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买车
第二天一大早，送完小悠去学校之后，我和步老师就去了一趟车展。
至于是哪个车展？那不能说，哪个品牌啊哪一款车？也不能说。我是个有考虑的人，这又不是漏油到能上新闻的某品牌车，所以关键信息要打上马赛克。
我和步老师是去查那款型号的车是如何出现故障的，这要是把品牌和型号写出来，人家还不派人站在我家门口骂？
学着点，毕竟社会险恶，只让夸不让骂。
你说你要在作品里面夸一辆车好，那厂商不得高兴死？要是步老师这种级别的作品把主角的座驾定为某种品牌车，书迷看了纷纷到4S抢购，生意红火，厂商恨不得给他送代言费。
但如果步老师说我要写一台会在高速路追逐战里翻车而且摔得七零八落总之非常惨的车，有没有厂商能提供一下素材？那些家伙就会像鼹鼠一样，拼了命地往地底下躲，能躲多远躲多远，离开步老师的视线。
你看那些电视上的汽车广告就知道了，哪个广告不是拼了命地夸自己产品的特色，恨不得这辆车开着开着就能长着两张翅膀飞上天去。
但车上可能的缺陷和问题，倒不指望他能坦白说出口，但偏偏以非常模糊的方式掩盖甚至篡改，这就相当暴露他们的诚意了。
比如推广一辆低油耗的车，通篇只说低油耗，关键的问题比如百公里加速多少，根本不提。就算提了，也是一句“很快”，至于“很快”是多少，那就需要倒霉的顾客买了才知道。
世界上有很多只让夸不让骂的东西，性命攸关，我就不说了。
进了车展，步老师就摆出了一副款爷的架势，从口袋里掏出来不知从哪里买来的金戒指金手表戴上，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还别说，这招的确有效，4S店员立马丢下了几个犹豫不决或是假装犹豫不决其实就是来车展蹭车蹭空调的没戏客户，笑脸相迎地小跑赶过来。
店员满面如春风地说：“请问需要点什么？”
“XX车型在哪里？”步老师问。
（具体的车型已经做打码处理，具体原因上文已经提过）
店员的眼神又亮了一层。
委实来说，这种需要靠销售成绩来拿高提成的服务人员，我觉得他们的眼神是有亮度分级的，从一级到五级，不同亮度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我简单的分析一下：亮度第一级，就是眼里微微泛光，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玻璃柜台上的反光。
这种亮度基本上的含义是原本站在柜台边没事可干的店员，突然看到大门橱窗外走过去一个人，他对车内的装饰也好车展也好，盯着看超过十秒钟，店员就会露出这样亮度的目光，觉得这个人可能会下一秒走进店里。
我把这层亮度称为“希望的目光”。
第二级亮度，是当一位客人在接受自动门的迎接后走进店内，店员抬起头，目光里的亮度直接升至第二层，想的是有客人上门了，还会热情地上前问一句：“请问有什么需要？”
这一级亮度是最常见，但也是时长最短的。往往伴随着客人的“没事，我就是来看看车”或者“请问一下XXX店怎么走？”而迅速熄灭，跌回零级。
这一级叫做“质询的目光”。
第三级就有意思了，触发条件是客人走进店里，找到店员，说出类似“请问有什么车子推荐的？”并给出了可以接受的一定价格范围，表明自己的买车决心。
这时候你就能够明显地发觉他眼睛里亮度的变化，前两级其实并不明显，但从第三级开始就有了质的飞跃，相当于一盏灯泡终于达到了额定功率，亮了。
第三级称作是“诚挚的目光”，同样配套伴随着的，还有“诚挚的微笑”以及“诚挚的肢体动作”，这些都是配套服务的，加在一起还能触发特殊效果。
第四级比第三级高上一级，主要决定这一级的是顾客的素质。这位顾客首先得是个懂车的，还得是真正懂行的，上来先甩一套专有名词的那个不算，会被从第四级降到第三级的。
这位懂行的顾客会和店员进行既有深度又有风度的探讨，主要涉及内容是一些我也说不出来的各种参数，顾客还自带“货比三家”的功能，聊着聊着还会提到“隔壁那家车店效能怎么怎么样才卖多少，你这家的车有点卖贵了吧？”
给店员施加压力之后，店员眼神也会跟着提升一级，这就是第四级的含义：棋逢对手的目光。
那么说说这次店员看到步老师露出的是第几级亮度的目光呢？第五级。
第五级是什么概念呢？嘛，不算太难，你大概可以想象成一个把雍容华贵都穿在身上的人步步生风地走进店里，把银行卡或者现金箱一拍台面上，说：
“你们这最贵的车是哪辆？直接来一台，急用！”
对，都不需要店员去思考用什么态度去迎接了，因为这种人压根不在乎店员的态度。他是来买车的，钱一拍，车一提，快一点的话回去还能接到刚做完美甲的情妇，给她一个致命的惊喜。
第五级叫什么名字？叫“目睹上帝下凡的目光”。
别误会，俗话说“顾客就是上帝”，所以上帝下凡指的是“爽快的顾客”，没有涉及宗教含义，注意区别。
所以，像步老师这种摆明了“不差钱”的姿态，店员会自动为他升级到“第五级目光”服务，热情又殷情，就差谈爱情了。
我们顺利地走进了选定的车子内部，主要的研究对象是仪表板的部分，我们比对了一下摄像头大概放置的位置，的确发现了一些和汽车行驶安全有关的装置。
大概指向的是一个叫做“ESP”的装置，中文名叫做“车身电子稳定控制系统”，具体作用是在汽车变线时维持车身稳定，防止车子失控。
如果反过来说，如果ESP装置失控，那么车子失控的概率也会大大提高。
“可好端端的，ESP怎么会失控呢？”
步老师说：“我之前说了有关屏蔽线的问题，主要是用来屏蔽电磁干扰的，如果私装电器改动屏蔽线，就会让装置处于易干扰的状态。但问题是，干扰来自于何处呢？”
“人家开车的地方是在山区，山区信号都不好，怎么会有干扰？”我抱着脑袋往后靠，头压在头枕上。
还真别说，这车子的座椅和靠垫都还不错，挺舒适的。但我还是不说是哪一款车，这才叫做真正意义上的“不吹不黑”，因为你不知道我在夸谁又在骂谁。
“还有一种解释，干扰来自于车内。”
“车内？当时车里放了什么有问题的东西吗？可惜，车子已经摔碎了被收走了，想找也没办法。”
“也是。”
我和步老师同时叹了口气。
车窗外边，店员十分客气地敲了敲玻璃：“请问这款车您还满意吗？”
步老师想了想：“说不定还有其他的问题要分析的，买回去方便一点，免得再跑一趟。”
这就是有钱人的脑回路。
估计买私人飞机的人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车子开得太慢，买机票登记又太麻烦，那怎么办？买架飞机呗！”
步老师非常爽快地交了钱，也不是什么豪车跑车，不算太贵。具体价格可以从小悠家住在老式公寓楼和逼仄的房间大小分析得出。
都说住什么房子开什么车，看来小悠爸爸还是对车的追求更高一些。
我倒是还听说一般都是女人介意房子长什么样子，男人介意车子长什么样子，那这样看来，应该是爸爸赢得一筹。
至于这个头筹交换的代价是上交工资条还是夜晚宵禁就不知道了，说不定甚至和夫妻最后吵架也有一定联系。
仔细想想，说不定有些婚姻从戴上戒指敲下印章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两位新人会在将来的婚姻生活里因为什么事情吵架，吵架会升级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动手，会不会闹至离婚等等。
我建议啊，只是建议，听不听无所谓。
我的意思是，与其让两位新人在结婚前去做全身检查，不如先做一个吵架调查。
模拟一个场景，给出一个话题，让他们在双方性格上最不想容的方面上深度交流，聊到后面爱意甚浓当场恭喜他们，聊到后面甚至动手就赶紧叫保安请他们出去。
这样做造福的是谁呢？你以为是造福吃瓜群众？不是。
是像小悠这样的孩子，能让在他该被爱的年纪感受到应有的爱，而不是天天看着父母吵架打架摔东西，胆战心惊又冷漠麻木。
我已经看到不少等孩子高考完就离婚的父母案例了，孩子只是他们相互维持或要挟的工具，他们还要在孩子面前表演恩爱，我都替他们觉得累。
步老师把车开出来，领了“车辆移动证”，把车子从市中心开回了明池镇。这么一趟折腾下来，一天都过去了。
刚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陆姨牵着小悠的手在山道上走着，步老师踩着刹车停住，陆姨还奇怪看了这辆崭新的轿车一眼。
小悠回过头来一看，激动之余他居然喊了一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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