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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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误会

  “那是五十多年前春天的一个平常日子,老夫还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闲来无事,就来清台山找星阳他们算账。奈何人是铁饭是钢,在走到隔壁山头的时候,老夫腹中空虚。

    

    正巧看见阿白的店,那时候规模还没这么大,就是个只有几张桌子的小酒肆,连跑堂都没有一个,可堂内却是坐满了人,好不热闹。

    

    老夫心生好奇,便进了屋,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满眼望去,皆是大汉,语言粗鄙,还有些妖物的特殊用语,看来这里鱼龙混杂,极可能是妖怪的秘密基地。老夫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同时也很兴奋,这是老夫扬名立万的机会,毕竟老夫当年也是个心怀天下的有志青年。

    

    老夫细细观察着屋内各妖……”

    

    众人兴味索然,他们对妄愚的自我遐想没有什么兴趣,可又不好意思打断。借着身形遮挡,粟粟轻轻拍了怕闻书的手肘,毕竟在这里,只有她勉强和妄愚同辈。

    

    闻书立即会意,谄笑着说:“其实,这一段没有韵白姑娘,您大可简略一些,终归,她才是主角嘛!”

    

    妄愚虽是厚脸皮,但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直切“主题”,带着岁月静好的笑,“她马上就出现了。她就像一个误落凡尘的仙女,出现在老夫的世界里。她一从内院出来,原本吵吵闹闹的大厅瞬时变得鸦雀无声,十几双眼睛直愣愣地看向她,老夫也不例外,被吸引了过去。

    

    那倾国倾城的姿色,只那一眼,我就知道……”

    

    众人听着妄愚连自称都换成了我,接下来必定又是一顿无关紧要的长篇大论。幸好闻书立刻及时止损,将话题拉回,“韵白姑娘的美貌,大家都看在眼里,千言万语都是道不尽的,我们慢慢欣赏就好,您不如直接进入主题,说说您是怎么英雄救美的。”

    

    韵白先前翻上天的白眼也收了回来,甚至有些得意之色,但悄悄地与妄愚拉开了些许距离。可从门口偷溜进的风扬起她的发丝,裙摆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抖,着实有些扎眼,众人皆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妄愚不甚在意,继续说道:“对于那些山野无赖的话,我是一句都听不得的,刚刚出师的我,初生牛犊不怕虎,一鼓作气地将他们全部打趴下了,扶起了躲在柜台下的阿白。”

    

    说着,妄愚的脸上浮起春风得意的笑,深情地看了韵白一眼。在他依然如少年般清澈的眼里,众人好像看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他。

    

    粟粟不禁为他鼓掌叫好,“真厉害!”

    

    “切!”韵白不屑,“还不是因为我在他们饭菜里加料了?还有,我蹲下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你打翻了柜台上的香料盒,我去捡起来罢了。”

    

    看热闹的四人抿唇偷笑,妄愚和韵白在自恋这一块可以说是极其相似了,若不是妄愚看着像是韵白的爷爷,他们一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咳咳……”在小辈面前被扫了面子的妄愚,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欲挽回些颜面,可韵白哪会给他这个机会?抢了他的话,将那段陈年往事尽量公正地向众人道明。

    

    “即使是那些被药力弄得半死不活的妖怪,你也打不过,还好意思在这吹牛?”韵白叉着手,蔑视地看着妄愚。

    

    “什么叫打不过?老夫当时可是毫发无伤啊!”妄愚为自己正言,自称也用回了“老夫”。

    

    韵白刚想反驳,却被陶铭悦抢了话头,他既好奇又佩服地问:“就这么一眼,您就追了韵白姑娘这么多年?”

    

    “嗯。老夫对感情之事极为真挚与专一,特别是对韵白姑娘。”妄愚凑近,靠着韵白的肩膀,语气暧昧。

    

    即使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路上还是空无一人,幽静极了,就连平常日子在门口张望的妖物也没了踪影,只剩下屋内那一点声响。

    

    妄愚的步步紧逼惹得韵白厌烦,她索性从旁边拉了张长板凳,坐到了妄愚对面,翘起的二郎腿将妄愚生生拦在了离自己一尺远处。

    

    她双臂交叉放于胸前,微昂着头,眼神轻蔑,嘴角噙着冷笑,不屑地说:“哼!不知道是谁,衣带都被那些小妖解开了,露出随身收藏着姑娘家的肚兜,而且款式还极为……大胆。”她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用了“大胆”二字。

    

    在场的局外人早已心知肚明,韵白口中款式大胆的肚兜,想必就是星阳他们的恶作剧,不禁向妄愚投去了怜悯的目光,这口黑锅他背得可够久了。

    

    “不是和你解释很多遍了吗?那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妄愚急头白脸地解释,整个身体都扑向韵白,可膝盖却被她的脚尖抵住,近不了身,只能悻悻地退回了位子上。

    

    韵白换了一只脚,斜睨着妄愚,冷冷地说:“对,你是说过不少,可谁会信呢?”她转向一脸懵的粟粟,兰指轻指着妄愚,“那老头说,那女人家的私密物什儿,是那妇人的丈夫亲手给他的,这样的荒唐话,你们会信吗?”

    

    未等她把手指放下,四人齐齐点头,不是故意为妄愚开脱,而是真的认为星阳夫妇真的有这么无聊。

    

    闻书好奇,问妄愚:“您老不妨跟我说说那两条……不,我父母当年为何要把那玩意儿赠与您,我们也好帮着解释解释。”

    

    妄愚深深叹了口气,说:“当年老夫还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闻书急忙打断,“这么您说过了,我们已经铭记于心了。”

    

    “比那还早,更意气风发。”妄愚摸着自己花白的长胡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那是老夫第一次下山游历,满腔热血,路过一勾栏……”

    

    “勾栏?”粟粟小声咕哝,充满疑惑。

    

    重台微微侧过头,贴着她的耳朵,嘴角稍稍上扬,低声回道:“就是妓院。”

    

    他呼出的温气萦绕在粟粟脖颈间,酥酥痒痒地。粟粟下意识地躲开,面上不知何时已泛起红晕,大抵是因为自己怕痒吧?她后知后觉地想着。

    

    而一旁的妄愚像是没发觉两人的小插曲,“老夫手中的罗盘飞速转动,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老夫就冲了进去。可屋内屋外细细搜查下来,却是一无所获。就在老夫心灰意冷的时候,一名穿着保守的女子拦住了老夫。

    

    她与馆内的其他女子不同,一身素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看就是个良家妇女。她哭哭啼啼的,见老夫器宇轩昂、英气逼人,与那些流连烟柳之地的凡夫俗子不同,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向老夫求助。

    

    现在想来,从一开始他们就给老夫下好了套,只等着老夫去钻。门口的妖气想必也是他们故意漏出的,引老夫进去,之后又服用寒茗草,隐了身上妖气,让老夫断了线索。”

    

    韵白是第一次听这段秘闻,以前妄愚刚说到勾栏时,就已经被她赶出门外,听这故事的前半段,她已经觉得匪夷所思了,真的有妖怪会这么闲吗?她不禁怀疑起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但她没出言打断,好奇妄愚还会编造什么夸张的情节。

    

    “在老夫温柔耐心地询问下,那妇人道出了她来勾栏的真实目的--找她那不争气的丈夫。对于行善积德,寻道之人当然是义不容辞。

    

    不一会儿,老夫就找到了那负心汉,在一番语重心长的劝导下,他终于洗心革面,跟着他家妇人回了家。”

    

    “这不会就是那两个老家……我父母吧?”闻书一头雾水,问,“可这和肚兜有什么关系?”

    

    “别急,老夫还未说完。”妄愚深呼一口气,“在送他们出勾栏时,老夫无意间碰到了那男人的胸口,软乎乎的,老夫想着都是男子,应该不碍事,忍不住捏了几下。

    

    哪料老夫还未松手,脸部就受到了重击,还好老夫功力深厚,不然一定会被打趴下。”

    

    韵白终是未忍住,小声吐槽,“那是你脸皮厚。”可四周如此安静,四人听得一清二楚,偷笑得更欢了。

    

    可能是上了年纪,听力不好,妄愚像是没听见,“老夫连连道歉,他们夫妇二人也觉得理亏……”

    

    粟粟脑子没转过来,“夫妇二人?不都是女的吗?”

    

    “那小娘子想必是星阳前辈假扮的。”重台望着粟粟宠溺一笑。

    

    “没错。”妄愚答,他现在回答得倒是云淡风轻,但当初星阳一句雄健浑厚的“夫人”出口时,可把他吓得不轻。

    

    “啊?”粟粟震惊,凡间的妖真会玩,他们竟好这一口,她偷偷瞥了闻书一眼,好奇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只见闻书极是镇定,看上去好像是对自家父母任性妄为的举动习以为常,小时候应该是没少被坑害。

    

    她的声音清冷,隐隐含着些愤怒,“他们才不会觉得理亏。”

    

    被闻书揭穿的妄愚有些许尴尬,讪笑着说:“毕竟是他们骗老夫在先。”可他接下来讲述的故事正是印证了闻书的话,“他们道了歉,老夫也不是什么心胸狭窄之人,就原谅了他们。但刚要问他们缘由时,那男扮女装的人却是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绸缎,做工精良,刺绣也算繁复,应该是什么名贵之物。

    

    正在老夫犹豫要不要接时,他一把塞到老夫怀里,然后带着他的夫人扬长而去。等老夫发现那是女人家的私密物什儿之后,急忙叫住了他们,看他们只留下一句‘在下清台山闻书,恭候阁下大驾。’

    

    接连被耍,老夫气不过,便连夜问路赶去清台山。半路上也打听出不少事,原来他们是千年蛇妖,而‘闻书’也不是他们的真实姓名,老夫从小到大还没被这么羞辱过,越想越气,快马加鞭来到了这里。

    

    可当老夫一跨进这店里,看见阿白,什么火都消了,顿时心如止水,觉得这都是命运的安排。”说完,含情脉脉地看着韵白。

    

    韵白别过了头,避开了他似火的目光,“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你怕不是在胡说。”

    

    莫名其妙被盗用姓名的闻书咬牙切齿地说:“他们真的有这么无聊。”不知道自己在暗地里背负了多少莫须有的“罪名”,她心累得很,连骂娘都没了气力。

    

    陶铭悦略担忧地看着她,他也是领略过二老手段的人,其中的有苦难言他更是深有体会,所以他心中哀怜情愫也比旁人多了一些。

    

    闻书从他无言的宽慰中重新拉回思绪,现下正事要紧,立即将怒容褪去,换上一副笑脸,“道长您看,这人我也给你找来了,这肚兜是不是……”救自己的宝贝徽墨要紧,其它都是过眼云烟。

    

    “这肚兜真的是你的?”不明真相的韵白上下打量了一番,想不到面上这么正经的一个女孩子,里头竟是如此开放。

    

    闻书立即否认,“不是我的!是那老头的!”生怕她不信,狂给妄愚使眼色,让他帮忙解释一下。

    

    妄愚立马心领神会,“不是她的,但毕竟是她家的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他凑近了几分,“免得让你再吃醋下去。”

    

    别瞧着妄愚年老,身手还是很灵活的,躲开了韵白的膝袭,“别踢,老夫这就走。”

    

    “现在?”韵白被他突然的积极吓了一跳。

    

    妄愚点头,“我去去就回,别那么舍不得!”他的厚脸皮已经快赶上星阳夫妇了。

    

    “你还是吃完午饭再走吧。”韵白罕见地对他如此温柔,居然出言挽留,眼神中竟有些哀伤与不舍。

    

    被拒绝了几十年的妄愚受宠若惊,一时间得意忘形,“阿白莫不是想通了?虽然我不剩多少年了,但……”他与韵白对话是还是用“我”自称,仿佛好像这样他们之间的隔阂就会少一点。

    

    未等他说完,韵白的拳头已然擦着他的脸,呼啸而过,“说什么呢?”

    

    人老了,就容易多心,妄愚脱口问道:“难道是你得了什么绝症?”他顺势握住了韵白的手,与他布满皱纹的手不同,韵白的却是白嫩光滑,一点不像得了重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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