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钓鱼
当气氛开始逐渐变得尴尬和冻结之时，步老师率先说道：“出去玩吧？”
“什么？”小悠问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问的是今天太阳从哪边出来。
“出去玩，去户外活动。刚才那个小胖同学也没错，你确实需要点运动，不要老宅在家里看漫画鼓捣电气设备。”
开玩笑，步老师主动提议去户外？这已经不是太阳从哪边升起的问题了，这是地球都要冲出太阳系的事了。
要知道步老师如果不是因为副体和交稿的事，他宁愿在他家的玄关上睡个昏天暗地，他其实是一个懒癌患者，只不过近日业务缠身，才不得不这么忙的。
他也只有对副体才会那么上心，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步老师绝对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家伙。
“为什么要去外面晒太阳？在屋里吃西瓜看漫画不是挺好的吗？”小悠不懂。
“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可不能这么封闭，要多出门去见识市面，懂吗？”
小悠哼了一声：“那些天天在外面玩的家伙，我也没觉得他们比我见多识广呀！”
“你这算开挂，正常人缩在家里只会越来越笨。”我指出来。
“去户外吧，你想玩什么都可以，我也能配合你试试魔法发动。”
步老师已经算是做出极大的牺牲了，答应陪小悠玩一个毫无意义的超能力游戏，虽然小悠对此充满了信心。
“对呀！也许是环境的问题！”小悠眼睛一亮，“上次之所以写了‘火’没有用，可能是因为附近没有真正的火，所以提取不到火元素。”
我也跟着紧张了一下：“我可事先警告你，你要是想让步老师把手伸入火堆去试超能力，我一定把你的头拧下来！”
小悠“切”了一声。
“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能用火就会水呗！水总可以吧？”
步老师问：“你想去什么地方？”
“水库！我们去明池水库钓鱼！”
“钓鱼？”我和步老师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心虚。
……
商定之后又过去了三天，到了周末，和陆姨禀报出行后我们这才出了门。
小悠的家里有钓具的，因为小悠爸爸生前很喜欢这项活动，所以家里留了很多副钓竿，偶尔小悠爸爸也会带小悠去水库钓鱼，但现在没那个机会了，所以由我们代班。
在小悠准备鱼竿鱼钩、鱼竿、鱼线之类的时候，我和步老师分别打开了手机，输入关键词“关于新手钓鱼的注意事项”。
真是难得，在步老师以前同化的副体里面，居然没有一个钓鱼高手，步老师第一次出现了技能短板，落到了和我一样的地步。
“因为你们都是新手，所以我们这次用最简单的鱼饵就行了。”小悠俨然一副职场老手教育小白的口吻。
“简单的鱼饵？饼干屑吗？”我举手问。
小悠十分不屑地说：“你用饼干屑钓鱼吗？你这是喂鱼吧？”
步老师收起手机，轻咳两声把他刚查到的内容背了出来：“野钓最方便最万能的鱼饵是蚯蚓，其次才是蛆。”
“呜哇！打死我也不碰蛆！”我浑身写满了拒绝。
“没错，其实陆姨在公寓楼前面还有自己的一块菜地，所以……”小悠把两把小铲子塞进了我和步老师的手里。
“这是干嘛？出发前要先给菜园松土吗？这是你们明池镇独有的出征仪式吗？”我问。
“笨！当然是去抓蚯蚓了！”小悠怀里抱着个小塑料盒子，一脸兴奋。
“咱说……这东西就不能直接从渔具店里买吗？”
“当然可以，但不是自己挖出来的蚯蚓，好运是不会眷顾你的！”小悠出了门，接着传来了他踩在铁质楼梯上的当当声。
我接着喊：“我不信幸运女神的！要不我就不去了吧？”
步老师说：“放弃吧，你我都是小白，你就当是被骗了，乖乖跟着他做吧。”
我无可奈何，只能举着塑料小铲子，和步老师走向了菜园。
菜园里抓蚯蚓简直不要简单，随便在有菜长着的旁边翻了一下土，就能看到几条红色或土色的小尾巴抖动着钻入更深的土层里。只要再轻轻一铲，往盒子里一倒，蚯蚓就到手了。
蚯蚓到手，小悠又让我去陆姨那里“借”点米酒过来，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传统，因为小悠爸爸当年去钓鱼的时候，前天晚上都会想方设法地去陆姨家里“借”米酒。
米酒混合起来洒在水里，可以吸引鱼群过来，大大增加上钩的机会。
准备就绪之后，我和步老师分到了对应的渔具装备，到了水库的一角，开始就地“安装”设备。
首先是舀鱼网和小板凳，小悠负责洒米酒，我负责叫好，步老师则默默的拿出鱼竿装上鱼线。
在那之前，小悠还看了看水里，沿着水边走了一段路，突然说这里不错，这里能够钓到鱼。
我看不出这里和那里有什么区别，可能这就是钓鱼人的职业素养吧？我看不懂，也不好多用，听话就是了。
我一回头，步老师鱼线和鱼漂都已经装好了，我那边还是一个未打开的帆布包，我赶紧请教步老师帮我也弄一下鱼竿，老师学习新事物也快得夸张，感觉全场只剩下我一个小白了。
水库里的水很清，微微泛绿，到了岸边会因为土壤和杂草的缘故稍微有点浑浊，但还算不错，起码没有什么污染。我站在岸边还能看到几条背部发红的小鱼游过，心想今天钓鱼一定成了。
后来我才意识到，水里有鱼，和把鱼钓上来，对于一个新手来说，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事。
最让我头疼的就是穿鱼饵的事，要把鱼钩穿过蚯蚓的身体，而且还要穿透，否则蚯蚓容易被水流冲走。
这可真是难为我了，我这个人吧尊重生命，要我把一个尖尖的物体穿过一个活动十分剧烈的生物着实有些于心不忍……好吧，主要是觉得鱼钩刺破蚯蚓后会流出脓血一样的玩意，着实让我头皮发麻。
太野蛮了，现代科技就不能发明一个自动鱼饵吗？我穿蚯蚓还差点把自己的大拇指被穿破了！
小悠则说：“有，科技再高一点直接丢电网，还用什么自动鱼饵啊真是。”
“就没有那种既不扫兴又还原趣味的科技吗？”
小悠想了好一阵子，最后说：“没有。”
一定是他没认真想，一定是的。
好不容易穿好鱼饵，步老师的鱼漂都在水里泡了有十分钟了。我觉得还行，钓鱼这件事本来就看人品嘛，说不定步老师在这钓了一个小时没有一条鱼，然后我刚来，一坐下把钩子一甩，半分钟不到就有鱼上钩了，岂不美哉。
小悠告诉我，我这基本上是每个新手钓鱼时都有的梦想。
我不信，奋力摔钩，鱼钩没甩出去，反而挂在了我身后的树上。
小悠放肆地笑出了声，步老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有什么好笑的？”我面不改色地去取鱼钩，没想到不仅是鱼钩缠在了树叶里，连同鱼线也跟着在树枝上打了个结。
我真是纳了闷了，我明明就一个甩钩的动作，是怎么让一条绳子一秒钟在树枝上打了一个完美的结的？
难不成这鱼线和塞进口袋里的耳机线属于同一种“易打结”性质？
等我解决完突发情况，顺利把鱼钩丢入水中，已经是半个小时的事了。这半个小时内他们那边没有一点收获，我不禁有些疑惑：“一般钓一只鱼要多长时间？”
“这哪有准啊？”小悠说。
“你之前和你爸爸出来钓鱼的时候，能钓到几条？”
“运气好的话，一天三四条吧，爸爸厉害一点，能有七条以上。”
“那对于一个新手来说呢？”
“可能三四个小时一条？也要看运气。”
“什么？！三四个小时才一条鱼？这也太少了吧！”
“钓鱼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又不是挂个磁铁去吸许愿池里的硬币，哪有这么快！”
“我看电视里都是一丢钩就可以起了。”
步老师说：“那是因为电视可以剪辑，中间剪掉等待上钩的几个小时，就会让你感觉好像一秒钟就可以上钩的错觉。”
“那这几个小时我们就在这干等着？会不会太无聊了点？”
“钓鱼本就是修身养性的一门运动，如果你想的话，甚至可以在岸边打坐练瑜伽都是OK的。”
我大概明白小悠为什么能接受这个户外活动了，敢情他还是不需要动弹，和他在家里一样坐着就好了，顶多就是坏境不同而已。
我不禁怀疑这样钓鱼的意义是什么，缺鱼的话上菜市场买就好了。原谅我在那之前对钓鱼的印象来自于海明威的小说《老人与海》，真男人就该钓鲨鱼！
我以为钓鱼是项非常激烈的运动，但现在看来我错了。
这么想着，我的鱼钩忽然抖了一下，我试着抬了抬，发现鱼竿严重下压，好像有什么重物拉住了鱼线。
我惊喜万分：“有了有了！有鱼上钩了！”
除了我无比激动的样子，步老师和小悠都显得比较平淡，他们看着我的时候神情自若。
小悠说：“你是勾到水草了。”
“怎么可能是水草？它还会动呢！你看！很沉！还在动！”
“那只是水波的流动，你再动作得激烈一点，它动得就可以更明显一点。”
步老师说：“你把鱼竿往前伸一点，绕个圈试试。”
我照做了，这次鱼线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了，我卷着鱼线回来，发现鱼钩上空空如也，甚至鱼饵也不见了。
“唔！看来的确是有鱼，但也跑了。”小悠评价道。
我泄了气：“钓鱼真的好难啊！能不能做点有意思的事？”
“有啊！”小悠把鱼竿往架子上一放，“我们来试魔法吧！”
“你打算怎么试？”
“先写个‘水’字。”
步老师从背包里取出变形金刚，他现在真的是无时无刻都把这玩意带在身边，对他来说是可能获得新记忆的道具，对小悠来说是超能力的凭借，对我来说那就是个玩具，还是半残品。
步老师用光点写出了“水”字，就按照小悠说的把字放进了水里，没有变化，倒是河对岸也在钓鱼的老头眼睛都直了，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是老眼昏花了。
“把手也放水里。”小悠又说。
步老师依着他，但结果是一样的。
在那之后，步老师同样试了“木”、“土”两个字，流程基本一样，区别是把手放在树上和地上。没有反应。
小悠开始自言自语：“奇了怪了，难道不是通过元素发动的魔法？不是元素魔法的话，西方魔幻主义就可以退场了，难道走的是日本热血漫画或者中国玄幻的风格？”
我也觉得奇了：“日本热血漫画是什么风格？”
“说一句正义感和中二感十足的哈，大吼一声，然后挥拳，能力必出。”
步老师觉得有些困难。
“什么地方困难？”小悠问。
“什么地方都困难，不管是中二风，还是狂吼着挥拳，和我这个人的形象不符。”
“你还有偶像包袱？”
“我有自我修养。”
“安心啦步老师，这里是明池水库，这里的人没有知道你的。所以不存在人设崩不崩的问题，你就放心大胆地上吧！”
“我还是拒绝。”
小悠又说：“台词我都帮你想好了，叫‘燃烧吧，我的青春！’”
“这台词我都觉得丢人。”我说。
“你都这么想了，你觉得我还会答应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嫌我丢人？”
“你明白就好。”
“嫌我丢人也没用，这话你必须喊，我现在就站小悠这一边了。”
步老师一惊：“你居然背叛队友！”
“未成年人优先！是你说要尽量满足小悠的一切要求的！做老师的要以身作则。”
“做徒弟的要尊师重道！”
“他又没叫我喊，有超能力的又不是我。”我无所谓地耸肩。
“喊吧喊吧！”小悠满脸期待。
步老师彻底无奈了，他鼓起勇气在原地酝酿了半天，最终还是做出了可能他这辈子最羞耻的动作：他挥出拳，金色的光点在他的拳尖围绕，以此同时，他真的大喊：“燃烧吧……”
后面的字因为太小声听不清了，我觉得比起真的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步老师的脸是真的熟透了。
我现在在想的是，今晚我还有没有命回去，因为我知道的好像有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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