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随机的人生
从座位旁的窗户能够看到广袤的云层，以及云层之中依稀露出的湛蓝色大海，以前总看到小说和动漫里把云朵形容成棉花糖一般柔软的东西，我每天抬头看天，都觉得一点也不像。
可飞到了云海之上，金色的阳光落在云端，不仅仅是像棉花糖了，这只巨大的棉花糖外表上，还镀了金呢！
等到飞机的高度下降，逐渐看到一座弯曲的岛屿时，目的地差不多就到了。
“我们这次去日本，是要去东京吗？”
我回过头来这次旅行的唯一指定向导——不靠谱的寂老师。
“唔……”寂老师沉思道，“东京在日本的哪里啊？”
我无比震惊：“你不知道的吗？”
寂老师又掏出那本“日本旅游小贴士”，“你等等啊，我先看看地图……”
我已经预感到这次的旅行会是一场巨大的天坑了。
“这都不重要，反正日本也不大，你直接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好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对日本又不熟，只知道秋叶原和北海道。”
“秋叶原是吧？我找找啊……在东京都……东京都在哪呢？哦！东京都就是东京呀！那东京又在哪呢？和大阪近不近？我们落地的时候在大阪关西国际机场，该怎么走呢……”
“……”我竟无言以对。
“算了！”寂老师干脆把“小贴士”用力合上。
“你有主意了？”
“1-47你随便说个数字。”
“怎么又要说数字啊？我刚才不是说了77吗？”
“刚才那个是造型设定，现在是地区设定，日本一共有47个一级行政区，你选什么我们就去什么。”
“这也太乱来了，哪能随便走啊？万一选得很偏僻怎么办？”
“没事，日本真的不大，从最北端到最南端的距离差不多就相当于我们昨天从时代广场到珠海长隆海洋王国的距离。”
我犹豫了一下，这么说来日本的确算是岛国，国土面积很小，但这样的国土之上能养活过亿的人口，还能滋生出大量的文化输出，的确是个神奇的国度。
这种要决定接下来我们三人命运的任务我可承担不起，于是我十分很不要脸地把睡着了的步老师推醒，在他半梦半醒之间突然问他一个问题。
“1到47随便说一个数字。”
“干嘛？”步老师迷迷糊糊地问。
“随便说个数字，说完你就可以继续睡了。”
“11。”
步老师也不含糊，真的就是随口一说，说完他眼睛一闭倒头继续睡去了。
我突然觉得打搅步老师的美梦有些愧疚，不过人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的看到的事都不容易记下来，到时候我跟他说你这是在做梦，我从来没有中途叫醒过你就好了。
虽然有些背德，但也实属无奈呀！
“11？”寂老师又去翻地图册了，“11是埼玉县，说到埼玉县啊……”
“春日部蜡笔小新！”我兴奋地说。
“福岛核电站辐射！”寂老师激动地说。
……这个人的脑袋绝对有问题。
“咳咳，是这样的，旅行无非就是包括吃住行，对吧？但是我们这三者都还没敲定下来，因此，我不得不想出一个绝佳的办法来处理如今面对的难题……”
我捕捉到了重点：“我们住的酒店也没定下来？”
“当然咯！不然我们这种跨国际的旅程，一般就是机酒套餐一块买的，那到时候落地还能有人专门接机呢！”
“那你为什么不买套餐呢？”我很纳闷地质问。
“这样的话，刚下飞机抵达一个陌生城市面对未知的茫然感不就没有了吗？”
“你说的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啊！”
太奇怪了，我真的很想看看他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为何能有如此奇葩又新奇的脑洞！
“我也是为步老师好啊！不然他走出机场大厅看到的第一个人绝对是开车的司机咯！”
寂老师宽慰地拍了拍步老师的肩膀，步老师又被弄醒了，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没事，您接着睡。”寂老师面带微笑。
我总有种在玩“插木桶海盗”的游戏，如此频繁不间断地叫醒步老师，步老师肯定会在某个时刻爆发的。重点在于踩雷的是我还是寂老师，这真是在钢丝绳上走高跷般的“死亡二选一”问题。
“所以既没有订酒店，也没有选定目的地，你的心是有多大才能如此平静地坐上这架航班的？”
“因为我有这个啊！”
他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一枚骰子，是一枚银质的六面骰子，点数用的是黄金刻印，恐怕是某种价值不菲的特殊工艺品。
“你要干嘛？”我警觉地问。
“六个面，六个数字，分为六个等级，1是最差，6是最好，现在就来决定吃住行吧！”
“你有毒吧！”我瞪眼。
“我是认真的，旅行可不就要这样玩才有趣吗？”
“你是为了有趣，还是为了折腾自己？”
“折腾自己也很有趣呀，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个叫做‘良性自虐’的词语？生活就需要点刺激，否则平淡如水味同嚼蜡。”
“这么重要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和步老师商量一下？”我斟酌地说。
“说得好！那么叫醒他的伟大任务就交给你了！”
“不不不，”我全身上下都写着“拒绝”，“我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让你去叫醒他。”
“刚才就是我叫的，现在该轮到你了。”
“第一次还是我叫的呢！怎么还是我？”
“按顺序来啊！”
“我的字典里没有‘顺序’！”
“你也开始耍无赖了？”寂老师皱眉。
“面对无赖就要用无赖的招式！老爹说过，‘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乱七八糟的动画片是真的没少看，”寂老师嘟囔了一句，随后亮出他的法宝，“那我们就用骰子来决定吧！”
“好啊！怎么个说法？”
“你这口气听起来像是经常出入赌场的老赌棍呢！”
“别胡说，我只是发哥的忠实迷弟而已。”
“那你不应该发油梳头，肩披哈达，脸带黑镜，嘴咬牙签，自带大风和音效地出场吗？”
和寂老师交谈有一个好处，这个人懂得的梗和我几乎在同一个年龄层面，我无论说什么烂话他都能接得住，那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和自己扯皮一样，聊得很舒服。
但只限于语言上，行动上我真的连他的车尾灯都看不到。
而且以寂老师的行事风格，他很有可能是倒着开车的，所以我的确看不到他的车尾灯，只能看到车头灯……
“押大押小？”
“小。”
“行，123你赢，我来叫醒他。456我赢，就换你来。”
我和寂老师商定之后，他把骰子丢到高处，张开双掌正准备接住，但落下来的骰子却提前被另一只手给抓住了。
“不用押了。”步老师低声说道。
“你……已经醒了？”我呆呆地问。
“早醒了。”
“早……到什么时候？”寂老师也愣愣地问。
“在你们互相抖包袱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吵醒了。”
我和寂老师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心里盼望着步老师的起床怒火会撒到对面身上去。
步老师只是略带疲倦地眨了眨眼皮：“吃住行对吧？一人一个好了，我在中间就决定中间的‘住’。”
步老师把骰子丢到座位前的小桌板上，骰子在里面打转，金色的刻印伴随着旋转像是一道金色的飘带在轻盈地舞动。
步老师连结果都没看，骰子还在转的时候，他已经把毛毯盖过脑袋侧过身继续睡觉去了。
“这次在飞机落地前都不要叫醒我了，否则我他是问！”
“好……”我和寂老师弱弱地答道。
步老师睡着了，骰子停了下来，我看到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刻着六个点数：六！
“六是最好的？”我低声问。
“六是最棒的！”寂老师小声回答。
“那六应该是什么酒店？”
“轻井泽虹夕诺雅，中文翻译为‘星之宿’，日本最顶级的温泉酒店，处于山林之间，属于别墅民宿风格的酒店。因为是六，那就要取顶级中顶级，里面最贵的房间要差不多一万块人民币一人，日本旅馆是按人头算的，所以我们三人就是三万元一晚。”
我被惊得语言水平直线下降，嘴里只剩下了：“我靠……”
“我多嘴问一句，如果甩到1的话会怎样？”
“2的话应该是胶囊旅馆或者网吧住宿，1嘛……可能带帐篷去公园扎营？”
真狠呐！
我后怕地看着睡着了的步老师，他是在座位上侧着身睡着，可能是觉得寂老师太吵，他是侧向了我这一边。从我这个角度来看，步老师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外表看起来连成年人都算不上，正安静地熟睡着。
虹夕诺雅！这都是步老师一手甩出来的顶级住宿啊！应该作为大功臣的步老师却能置身事外地熟睡着。
要不是怕挨揍，我都想抱着他庆祝了！
“嘛，一般和虹夕诺雅搭配的是怀石料理，但我们吃也是要分开丢骰子的，如果你没甩到6的话，怀石料理就别想了。”
我忐忑地接过骰子，轻轻地丢在了我的桌板上，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那阵金光似乎更加明亮了。
骰子很快就停了下来，留在我视线里的，是一个巨大又完整的金色圆点。
一……
我的心跳都快静止了，但就在这时飞机突然遇到气流一阵颠簸，机内发出几声尖叫，但很快就平稳下来了。
但我桌板上的骰子也跟着滚动了一下，从1变成了2。
总比1强……我心想着。
“这能算吗？”我问寂老师。
“嗯？什么？甩到几了？”
“你刚才没看？”
“哦，我刚才听有个女孩尖叫了，想看看她在哪里。如果靠得近的话，我想去采访她，在她发现飞机颠簸心跳加速的一瞬间，有没有对隔壁的男生产生‘吊桥效应’。”
“你凭什么可以这么闲啊……”
“所以，最后‘吃’的方面数字是几？”寂老师凑过脑袋来看。
“2……”
“呼——”
寂老师居然还特意松了口气。
“你干嘛好像一副很放松的样子？”
“还好不是1，这样你们就不会来抢我的口香糖了。”
寂老师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国产知名品牌“绿箭”，撕开包装把口香糖丢进嘴里。
——我算是发现了，你这裤袋是跟哆啦A梦借的吧？这是异次元口袋吧？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能从里面掏出来呢？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1是吃口香糖？这也不抵饱啊！”
“有糖分摄取呀！放心，人不吃饭七天才饿死，何况你只是一天这么吃，还有辣条呢！也在1里面。”
“那……2是什么？”我战战兢兢地问。
“泡面吧，不知道能不能加卤蛋和火腿，嗯……实际上，加了卤蛋和火腿的泡面算是豪华料理了吧？那应该排在‘3’里面呢！”
我想象了一下，在豪华酒店虹夕诺雅里吃泡面……会不会被服务员当神经病赶出来？
你可真是恶魔啊寂老师！真没有你做不出来的事呢！
我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地想着。
没办法，自己甩出来的数字，跪着也要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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