？怎么感觉他是来讨好你的？”
“因为他吃了那个鸡腿，拉肚子到怀疑人生，我对他说这是用魔法做的食物，他的体内已经被我结了咒，他要是再欺负我，我的保镖就会让那个咒语生效，他就要一整天都待在厕所里了。他这才对我心服口服。”
“这也挺好，起码你在学校里也安全了，陆姨也能放心。”
步老师说：“感觉他对你挺尊重的。”
“是尊重你的魔法。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以为能用那鸡腿毒死他的呢！”
“小孩子不能说这么过分的话！”
“说得好像我不说‘死’这个字，死亡就不会接近我身边一样！”
小悠忽然瞪着我，我看着他，神情错愕。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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