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屏蔽线
笑着笑着我们都笑累了，仰躺在地板上，数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不知谁的肚子先叫了起来，引发了一系列的“咕咕”声。
我利用背部在地板上挪了几步，用脚趾夹住窗帘拉开，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很暗了，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
“糟了！还没做晚饭呢！”我从地板上蹦了起来。
“还吃啥啊？”小悠滚过去抱着自己的被子，“直接睡觉多好啊？”
“不行，”我捏着他的嘴巴，“你去洗把脸清醒一下，我马上把饭做好。”
步老师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表情有些变化，很快地起了身走到玄关。
我系上围裙开始切菜，一边切菜一边抱怨：“你们怎么都不注意下时间啊？都不饿的吗？”
小悠摸了摸肚子：“还真没感觉。”
步老师拿着手机：“可能是聊得太投入的缘故吧？”
我看着他手里一直在响的手机：“你不接吗？”
“接，我去门外接。”步老师扒拉了一双拖鞋，出门了，他应该是经过了走廊，因为我能听见隔壁的大黄狗又在狂吼了。
“真的是，那条破狗！”小悠不满地说，“我一定要想个办法治治它！”
“可不能想一些太过分的办法哦！”我提醒他，“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炸鸡腿！”
“又是炸鸡腿？你昨天就吃的鸡腿，哪有两天都吃同样的菜的？”
小悠在地板上转了一圈：“不管！我就要吃！没有炸鸡腿我吃不下饭！”
我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孩子，真是有够任性的。算了，看在你下午费脑子想新世界的份上，就用炸鸡腿犒劳一下你吧！”
“噢耶！”
小悠兴奋地在地板上如同陀螺般转个不停，一直以来看他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装作成熟坚强。直到现在才看到他如孩子般爱玩闹撒娇的姿态。
怎么会有家长不爱这样的孩子呢？
“家禽！把你手机借我看看……”小悠忽然说。
我把饭勺用力往锅沿上一敲：“你叫谁呢？”
“不是吗？我看步老师都是这么叫你的……”
“我叫张佳琦，不叫家禽！”
“可步老师……”
“我叫张佳琦！听明白了吗？”
“好，张佳琦……”
“你要叫张哥。”
“张叔叔……”
“不是张叔叔！是张哥，或者张大哥！”
“好，张哥……把你的手机借我看看呗。”
我这才松了口气，现在的小孩还真是不好调教啊！
“家禽。”步老师在门口喊了一声。
“哎！”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很快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再转头看小悠的时候，他以一副“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看着我，我突然觉得我输了。
人生真是太难了啊！
“你要手机干什么？”我问。
“我查下资料，看狗都怕什么。”
“狗吃巧克力会死，但你不允许用这个办法，明白吗？”我把手机交给他。
“锁屏密码呢？”
“0615。”
“这数字什么意思？”
我轰走他：“去去去，你一个小屁孩别瞎打听！”
“这数字一看就是日期，一般用作锁屏密码的要么就是自己的生日或者别人的生日。”
“嘿嘿，”我得意地说，“都不是！不是用生日设的密码，你随便猜，你猜一百次也不会中的！”
“嗯……那是你和步老师的纪念日？”
“……”
我认输！我就不该和小屁孩玩的，现在的孩子鬼知道都精到什么程度了！他们是能看透人心吗还是怎么？
我不说话了，面无表情地转身点火开灶。
“哈哈哈！我猜对了是不是？什么纪念日？你们在一起的纪念日？”
“嘘……臭小子别瞎说！也别太八卦！这只是我和步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别想太多了！”
“我才没有想太多！”小悠说。
“那就最好！”
“家禽。”步老师又叫了我一声，刚才那声我光答应了也没理他。
“怎么了？”我转过身去。
“出来一下。”步老师招手，神情肃穆。
我心想这都快吃晚饭的时候了，怎么还一副如此认真的模样？难道他不会觉得饿吗？
我抱着好奇走过去，步老师在我身后把门给带上了，显然是不让我们的对话被小悠听见。
我就更好奇了，到底要说什么？
“刚才，那个副体给我打电话了。”
“哦！你是说修电路的副体吧？这位兄台是步尘蹊多少号？”
“3号，但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我转着手里的饭勺问。
“他仔细研究过我交给他的摄像头了，他发现里面有一根线不是摄像头本身的，而是汽车电气系统内部的。”
我歪着头看他，尽量把自己的疑惑写明在脸上。
步老师又说：“摄像头应该是小悠爸爸自己装上去的，看他在车库有一个自己的工作间，想来应该是个会自己动手装配和修改电路的人。但他这次犯了一个失误。他为了装摄像头，不小心把电气系统的屏蔽线弄断了，摄像头接入车载电源，却导致有一部分的系统处于没有保护的状态下。”
我对汽车结构不太了解，问：“那翻译成人话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一个电气系统没有保护，很容易出现失控的情况。一旦失控的话，极大可能会引发车祸！”
“让我捋一捋，你的意思是说小悠爸爸擅自更改汽车电路，所以才引发了那之后的车祸？他图什么？想拉着全家人和他一起死吗？”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故意的，也许不是，这一点还需要继续分析。如果我们能找到他当天所驾驶的同款车型，说不定能研究出来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系统失控……”
“那你加油吧，这事我也帮不上忙。”我只好回去继续做饭，“哦对了！这话你可不要和小悠讲啊，他要是知道他爸爸害死了他妈妈，甚至还想把他也一起害死，他会很难过的！”
“这我知道，所以才把你拉出来单独说的。”步老师点头。
我走回门口，手按在把手上，又回头对步老师说了一句：“真相，总归是很吓人的，对不？”
步老师手插在兜里，耸了耸肩：“谁知道？可能吧！”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管理好表情，推门进去，一进门小悠就扑到我面前说：“家禽啊，你手机里怎么有这么多……”
我捂着他的嘴巴，把他强行抱起来，走进屋里关上门，把他放进卧室里。
“你想说什么？嗯？”我阴着脸靠向他。
“我是说……你手机里……有好多步老师的照片啊，你偷拍的？”
我又扯着他的脸：“不是偷拍！是光明正大的拍！我这个人喜欢摄影，拍几张照纪念一下怎么了？”
“没怎么，很正常，很正常！”小悠深谙圆滑之道。
“我把手机给你查资料，你却偷偷翻我的照片？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在哪里？”
小悠委屈地说：“我就好奇嘛！”
“光是好奇了？查的资料呢？查到了吗？”
“查到了，网上说狗怕两样东西，一个是刺激的味道，一个是响亮的声音，我现在就拿花露水洒他家门口！”
我揪住他的衣领：“就算要洒也要吃完饭再洒！听到没？”
“哦……”小悠极为不情愿地答应了。
步老师这时从门外回来，我和他飞快地对视了一眼，步老师微微点头，表示会配合我，我才放心地走入厨房。
步老师回到卧室，我就听到小悠兴奋地跑过去说：“步老师，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家禽他偷偷地拍了……”
我在厨房里虎喝一句：“你的炸鸡腿没有了！”
小悠立马哀嚎一声：“别啊！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请家禽大哥手下留情！”
步老师倒是挺好奇的：“你说他偷偷拍了什么？”
小悠脑筋转得飞快：“啊……偷偷拍了份黄瓜，今晚要吃醋溜黄瓜呢！”
步老师轻轻地笑：“那也不错啊！”
“是啊，不错不错……”小悠刻意压低声音：“其实啊，他是……”
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小悠啊，你应该知道你家小得不管你在卧室用多小声说话，我站在厨房都能听得见吧？”
“啊呜！”
小悠委屈巴巴地坐在了地板上，刚刚挖掘到别人的秘密不能说出来，真是憋得他浑身难受。
小悠安安分分地待着，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厨房单调的炒菜声，还有窗外隐隐约约的风声。夜已经很深了，我们还在忙碌着今晚错过的晚饭，时间缓慢地流动。
围绕着柴米油盐的生活，兴许倒也不错。
吃过晚饭之后，小悠很早就睡下了，我和步老师还是只能背靠背地睡。我看着阳台里泄漏进来的月光，有些出神。
步老师说：“明天去趟车展。”
“已经查清了他开的是什么车型号了？”
“车库里有原配轮胎，可以直接查到的。”
“嗯。”我轻轻地应了声，又开始发呆了。
我回过头又看了看厨房的方向，问：“我晚上做饭的时候你们觉不觉得呛？”
“是有的，油烟会飘到屋内。”
“我们是不是该给小悠家买个挂帘？这样就可以把卧室和厨房隔开了。”
步老师笑了一声。
我翻过身去问：“你笑什么？”
步老师也翻过来，我能看到他的眼眸里映着皎洁的月光。
“我只是觉得有趣，我一直在琢磨真相的事，而你在琢磨厨房油烟的事。有种我主外，你主内的感觉。”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如果你是女的话，说不定能做个好妻子。”
步老师说完这句话，翻过身去睡着了。
只留下我一脸茫然，又失眠了小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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