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内情
稍作休整后,他们终于走出了那座残败的古宅,还好昨夜早有防备,把马栓在树下,虽有被雷劈的危险,但至少比淋雨后着凉的几率低得多。带着仍在休养当中的绾绾,他们重新踏上了这条隐在丛林深处的泥泞小路。
粟粟本是不想让陶铭悦跟着的,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见重台也没什么异议,她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只是这几天重台怪怪的,一直板着个脸,好像谁抢了他的王位似的。粟粟本是不理解,但转念一想,他和陶铭悦都是魔王之子,可不是在抢王位嘛,难怪脸色那么差,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好了,让他一个人静静。
于是,她就真的一直没主动找过重台了,重台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了。
经过数天的跋涉,四人已经到了湘西边缘,辛桑馆就在湘西境内。
每天在马背上无所事事的粟粟,总会在想,惜蝶生前是如何和书生好上的?出了宅子她会去哪儿?怎么又会回来?每次她都越想越心烦,最后索性就不想了,反正都过去了,她一向不喜欢刨根问底,太较真的人生着实是没什么意思。
过了界石,大家就正式进入了湘西,空气更加潮湿,乔木丛生,烟雾环绕,颇有人间仙韵的感觉,粟粟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粟粟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就在栈道边的小摊上点了几碗甜豆花,本就没什么客人的老板不一会儿就将甜豆花呈上,自己则是坐在一边打起了盹。
冰冰凉凉的甜豆花正中粟粟下怀,她一口气连着吃了两碗,还意犹未尽,连粘在碗上的渣渣她都搜刮干净了。
但是一旁的闻书看上去却没有胃口,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勺子一直搅拌,甜豆花已经碎成糊状,可她依然没有动筷的意思,眼神空洞看着碗里的豆渣。
一路上都在留意着她的陶铭悦最先发现异常,问:“难道闻书姑娘喜欢吃咸豆花?”
闻书笑得有些勉强,“不是,只是我没有胃口罢了。”象征性地吃了一小口,又开始不断搅拌着糊状的甜豆花,没有再吃的意思。
粟粟含着第三碗甜豆花,含糊不清地说:“是中暑了吗?要不要叫重台给你看看?”她一点没将自己当外人,私自给重台安排活儿。
对于粟粟突然提起自己,重台没有搭理,只是重重地将勺子插入甜豆花内,将它舀出,狠狠地咀嚼着,即使这甜豆花入口即化。
“不用了,我没事。”闻书摇摇头,脸色阴沉的重台她自是不敢惹的。自从上次从结界出来之后,她就明显感觉到重台的法力突飞猛进,已经和自己不相上下,有伤在身的她恐怕不是他对手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似鼓起好大的勇气,说:“我有点事想跟你们说。”
重台和陶铭悦都停下勺子,看向她,只有粟粟还在没心没肺地吃着。
“其实,上次在树林中袭击你们的是我,我就是那条白蛇。”闻书淡淡道,面无表情。
三人都已心知肚明,只是觉得没有提起的必要,当初在宅里她舍身相救,重台和粟粟都已原谅了她,既往不咎。现下,她又重新提起,是想干什么呢?
四周只剩下清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隐隐约约的蝉鸣声,四人都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闻书才重新开口:“那时我身受重伤,又有人在追杀我,我不得已才要攻击你们的,现在我已经知错了,你们可以原谅我吗?”闻书越说越小声,头也埋得越来越低。
又是一阵沉默,即使众人心里早有了答案。
重台重新拿起了勺子,继续吃着,没有理她。
“当然!”最后还是粟粟先开口。
“真的吗?”闻书闻声立刻抬头,真诚中带些渴求地望着粟粟,但重台和陶铭悦都将她一眼看穿,不过是在演戏,骗小姑娘的同情罢了,
而小姑娘粟粟果然点点头,见重台还在埋头吃着甜豆花,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踢了重台一脚,受痛的重台也跟着点头,还跟上了粟粟的频率。
反正近日不知为何自己功力大增,就算其中有诈,他也可与闻书一战,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重台在心中盘算着。
陶铭悦则是一脸欣慰地看着闻书,。
当然闻书没有注意到,继续追问粟粟:“我们是朋友吧?”
粟粟答:“嗯,应该吧。”
“如果我再次欺骗了你们呢?”
“……”粟粟不知怎么回答,她有些后悔了,自己着实是不该这么爽快的,女人的嘴,骗玉米的鬼。
“这次铸剑不只只需要你们付钱,可能还要请你帮我把地盘抢回来。”
“前地盘?”粟粟考量了一番,“这会不会造孽啊?我可造不得孽的,让重台去吧。”她决定不淌这趟浑水,谁的剑,谁去修。
重台当即炸毛,“凭什么我去?你别得寸进尺!”答应给粟粟的定情信物出钱修理,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现下还让他去做这做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给你修的,当然是你去了!”粟粟气得连自己送到嘴边的甜豆花都没吃。
还蒙在鼓里的重台提高了音调,“我不需要!”声音之大,不仅惊飞路边小鸟,还惊醒了一旁撑着头睡着的老板,忙擦拭自己流下的口水,好奇地看向那桌两男两女。
“这本来就是你的!”粟粟一时口快,将事实道出,发现自己多嘴后,她试图用甜豆花堵住自己的嘴,别让更多的信息流出。
“嗯?”三人皆诧异。
粟粟忙生硬地转变话题,“咳,没什么,继续吃呀,别客气,他请客。”
闻书见缝插针,又将自己的请求搬上台面,“这件事有点危险,我怕连累到你们。”
重台冷着声说:“如果你真的怕,就不会把我们引来了。”
粟粟像是抱着了一根救命稻草,说:“朋友之间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先说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转移重台的注意力,别让他有找自己算账的机会。
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树上新生的蝉时不时地叫着,催人欲睡,坐在隔桌老板又打上了瞌睡。
“我有一个发小,我……我们关系很好。三年前,他突然上门提亲,可惜我的父母云游去了,这婚事就没成。但是我们天天一起练功,他的功力突飞猛进,渐渐走火入魔,终于在几个月前,他到了瓶颈期。为了能有所突破,他竟想拿我做器皿,我打不过,九死一生,后来遇到了你们。
我这次回来想跟他做个了结,你们会陪我吗?现在走也还来得及。”闻书用了一招以退为进。
“你和他一起练功,法力会差那么大吗?”重台双手交叉在胸前,身子稍稍向后倾,脸上虽挂着笑,眼神里却充满着怀疑。
粟粟白了他一眼,内心充满鄙夷,你法力挺高,情商怎么就这么低呢?这明显就是闻书沉迷于情情爱爱,没有好好修行啊,有什么好问的,多尴尬呀!
“别理他,当初你一个人都能逃出来,我们这么多人,即使打不过,逃命还是可以的。”粟粟的安慰到,但一向都不怎么正经。
“四个人总比一个人强。”陶铭悦附和。
“不,是三个。”粟粟纠正到。对,没错,她又将自己排除在外,即使她现在升看仙阶,成了下仙,可她还是认为自己是个渣渣,毕竟自己实打实的就挨了三下,已经快不行了,要不是重台赶到,自己绝不会飞升成功的。
自己好像还没好好感谢过他,要不要和他说声谢谢呢?现在说会不会太晚了呢?她开始纠结起来。但若不是为了找他,自己也不会在凡间受此劫难,他理应替自己挨的,而且他一出生便是神,比自己高阶好几级,受这几击应该没什么吧?可……
闻书将她的思路打断,弱弱地说,“那次是我有砝码在手,才堪堪躲过,这次我什么也没有了。”声音小得都快被蝉声盖住了。
“没事,你这次有我们。”陶铭悦说,面上是标准疏离的笑,让人看不清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对啊!”粟粟自信满满地应着,“可别小看他们啊!”他们可是魔王之子呢!一个还是农神后稷的养子,能力肯定不俗,我们俩划划水就好了。
自己的计谋得逞,闻书顿时有了活力,眉开眼笑,将刚才的阴郁抛至脑后。她把搅成糊状的甜豆花往重台边上一推,举起手,喊道:“老板,来一碗,不,两碗咸豆花!”
已经迷迷糊糊的老板被她一吓,直接从凳上摔落,连忙爬起来,揉着屁股说:“好,来了!”四人看着老板慌张的样子哈哈大笑。
重台借着这个间隙,偷偷把豆腐糊推给了陶铭悦。陶铭悦也没在意,看着老板工作,不一会儿,两碗咸豆花便上了桌。
一旁已经吃饱喝足的三人百无聊赖地坐着,看闻书进食,无一人说话。
感觉气氛怪怪的闻书随意扯了个话题,想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陶公子啊,我看你那么喜欢助人为乐,也不像邪气那么重的人啊?你的邪气是从哪沾来的?”心头巨石半落地的她有点飘了,开始戳人痛处了。
此言一出,三人果然不再死死地盯着她,粟粟和重台都十分讶异,但其中具体意味并不相同。
粟粟对陶铭悦身有邪气是全然不知,所以感到惊讶,难道魔界太子转世自带邪气?不该呀,若是如此,那重台半神半魔的,邪气应该也有,闻书不可能没发觉。
而重台则是近几日功力渐长后才依稀觉察到的,邪气之大之纯,并不是自己和闻书能制住的,如今若是惹恼了他,便是死路一条,闻书怎么会无缘无故提起呢?
陶铭悦垂下眼帘,思索了一阵,道:“邪气是一场大病后留下的,助人为乐的习惯也是那时候留下的。有时候无差别的善意其实也是一种邪恶的冷漠,不是吗?”
众人唏嘘,不好再接话。
偶尔飘过的云朵遮住了炎热的太阳,留下一片阴影,热风习习而来,吹得人昏昏欲睡,这不?老板又进了梦乡,鼾声如雷。
粟粟笑道:“这个老板也是心大,万一我们跑了,不给钱,他不亏大了吗?”
“我们的重台公子穿的那么贵气,这么可能吃霸王餐呢?”闻书打趣道。
待闻书吃完,老板已经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午呼呼大睡,四人没吵醒他,放下铜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突然一声鹰唳,棚内老板惊起,看旁边的座上空空如也,再一次受到了惊吓,着急忙慌地走过去,边叹气,边收拾碗勺,看来今天又亏了一单买卖。
就在老板唉声叹气时,一只倒扣的碗鹤立鸡群,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掀开一看,是两串铜钱,二十文,而空碗刚好十个,而且并没有剩下的豆花,看样子他们没赖账。
与此同时,四人已经到了清台山辛桑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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