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宁兰雅的忧虑
昨夜几个家族高层在我这待到很晚才走，他们对海权论有着浓厚的兴趣。也许这是第一次有人将家族的优势讲述得如此清楚。尤其是海卫提督，更是将问题问到极细处。
我的回答显然很让提督满意。与其他的理论不同，我不会用文言文去包装内容。总是使用最浅显最直白精确的文字描述。
我们讨论了一堆有关家族未来的发展趋势，同时我指出风皇亡我家族之心不死。家族上下必须同心戮力共度难关。
海卫提督表示，在墨门和家族的关心下，三大舰队官兵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全心全意要打造出一支钢铁雄狮。
家族卫队和工坊管事也纷纷表示：一定做好家族的后勤保障工作，让海卫能毫无顾虑的打好仗打胜仗。
家族高层的第一次联席会议就在热烈祥和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这是我第一次深入理解这样一个世界的文化。在地球上、多数时候、知识就是一种累赘。每个人都有无数的机会去学到他想学的知识，包括核反应堆的构造原理，前提是你能看得懂就行。
在地球上，知识是向所有人开放的。除了金钱和时间以外，你不需要任何其他附加代价只需要会百度。
但是在东棱大陆，这点就行不通了。想获得相应的知识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想学灵植术？那得加入诸子百家中的农家阵营。想学机关傀儡？墨门和风华城欢迎你。想学高深剑术可以去越女殿，要学权谋阵法万人敌？鬼谷、兵家欢迎您。
无论加入哪门哪派，入门之后都是从最底层的外门弟子做起。一路学到出师至少要十二年。求学的人要为师门出生入死流血流汗，这才能换来学习知识技能的机会。而且越是高深的知识，学习之前付出的代价也越多。
想成为仙侠剑圣？想纵意三界江湖？首先你要背负起振兴师门的责任，一切行动以师门利益为重。
因为天赋出众就想什么都不付出便获得一切？对不起，整个东棱大陆有将近四亿人口，如此大的人口数量，万里挑一的天才至少能选出四万个。
百万里挑一的绝世天才也能选出四百个！就算不挑这一个，不是还有三百九十九个备选？
有天赋就想师门长辈眼巴巴过来跪舔？以为自己是谁啊？有后台没有？是否十四姓出身的核心弟子，能为师门带来何种利益？什么都没有的话，还是老老实实从最底层做起吧！
莫欺少年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今天成不了同门，将来也可以成为死敌？
有这种想法的人就是一个笑话；要知道乱世人命贱如草，被师门否定的天才几乎就没有成功下山的可能，要不然各派的入门弟子筛选过程为何会有那么高的死亡率？
而且死的多数都是千万人里挑一的好苗子，都是因为心性不够好，自认才华出众不愿为门派付出，导致落选丧命。
这种落选会让他们内心充满怨恨，而怨恨的种子会让他们成为门派潜在的敌人。为了门派的将来着想，那就只能现在送他们上路！想虚以委蛇，先学到知识再翻脸？入门的心魔大誓可不是开玩笑的。
各门各派在这一点上的考虑都如出一辙。所以尽管某些天才耀眼夺目稀世罕有，因为不愿履行诸子百家开出的入门条件，最终结果不过是成为路边枯骨，徒留无尽悔恨。
我传授给几个小弟的东西是一种大局观。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家族近千年来秘而不宣的立族之本。几个人老成精的家伙如何会不懂？我连屠龙术都拿出来传授给几个弟弟，他们再不识趣现在也得有所表示。
家族能历经千年不倒不灭，并不全靠机关和墨门。今日的家族武库也不乏类似苍玄劲的高深武学，这些东西对于家族高层以及他们的后人都是开放的，想学就能拿到。
卫队长、海卫提督各有一身来自家族武库的高深武功。
真正不对其他人开放的东西有一个，就是被人称为帝王心术或者屠龙术的东西。帝王心术只在族长与继承者之间口口相传。
不管哪一个世家大阀都是一样，如何培养家族核心领导人的知识都是绝对的机密。但是在地球上，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二十九块一本多买还包邮。诸位爱看不看。
但是在昨夜我介绍自己的课程的时候，三人听我说出君主论三字顿时眼睛都亮了。
今天一大早，海卫提督、卫队长和工坊管事就领着长长车队前来我的小院。一大早我就站在家族大院的天琼楼之上，拿着望远镜观察风华城内的轰动景象。
像海卫提督这类高层领导，他的居所通常都是在家族大院内的北苑。而我住在东苑。
按理说，押送拜师礼的车队本不需要走风华城街道，大院院内有干道互联。可是他偏偏大张旗鼓从家族大院北门出发，浩浩荡荡的穿过半个城区再次从家族大院东门进入。
其他两家也是有样学样，大张旗鼓的游街。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家孩子要拜入我门下一样。
看着正过瘾，采薇急匆匆上来道：“少主，桓公子在哭，哭得很伤心呢！”
“这是为何？”我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转身下楼。
采薇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简短道：“据说他一大早就去找过老夫人，回来之后就哭了。刚才老夫人也派人来通知，要你先不急着同意收徒。”
奇怪了，这些事情我早就报备老夫人。她也同意我给几个弟弟讲课一事，如今这突然变卦是为何？
我回到自家院子里不久，老夫人就带着一大堆人来到院里。
“奶奶您来得正好，我正愁收徒的观礼仪式没有贵宾在场。有奶奶坐镇，我就放心多了。”
“不成！”老夫人面寒如霜，断然拒绝了我的要求：“我今日来就是告诉你，收徒一事需要经过家族长老再议。你不可妄自收徒。”
“为什么？”我迷惑不解。
以往慈祥的奶奶此时却是一脸煞气：“不许就是不许，你的一身所学皆是出自家族。能传给谁不能传给谁要由家族说了算！”
见我沉默不语，奶奶缓和了一下语气：“乖孙儿，我这是为你好。我听暗卫回报说，海卫提督昨日半夜回去就将钟岚指定为少提督。等他满十八岁，便会跟着舰队一同出海。”
“老身不知你跟他们说了什么，”老夫人低声道：“但是，能让海卫提督亲自登门求教的东西，必定不是凡品。奶奶担心你会吃亏，所以想劝你缓缓。几个长老也是同样是意思。”
“我知道，你一直对几个长老有意见。”老夫人劝慰道：“他们也是一心为了家族着想。你要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
呵呵，我理解他们？我当然理解他们！上一世勾结风华工坊几个大匠师闹事的就是他们！占着自己有话语权，占着自己的账房能力出众，他们硬生生将一本蒸蒸日上的公账做成资不抵债。
一力推行他们的“族退民进”计划，坚持要把好好的工坊拆的四分五裂，让工坊脱离家族控制。说是要放下包袱轻装上阵，还工坊一个美好明天。
我怎么会不理解这些老家伙！只要我在家族一天，就不会让他们如愿。
“哎呀，奶奶，您来晚了。”我一脸懊悔道：“我已经跟海卫提督做下约定，今日非要收徒不可。我可担当不起同时戏耍家族海卫、家族卫队、工坊管事三大领导的责任。”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奶奶笑道：“只要你点头，他们那边有奶奶去交涉。”
我摇摇头道：“我是一族少主，岂能言而无信？今日尚且能失信于高层，他日如何取信于风华大众？奶奶你能护得住我一时，能护得住我一世否？”
“这，”老夫人为难道：“大不了明年的海卫内卫工坊的预算族里都照章批复，不卡他们的经费。这样大家也没有话说了。这是长老们主动提出的条件。”
真是舍得下本钱啊，看似能平复大家的怒火。
可是我的损失呢？谁来补偿我的损失？我得罪了族内三支巨臂失去了三个强力盟友。失去了几十车拜师礼物入账不说，还损失了我在族人中的威望信用。
如此一来，我日后能否登上族长宝座还是一个未知数。那几家长老为了整我可是煞费苦心。
“回禀老夫人，少夫人来了。”就在我思考如何回绝这个提议，门口传来下人的通报。
宁兰雅姿态优雅的走进客厅，她冲奶奶施礼道：“见过老夫人。”随后像没有看见我一样，缓缓走到奶奶身边。
“乖孙儿啊，”老夫人拉着宁兰雅的手笑道：“你这夫人聪明贤惠，就让她跟着老婆子学几天如何。我老了，有些事情管不来了，也该让兰雅帮我分担点。”
这就是长老们的计划？用交出部分少夫人的权力做为诱饵？他们知道我跟宁兰雅势成水火，所以故意拿这个试探我？如果我同意了，那就证明我和宁兰雅的矛盾并未如传言那般激烈。
因为宁兰雅身份上有致命污点，她拿到手的权力可以随时收回去，所以这个看起来合理的条件并没有预想的美妙。
糟了！我曾经对奶奶说过，疏离宁兰雅是我计划的一部份。所以奶奶在听到长老们这个提议后才会心动。
她虽然不知道我跟宁兰雅的后续计划，但是知道我们绝非是真的决裂。她对这件事的热心，很有可能会让人猜到我的背后布局。我必须做出补救。
对不起啦，奶奶，这个计划我要瞒过的人如今还得加上一个您。
“哼，随你的便。我要收徒一事绝不更改！”我冷哼一声，站起身就往外走。
“站住！”老夫人一脸笑容凝在脸上，她一拍桌子道：“你敢违抗家族决议？”
“我是家族少主，我认为事关家族未来的大事，可以不受家族决议控制。他们看不惯也可以把我撤了。”我冷然道：“大不了我飘洋过海到那片大陆去投奔爸妈。”
“你，你，”老夫人长叹一声：“你要我说你什么才好？这样吧，你想要传授给几个孩子的课程也行，必须要留有一本副本抄录。我会将它所在家族武库的最里头。”
“这不符合我的誓言。”我犹豫半晌，低声道：“顶多，顶多，让他们也推荐两个弟子过来。哪怕是钟帆，这个弟子我也咬牙收下。但是拜师的条件、四节六礼一样不能变。”
想看我的课程副本？门都没有啊。但是我可以再教几个学生，这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且名额我就只给两个，长老可有好几家呐！除去他们极力推举出来的钟帆，就只剩一个名额了。名额应该给谁家呢？这可是屠龙术啊！有钱都买不到的知识，只能靠自家摸索的东西。
嘿嘿，不光是你们会用心眼。老子也让你们尝尝什么叫二桃杀三士！
至于那个天才少年钟帆，等你在我面前都要执弟子礼的时候。看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竞争家主之位？
送拜师礼的大队人马已经走到外头了，我转身出去迎接几家大人。
昨夜我们就商量好了，虽然几家弟子对我都是执弟子礼。而我却是代师收徒，他们名义上还是叫我师兄。不然钟桓平白小我一辈，他可就郁闷到头了。
“哥”小弟站在我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出门那一刻他才低声道：“奶奶不准我学，她连拜师的礼物也没有替我准备。”
“没事，我们两兄弟，还讲究这些吗？”我笑道：“你只要比他们学得更好就行。”
钟桓点点头，眼里充满无尽自信。
海卫提督家的拜师礼包括：一车黄金、五车白银、灿金云锦百匹、东棱大陆的各地特产、海族的珍珠、各式珍贵的药材不计其数。满满当当装了十八车，我就想问一句，提督你是刷了什么不得了的海上副本吗？
卫队长和工坊管事的拜师礼一点不比前面的逊色：越女殿铸剑需要的菁瑛石，一块巴掌大小手指厚度的就要上千两白银。工坊管事一共送来了十二块，每一块都如板砖大小。
拿着它上街，看谁不顺眼就上去抡他一板。比拿剑杀人霸气多了！大管事看来没少从工坊仓库里往自家搬东西。
各种宝石玉胎也是不计其数，奇珍用品包括田契地契都有。
卫队长送来的各类奇珍食材很对我胃口。从血玲珑到血菩提，从五熊壮胆丸到七蛇七花膏。我都不知道卫队长还兼任城管一职。那些来风华城出售天材地宝的少侠侠女们，我估计他们没少受家族卫队的刁难。
宁兰雅是家庭的女主人，一切的开销收入都归她管。看着她面无表情的一笔笔登记入库，我很佩服少夫人的定力。需要说明的是，我的财政收入并不是来源于家族大院发放的月钱或者分红。
家族少主这个职务在没有管事之前是没有工资的。我的小院还有钟桓的小院所有的开支花费，都来自于远航商队。是父母亲从另一个大陆托家族商队寄回来的钱。
家族在无尽沉渊的那一头开辟了海外殖民地，如今几乎是自成一国。这也是我一说要投奔父母亲，老夫人就妥协的原因之一。
拜过我这个大师兄后，几个小弟才算正式加入了门下。为了保持神秘感，我并未告诉众人师承是谁。只说是一个古老的学术流派，只研究学问不涉及武功。
因为没有武力防身，所以这个流派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一代传人在街上遇到我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他将古籍交我之后逝世。
我一面翻译古籍一面自学内容，至今已有七八年，这才领会这门的学术精要。
大家对我这个说辞很不满意，但是有来历总比没有来历的好。几家拜师的正主都没有意见，其他人的意见也就如同放屁无需考虑。
我规定的学习时间还是跟以往一样，七日一开课。每堂课只上半天，其余的六天时间就让他们自由活动。愿意跟我完成社会调查的，可参加自行我的活动。
我的布局终于可以徐徐展开，如今再没有人能拦得住我。要不了多久，家族长老就会后悔把我赶出权力中心的做法。我坚信这一点。
夜深时分，经过一天的折腾大家也都累了。整个院子里的人都陷入沉睡。
待所有人都睡下后，宁兰雅依约来到我的书房。跟上一次不同，此番前来她的脸色和语气都有些不善。
“夫君收徒一事为何不先跟妾身商量一下？”也许是要表现出质问我的姿态，宁兰雅躺在距离我一尺远的床边不肯过来。
我想伸手拉她，少夫人很不高兴的甩开我的手，她很干脆的转过身去留给我一个背影：“夫君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你生气啦？”我扳过宁兰雅的身体，望着她的眼睛道：“能说说夫人生气的原因吗？”
“夫君将立族权术传于外人，可曾为自家孩子考虑过将来？”宁兰雅双目之中水光涟涟：“还是夫君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这些事？”
说实话我真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异界虽好却不是我的家。不管我的任务成败，十年以后注定要返航。我的一切计划都是以十年为考虑期限。
宁兰雅见我沉默不语，语气中顿时透出几分凄绝：“能得夫君一时喜爱已是妾身的福分，不该妄想其他的东西。就当妾身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你这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吧？”我忍不住乐了，宁兰雅惊才绝艳很少能看到她这样进退失据的表现：“亏我还想跟你商量一下后续计划，现在看来没有必要。”
宁兰雅太聪明，一见我笑得开心。她立马就知道自己的哭闹不起作用，于是抹干眼泪道：“妾身愿听夫君安排。”
“我的孩子呢，或许是未来的族长，或许不是。这要看他自己是否争气。我会尽力为他铺路，最后成与不成都要看你这做母亲的如何教育他。”我在话里暗示了一下宁兰雅，将来孩子的成长我可能不在她身边。
我既希望她能听懂，又不希望她能理解。
“妾身的孩子要是不听话，全怪他的父亲没有教好，”宁兰雅小声嘀咕：“对别人家的孩子掏心掏肺，自家孩子反倒撒手不管。”
“放心吧，我的少夫人”我伸手抱紧她：“相信我的安排，总不至于会让自家人吃亏。”
将近六千字的单章，我尽力吧。求收藏。
;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