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灵魂提问
这可有点难办了,余小岛不接受采访,那该怎么办?
步老师也跟着沉默了,眉头紧锁。
余小岛很乐意看到他困扰的样子,在一边喜上眉梢。
但步老师下一秒就说:“我记得学校规定在校外活动时参加飞车党属于违反校规,严重的话足以开除学籍。”
余小岛的表情僵住了。
“没有学籍的话,转学就不成立了吧?而且留学签证就会失效,可能会被遣送回国?哎呀,我可要多学习一点了,下次留学也用得上。”步老师漫不经心地说。
“你……”余小岛咬着牙。
“对了,你去留过学的我差点忘了!请问一下,在美国留学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比如不能在留学期间私自联系华人餐馆打工吧?有这规定吗?”
余小岛:“……可能吧。”
“那你还能回答我几个关于留学的问题吗?会有一定报酬的。”步老师表现得十分客气。
“……”余小岛还在犹豫。
“法国巴黎在向你招手。”
“可以!”余小岛说,“但你不要希望我会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可以。”
于是我们又踏向了去往阳台的路上,护士站的护士们对我们行注目礼,可能想的是为什么我和步老师总能带不同的人去阳台,感觉像是在做秘密交易。
余小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脚踩着桌边把自己的位子推出去,好让自己能把腿翘在桌子上。
“问吧。”余小岛抱着胳膊问。“留学就别问了,我也不知道,直接问正题吧!”
“爽快!”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反受余小岛一记瞪眼。
这个人肯定没有受到侠文化的熏陶,要知道在武侠世界里,对面就算是什么大恶人,打出了一套漂亮的功法,你也会忍不住给他叫声好。
“那行。”步老师掏出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其实笔记本上从来没写什么问题,反正问题都是一样的,也没什么好做记录的。更像是一种典型的身份证明。
“首先,第一个问题……”
余小岛直接抢断道:“先问一下,一共有几个问题?不会有几百个吧?”
“没那么多,保证在五个以下。”
余小岛又躺回去,脚抵在桌沿,把凳子的两条前腿都悬空了。
“问。”
“第一个问题,你和余先生是什么关系。”
真是万金油的问题啊!我虽然不知道步老师为什么遇到人都问同样的问题,但我还是打算静观其变,步老师自有他的安排。
“你猜。”余小岛说。
我心里感叹,余小岛就和她的外表一样,不按常理出牌。
“他是你父亲,对吗?”步老师换了一个问题。
“你这不是知道的吗?”余小岛摸了摸上身的皮口袋。
“准确来说,他是娶了他的第二任妻子萍乡,生下了你。”
“嗯哼。”
余小岛最后摸出来一只口香糖,丢进嘴里嚼啊嚼。
“在那之后他和你母亲离婚,后又生下了余太极,他是你的弟弟。”
“你说那个混混?小时候就被送走了,我才不认他呢!拉低我的身份。”余小岛嚼着口香糖,表情越来越趋近于不屑。
“你什么身份?”我问。
余小岛嘴巴动了动,光顾着嚼口香糖,没说话。
我真心希望她吃的不是炫迈。
“第二个问题,你父亲对你好吗?”
余小岛继续往后仰倒,椅子腿距离地面的高度越来越大,我生怕她会直接摔下去。
“好什么呀,他对他的那些兄弟更好一吧?”
“怎么说?”步老师问。
“赚来的钱没怎么往家里带过,就见他和兄弟在外面花天酒地了,说不定还在外面找女人呢!所以才不回家来。”
“那他在家的时间里,对你好吗?”
余小岛说:“挺恶心的。”
我和步老师有比较意外她会这么回答,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好几次我洗澡出来,都能看到他坐在厨房里,端着酒杯盯着我看。害得我只好以后披着浴巾再回来。”
“等等……”我的大脑有些反应不及,“你之前洗完澡不穿浴巾就出来的?那你穿什么?”
“没穿啊。”余小岛含糊地说。
“没穿你怪人看你?不看你才有鬼吧?”
“我在我家里不穿衣服怎么了?再说他要是觉得这样不对的话,不看就好了,看我干嘛?看我就是心里有邪念!”
有道理!按照这么来说,那些觉得女性穿得少出门上街有伤风化的人都是自己思想有问题,你没事老往别人姑娘身上瞅什么呢?你不盯着别人裸露的部位看,怎么知道人家穿得少?
同理,觉得女孩蹲在地上、叉着腿坐、贴墙倒立极为不雅的,都是自己的思想有问题。这些人出门最好戴上屏蔽性别眼镜,只要他们看不到这些女孩,就没人怀疑他的思想有问题。
美国人的思想就是先人一步!这些余小姐可真是敢为天下先,师夷长技以制夷呀!
步老师问:“那他对你动过手吗?”
“你问的是哪种动手?”
“这还能有哪种动手?”我奇怪地问。
“有啊!动手,和动手,不一样的。”
我被她绕糊涂了,我怀疑她是成心的,把之前说“我可能不会好好回答问题”这句说在前头的丑话彻底发扬光大。
“那就分成动手1和动手2吧,”步老师倒是看得很开,“你分别说说他对你如何。”
“1没动过,2也没动过。”余小岛说。
我听完头都大了:“那你还问什么哪种动手,这不都没区别吗?”
余小岛瞪眼:“区别大了!一个事关我的命,一个事关我的身子!”
哦……原谅我现在才听懂她说的两个动手是什么意思。
“那就不是不好了?”步老师说。
“不好!他在厨房吃东西喝东西,也不说话,但那眼神就是让人浑身不自在,总感觉被凌辱了无数遍。”
我回想了一遍余富贵的眼睛,他似乎眼珠有些浑浊,看东西不太真切,需要盯着一个事物很久才能分辨出来。
朱老人提过一两句,说是老鱼头中年开始看东西就有重影了。
而这个盯着看的过程,很容易被人觉得他的眼神可怕。
我最初见到余富贵的时候也这么想。
这么一想,余小岛的精神贞操起码是保存下来了。
不得不说余小岛的脑洞还是挺大的,她在怀疑她的生父是不是对她有想法的时候,余富贵可能才认出来她是自己的女儿。
“第三个问题,你对你父亲的印象如何?”
“猥琐的老酒鬼。”余小岛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除此之外呢?”我问。
余小岛啪的一声,脚一勾,桌子腿狠狠地砸在地上。
“不是说不超过五个问题吗?你们俩这加起来早超过了吧?还要问多久啊?”
步老师说:“我只有四个问题,多余的问题是他自己提的。”
我也顺利接锅:“没错,我的问题只是顺带的,不算数。”
“那要是都让你来提问的话,你问一百个也不算数?”
“我也问不出一百个问题啊……”
“怎么不能?比如星座啊血型啊体重啊前男友的长度啊……”余小岛掰着手指头数。
“不会!”我赶紧说,“不会这么问的!我们只问跟余先生有关的事,主要还是记录下来写进书里。”
余小岛把身子往前倾:“那你们能不能在书里写他想侵犯我?”
步老师问:“为什么要这么写?”
“因为他一直盯着我看啊!如果不写的话,还以为只是我自己想多了呢!”
事实不就是你想多了吗?我心说。
“所以,你是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异想天开的孩子,就把自己的父亲写成一个符合自己想象的恶人?”
“也不用全恶,就说侵犯失败好了。给他留点面子。”
这思想可以说没谁了。余富贵的眼重影招谁惹谁了,怎么四舍五入就成强奸了呢?
说不定开放思想就是这样的,我们没出过国,不懂行情。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步老师断然拒绝:“我们写自传是讲究实事求是,不能因为你的个人怀疑而抹黑一个人。但如果这是事实,我们也不会因为主观意愿忽略你的遭遇。”
“切!”余小岛吐了吐舌头,很不满意。
“最后一个问题……”步老师正要说。
余小岛却起身,甩了甩手:“哎呀算了算了,我不去法国了,没劲。”
比起去法国,搞臭父亲名声更重要一些吗?真是够任性的。
“我还没问完。”
“我不想说了。”
余小岛潇洒地推开阳台的门,走进了医院走廊里。
“她不答了,怎么办?”我问步老师。
步老师看了一眼手机,说:“是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我奇怪地问。
步老师也起身,踏入走廊,我跟着他,他的步子缓慢而轻巧,几乎没有发出脚步声。
等走到一处楼梯拐口时,我们听到了余小岛的声音,还有别人的声音。
“怎么说,那老头什么时候能死?”
“先别管老头了,那两个记录员你不觉得很烦吗?”
“很烦吗?我觉得还好吧……”
“是因为你拿了他的钱,对吧?”
“我……他也找你了?”
“找了,但我懒得理他。转学能要多少钱?我还是等老头把宝石交出来卖了,说不定还能在法国买套房子。”
“他要是不交呢?”
“耗着呗!他能有我们命长?”
我们隔着一堵墙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另一个说话的声音,是余程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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