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喝酒误事
“哟！你醒啦？你已经是女孩子了呢！”寂老师一边搓头一边笑意盈盈。
我鄙夷地看着他：“别用这么无聊梗来对付我，我可是梗王啊！”
“是吗？哈哈哈，那还是你厉害。”
寂老师继续搓头，看来他已经抹了不少洗发露，上面的泡沫搓得像是一个白色的爆炸头。和步老师坐在他边上的小板凳上，用喷头轻轻地冲洗着自己的身体。
他们两人都光着身子，女装和假发都取掉了，坐在水池边洗澡，白色的浴衣放在身后的石头上。
什么情况？吃牛排用得着脱衣服吗？
我有些不理解，按照我的记忆，我们应该还是在单人餐厅吃牛排来着呀！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我正泡在温热的水池里，水面上逐渐升腾着热气，我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不出所料，我也是光着身子的。
温泉？
我看了看周围，水池边一排整齐排列的石头，再往外是一道有两人高的木板墙。墙外有见一片清幽的竹林，叶子在墙头轻轻摩挲。月光从高处抛洒下来，给万事万物镀上一层银边。
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仔细回想一下，我最后一个有记忆的画面应该是……那瓶酒才对，叫什么来着？黑松白鹿纯米大吟酿！能把这么一长串名字记住，那我应该是没记错才对。
我穿越了？还是我在做梦？
我掐了掐自己的脸颊，能感觉到痛觉，那应该没错。
寂老师啪地把喷头往架子上一放，浴巾在腰间围好后，朝着我走了过来。
“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我在哪？”
“虹夕诺雅哟，这里是室外温泉，我们把你带回来的。你可真是错过了很多精彩的事情呢！”
“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我呆呆地问。
“那是因为啊……你喝了一口酒，整个人就醉倒在桌子上了。哎，你不是说你是一瓶倒吗？怎么就成一口倒了呀？这点酒量还吹牛呢？”
寂老师蹲在水池边用手拂动水面，坏坏地笑道。
“我没吹牛！可能是因为那瓶酒太烈了吧？”
“嘛，日本清酒度数是不高的，主要是辛口，而且后劲大。这么说的话，你做的那些也都说得过去。”
“我……我做什么了？”我忽然一阵紧张。
寂老师却没有直接说明，他看到步老师穿着一条浴巾准备进温泉，立马喝止道：“喂喂，要尊重他国文化好吗？不能穿着浴巾入池！”
看得出来他已经很有研究了，进温泉之前先洗澡把身子洗干净，这也是日本人的习俗之一。
“啰嗦，”步老师执念如此，“我到里面再脱下来就行了。”
寂老师上去扯住他系在腰间的浴巾：“要学会入乡随俗嘛！”
“你管我。”
“别忘了我们这次可是来研究‘男子汉的奥义’的，而所谓的男子汉，当然是要大家赤诚相对才对嘛！”
寂老师坏笑着先发制人，突然把步老师身上的浴巾一抽，但步老师眼疾手快，不仅伸手抓出来浴巾的一角，同时反身一脚把寂老师踹进了温泉水中。
“别跟个变态一样！”步老师厉声道。
“咕噜咕噜……”
因为寂老师是头朝下跌入水池的，所以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现在我不是很关心寂老师的安危，我抓着他的脚把他从水里翻过来，抓着他的肩膀问：“我到底做了什么？”
“也没啥事，就发了点酒疯……唔，也不算酒疯吧？我反正觉得挺可爱的，你觉得呢？步老师？”
步老师缓慢地步入水池，看来温泉的高温度让他有些意外，但我因为一醒来就在里面了，所以早就适应了。
“嗯，挺可爱的。”
听到步老师这么说我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更加惶恐。这就好比我一早上起床，神清气爽地准备开始新的一天，结果室友跑过来告诉我昨天我梦游，还把底楼的宿管阿姨也惊动了呢！
这就很恐怖。
恐怖来自于未知，尤其是自己做过，但大脑却未知的事，相当可怕！
“到底做了什么？”
寂老师托着下巴说：“嗯……先从餐厅开始讲吧？我记得我当时就听到隔壁传来‘咚’的一声，我一过去看，发现你已经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我问店员你喝了多少，她说就一杯，我一看瓶子，还真就倒出去一杯的量！”
我顿时无地自容：“能不提这一茬了吗？话说那瓶酒后来怎么样了？”
“不能浪费啊！所以我就带过来了！”
寂老师把手从水下一抓，把那瓶熟悉的酒瓶带了出来，上面还有隐隐的热气。
你是什么时候藏在水底下的？
“听说日本酒还是热的好喝，这就和国内不一样了吧？我们都是喝冰镇的。”
寂老师又随手从岸边抓过一只木质托盘，可以稳稳地浮在水面之上，上面有三只白色的小酒盅，比我在餐厅里喝得还要小巧，估计只有当时的半口那么点。
寂老师打开酒瓶，倒了三杯后，再度塞上瓶口，松手，仍由酒瓶再度往温泉之中沉底。流畅自如。
“来，一人一杯，古有刘关张三兄弟桃园三结义，今有我步寂张三硬汉温泉三净身！”寂老师举杯。
“你知道净身在古代的意思是当太监么？”步老师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开玩笑，我能是太监吗？本大爷可是龙精虎猛，就他们用的小刀子，怎么能奈何得了本座底下的巨龙！”
寂老师说着就要站起身来，被步老师在水里踢了一脚膝盖窝，又重新跌回了水里。
“都说了，不要搞变态的事情！”步老师冷冷地说。
“咦？不是这样的吗？”寂老师相当纳闷，“我以前看小说，男生之间好像特别爱比较这个，而且每个人都爱吹嘘自己坚若钢铁金枪不倒。”
我一拍额头：“你看的小说都不太正常吧？”
“是吗？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男生之间互动就是捂住自己下体去捣对方的……”寂老师平静地说。
“果然还是你的童年很有问题啊！”
“男人嘛！怎么会在意这个，不如我们都站起来，列成一排比一比，看看谁才是隐藏的……咕噜咕噜咕噜……”
步老师面无表情地按着他的头，仍凭寂老师在水下挣扎，依然不为所动。
“这么恶心的变态还是做掉吧？”步老师向我投来征询的目光。
“先别吧……我还有问题要问他呢……”
“咳咳咳！真的是，差点我就窒息了！”寂老师从水里出来，不满地说。
“你还健在全靠我呀！”
“哦？”寂老师悠悠地把酒盏凑到嘴边，“是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消息吗？可惜了，刚才被步老师打断了两次，有些事情有点记不清了……”
“你先别喝了吧！”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能不能先让我死得痛快点？我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啊？到、底、做、了、什、么？”
我使劲地摇晃着寂老师，他酒盏里的酒都快被我晃没了，他意犹未尽地伸舌头舔了舔，用委屈的目光看着我。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喝。”我十分强硬霸道地说。
“罢了罢了，你若真想知道，就告诉你吧。你不知道的话，其实更好一些。”
寂老师从水里又摸出那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
“啊……享受啊……”寂老师端着酒杯，一脸陶醉，然后神情恢复正常，“既然你真的想知道的话……”
“怎么样？”我开始紧张起来。
“求我！”寂老师又开始不正经了。
我瞬间把他的头按进水里，毫不犹豫。
“呜！咕噜咕噜咕噜……”
松开手，寂老师像是皮球般极有弹性从水下弹了出来，带着一副幽怨的眼神。
“开个玩笑嘛！至于吗？”
“都什么时候还开玩笑？我不是喝醉了倒在餐厅了吗？为什么你要说后面还发生了一些事？”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还去了趟天空树呢！”
“带着昏迷的我？”我诧异地问。
“不是，你在餐厅大概昏迷了有十分钟吧？本来以为你已经不行了，结果你突然蹦了起来，精神十足，还抱着店员唱歌！”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抱着……店员……唱歌？你确定你没说错？”
“你问步老师咯？”寂老师悠闲着抿着酒液。
步老师静静地点了点头。
连步老师都承认了，我的心中像是被轰雷劈过。
“还好我们及时把你拉回来，不然店主跑过来报警，就要把你当性骚扰罪遣送回国了呢！”
“我居然做了这种事……”我喃喃道，“亏我还觉得那位店员对我有点好感，现在这好感可谓是烟消云散了……”
“看来你平时也压抑很久了呢！”寂老师挤挤眼睛，露出“我懂的我懂的”表情。
“压抑你个头！”
“那就是没压抑？看来平时解决得挺频繁呀？”
“你……就是故意给我下套吧？这话题我怎么回答都是中计的吧？”我黑着脸说。
“呀！被你发现了！”寂老师嘿嘿地傻笑一声。
我低下头，望着水面自己的倒影，沉默了。
我抱店员了吗？我真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啊！好亏啊我都记不住手感……啊不是，真是太对不起那位细心可爱的店员了呢！
“就这样吗？是要和那位店员道歉才行呢。”
“不不不，哪止啊！你要道歉的人多了去了呢！”寂老师挑挑眉毛。
“我又干什么了？”
“在天空树上，你非哭着喊着要给某个人祭拜一下，还跪在人家观景台前，说要烧纸钱，我也不知道烧日元犯不犯法，就没给你。步老师安慰你，你就抱着步老师哭呀，鼻涕眼泪都抹人身上了……”
“别说这事是我做的。”我拒绝承认。
“除了你还能有谁呢？我这还有视频，你要不要看一看？”寂老师从水里掏出用密封袋装好的手机。
“你还拍视频，你是不是人呐！”我气愤地指责。
“不好意思，因为当时实在是太好笑了啊！我记得还有一个女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吧？过来说‘剑心，剑心你清醒一点’，哈哈哈哈哈！我当时还没听懂，录下来用在线翻译机翻出来才明白什么意思。”
“这么说来我喝醉不仅抱了店员，还抱了步老师，下一个不会还有你吧？”我嫌恶地看着寂老师。
寂老师不甘示弱地回应：“我才不要和男人拥抱呢！”
我双手合十：“拜托你告诉我，天空树之后没有再发生什么别的事了。”
“哪能啊！嘿嘿！下来之后你和一个日本流浪汉两个人相互‘Hello’了二十多次呢！”
“不说别的？”
“没别的，就你‘Hello’来，他‘Hello’去，相互来回二十来句，不带换词的。我寻思着他应该也喝了不少。”
“然后呢？”
“然后？我一时兴起就带步老师和你去体验日本最挤，哦不，是世界最挤的地铁，从京都的新宿站出发，网上一直说地铁挤得没人性，我就想看看怎么样个没人性。”
“你这就叫没人性啊！”我大叫起来，“拜托我都已经醉了，你们就不能好好把我送回来吗？非要在路上整这么多花样！”
“来一次日本，不体验下当地文化怎么行？”寂老师说。
“那你倒是体验一下好的文化啊！跑到人家地铁去凑什么热闹呢？还嫌不够挤？”
坐那辆地铁的日本人估计气得闷血，本来他们的地铁已经人满为患了，结果偏偏还有像寂老师这样凑热闹的往里塞，这不是诚心给人添堵吗？
“我在地铁上没做什么吧？”我不安地问。
“做……还是没做……其实我也不知道。”寂老师摊手。
“你怎么就能不知道呢？”我奇了。
“没办法，人实在太多了，明明可以塞满两辆列车的人全塞进一辆车里，后面还有专门的助推员死命地推我的腰，等我进去的时候我连脚都没着地，就整合么硬生生地腾在空中坐了两站路。”
我转过头问：“那步老师呢？”
“我被压在开门的地方，每次有人下车有要把我先挤出去，然后再有人把我给挤回来。”
“听起来也是有够惨的，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随便体验当地文化。”
“那当然敢！下次我就要去体验印度的火车和国内的春运了。”
“你怕是有神经病吧？而且病得不轻。算了，你就是有病！那我呢？我也被你们带上车了，我怎么办？”
“你？”寂老师说，“我们就是因为你才下车的。”
“啊？”我诧异无比，“难道我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那倒也没有，毕竟你喝醉了嘛，神智不清的，被人挤来挤去也没法抱怨什么的。主要是你被挤到身子都快扭曲了，看你可怜才下的车。”
“什么叫身子扭曲？”我追着问。
“就是头在我这边，脚却在步老师那边。”
“不要突然就说成恐怖片好吗！那我整个人岂不是都折过来了？”
“不不不，没那么严重。你是被挤到了人的头顶上，整个人是横过来的。所以才可以头在我这，脚在步老师那。后来我们也是这样把你从地铁上扛下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连画面感都已经有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当时我已经喝醉了，没有清醒的意识所以不觉得丢人。
“再然后呢？”我继续问。
“再然后？你在回来的出租车上吐了，我给司机的清洁费啊，比我们打车费两倍都多，啧啧啧啧……”
“再然后呢？”我索性问个彻底，好让自己死得明明白白。
“再然后？我们办登记入住的时候，你在人家沙发里睡着了，结果从沙发上滚下来。也不知道你当时做的什么梦，就这么一路滚啊滚啊，滚出了大厅，步老师追着你，在你滚到溪水里之前拦住了你。厉害啊！这一路上都是不平的石子路，你这么一路磕绊过来，居然还没醒！”
我已经没有勇气再问下去了，我默默地选择沉入温泉之中，只留一串气泡在水面之上。
片刻之后我起身，试图走向水池边。
寂老师拉住我：“干嘛去？”
“我去看看房间的浴室里有没有一只老虎。”
寂老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愧是梗王！”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就怕这也是真的！”我严肃地说。
“放心放心，你除了这些事也没做别的啦，总得来说也算人畜无害呗！是不是，步老师？”
步老师还是那句话：“挺可爱的。”
“拜托，我都在出租车上吐得稀里哗啦的还可爱呐？步老师你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了！”
我只觉得心烦意乱。
寂老师把装着酒盏的托盘推到我面前：“要不再来一点？”
“滚蛋！”我没好气地说。
本来是想生气的，但刚吼完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我想起来，今晚的泡面都没吃成，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饿了吧？先吃个温泉蛋呗！我特意煮好的。”寂老师把酒盅换成了一只鸡蛋递过来。
我的不满顿时荡然无存，寂老师就有这样的特性，明明是个让人看了特别来气的家伙，但你真的对上他的脸时，又实在生不起来气了，真是莫名其妙。
是因为他的脸和步老师长得像的缘故吗？
要这样的话，我以后可都要吃大亏了！
正这么想着，从寂老师的手机密封袋里发出音乐的旋律声，但伴随着旋律的，是一连串骂人的脏话，语速极快，像是rap，但极其不文雅。
我和步老师都惊呆了：“你这什么呀？”
这段铃声要是放在公共场合的话，那估计只剩下满耳“哔——”的和谐过滤音了。
“手机闹铃，我差点忘了呢。”寂老师开始操作手机。
“你这铃声……从哪来的？”
“哦，我上次去北京的时候，正好赶上俩个北京爷们在那互骂，觉得他们说话挺有意思，就把他们的对话录下来了，当作闹钟铃声用。”寂老师轻飘飘地说。
不愧是你！能做出这种事的果然是你！
步老师问：“你设闹钟干嘛？”
“该买机票了呀，明天早上六点飞伦敦。”
“哈？不待日本了吗？”我惊讶地问。
“我们是来做课题研究的，你还真当是玩啊？日本酒体验过了，该去欧洲尝尝那边的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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