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又是忙碌的一天
过了周末，又是平凡的周一，我送完小悠去学校后回来，正好遇到一名邻居牵着大黄狗出来。
不知道那条狗是什么品种，感觉像藏獒一样巨大，都快到我的腰际了。他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不得不贴着墙边让路，那条狗还冲我吼了一下，吓得我想直接穿墙闪人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小悠之前也说过，他特别不喜欢有一户人家养的狗，每次他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都会冲他吼，真想毒死它！
后者这个不健康的思想我们已经帮他纠正了，现在看来，水蜜桃毛估计也毒不死它，这只狗壮得像一辆小卡车！
回到家里，步老师正盘腿坐在玄关里，聚精会神地研究手机里的画面。
他把从山林里捡到的摄像头寄出去了，不过把里面的画面拷贝了下来，一有空就拿出来来来回回地看，甚至逐帧分析。
我没有放心思在那上面，进了厨房就开始研究新的菜谱了。
自从担任小悠的午餐营养师之后，我就从陆姨那里学了不少的菜谱，从简单的菜开始做起。刚起步的阶段，我连土豆丝都切不好，炒出来的味道也咸淡不均。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经过我不断地尝试，以及把炒坏了的土豆丝都交给步老师来品尝，我的厨艺正在有条不紊地进步着。
至于步老师的味蕾，那我就不知道是否还安在了。
今天我要尝试的菜单是红烧排骨，这可是进阶菜品了，我必须时刻小心才对，排骨还挺贵的，做坏了丢掉太可惜，只能由我和步老师来解决了。
先用冷水煮沸来焯排骨，取出排骨后，倒油，加入姜片、花椒、香料和白糖，等到白糖变成深色的糖水时，加入排骨，此时油烟忽然炸起，我猛地后退一步，就撞到了走过来的步老师。
“老师！快让一让！有炸弹！”我对他喊。
“做菜这么久还这么怕油溅？”步老师说。
“废话，烫啊！”
原谅我不是大厨，还没做到皮糙肉厚的地方，每次在油里下菜我都胆战心惊，几乎是条件反射都会后退一步，尽量远离油锅。
“先别说这个了，你快看这个。”步老师把手机伸到我面前。
“现在不是时候！我还在做排骨呢！”我喊。
“这个很重要，你必须看。”步老师不依不饶。
我只能把电磁炉暂时关掉，问：“怎么了？”
手机画面依然是小悠爸妈出车祸时的车内景象。
“这里，”步老师指着小悠爸爸说，“他此时露出了很惊恐的表情对不对？”
“对啊，怎么了？不是说可能是对面突然来车吗？”
“我问过那个副体了，他分析过行车记录仪的部分，出车祸的当时他的四周都没有来往车辆。”
“没有车？那他是白日见鬼了？”
“所以我才这个画面又调出来看了一遍，你有没有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奇怪？我盯着小悠爸爸看了半天，这不就是害怕的正常表现吗？有什么奇怪的，还不允许人有七情六欲了？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车的前面，视线的焦点比较近，更像是在看……仪表板！”
我更加糊涂了：“看仪表板能看出见鬼的表情？仪表板里有贞子啊？”
“会不会车子突然出现了某种故障，显示在仪表盘里，所以他才会那么害怕。”
“有道理，比如说车子跑着跑着突然少了一个轮胎，的确挺慌的！”
步老师停了下来，他看着我：“你不相信我？”
“不啊，”我重新开火，翻炒着排骨，“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绝对相信你的。”
“可你刚才的表情不是这个意思。”步老师说。
“我只是在想啊，我们现在开心吗？”
“开心……吧。怎么了？”
“如果开心，为什么一定要去追究那些不开心的事呢？是，我知道，小悠爸妈的死因绝对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小悠已经难过了，接受了，然后回到学校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我们现在三个人在一起，无聊的时候就研究研究魔法也挺快乐的。过去的悲痛不如就让它过去吧？”
“你不想知道真相了？”
“知道真相能让死人复活吗？”
“能让他们安息。”
我摇摇头：“那只是还活着的人自我安慰而已。我是说，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人活一世不就图个开心吗？小悠现在挺开心的，干嘛还要再去纠结不好的回忆？”
每次提到爸爸妈妈，小悠就会露出那种落寞又难过的表情来，还有他晚上时不时的梦呓，我看了都觉得心疼。步老师现在要做的事，无非是再度揭开他的伤疤，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人这种生物啊，其实有一种绝对快乐的秘诀。”步老师说。
我愣了一会儿，看到锅里出现一丝焦味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赶紧加入一点水，再倒入料酒和酱油。
“只要能做到每活一段时间就丢掉一段记忆，所有人都能幸福快乐。”步老师说，“但这种快乐就是你想要的吗？疯癫的傻子也快乐，这也是你想要的吗？”
“没有那么极端，中间还有个平衡状态的。”
“所谓的平衡状态就是把痛苦藏在心底，把快乐挂在脸上。可内心是苦涩的，无论表面是什么笑容都会像是苦笑。”
“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师你一样背负那么多记忆的！”我有些急了，冲他大喊道。
步老师一愣。
“世界上有很多简单的快乐，有人觉得和家人在一起就很快乐，有人吃到美食喝杯奶茶都觉得快乐，有人和朋友聚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快乐，天天泡在回忆里的痛苦里有什么好处？忽略一份的痛苦，收获九十九份的快乐有什么不对？”
“你那不是快乐，是安逸。”
“安逸有什么不对吗？”
“安逸……没什么不对。”步老师的神情有些黯然。
世上大概分有两类人，一类人严格要求自己，学习各类技能以求精进，由此来获得更多的资源地位，过上高品质的生活。他们像是攀登者，登上了一座高峰后再对更高的顶峰发起进攻。
另一类人悠闲自如，工作不用太好，薪水管用就行，也不想锻炼什么能力，最后就是坐在窗口或者桌位上，写写字看看报就能平稳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里还能自己的父母孩子聚在一起，父母做了喜欢的菜还会高兴叫出声来。
他们觉得钱够用，家庭有爱，下班回来玩玩游戏看看电视就挺舒服，放假了就叫上好朋友逛街聚会，每一天都这么过最舒服不过。这类人像是游客，对他们来说，登山不是目的，走到哪就在哪歇一歇，还能看一看风景，最好不过。
前者觉得后者懒惰，这样的生活只会造就废物。后者认为前者愚蠢，人生苦短还非要过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就像是大学毕业后，选择家里蹲的同学和选择去大城市苦苦打拼的同学，两者的区别。
你能轻易地说这两类人孰对孰错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对方怎么都是错的，努力有错吗？安逸又有错吗？不过都是他们自己选的人生罢了。
可如果一个人既然选了安逸，就不该再给他的人生施加压力了，何必去强行更改别人的想法呢？
重点根本不是小悠爸妈是怎么死的，而是小悠想不想知道里面的真相。如果当事人的家属不想知道，侦探也该洗洗睡了。
步老师沉默地退了几步，又回到玄关去了。我不知道他是默认了，还是觉得我不可理喻。
我无法看穿步老师的心思，只能把注意力放回到红烧排骨上，已经到了最后也最为关键的一环，马上就要收汁了。
这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我完全腾不出手来接，只好求助于步老师，虽然刚和步老师闹了不愉快，但这时候也只能我硬着头皮去喊他。
“步老师……能不能帮我接下电话？我没空……”
步老师没理我。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也是，就算是步老师，和人闹矛盾了也会不再理人，哪有人能真正做到不计前嫌呢？
步老师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问：“哪个兜？”
“啊？”我有些惊讶。
“你的手机，在哪个兜？”
“裤子的右边。”
步老师伸手进去。
“哎呀呀呀呀呀呀呀……”
步老师皱眉：“你鬼叫什么？”
“不行不行，我腿根这边特别敏感，你动作快点，我有点痒……呀呀呀呀呀呀呀！”
“真是有毒！”步老师把电话拿出来，是个陌生号码，他问：“你接还是我接？”
“你接吧，都一样的。”
步老师接起了电话，我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具体说了什么听不太到。
步老师接完电话之后，默默地把手机收起来。
我正在给红烧排骨装盘，看不见他的脸色，但能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谁打的？”我问。
“小悠的班主任，陆姨把你的电话给老师了。她打电话来告诉我们，小悠在学校里闯祸了，让我们赶紧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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