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薛德宝亲自来林府拜祭,严梅梅让入内堂。如今林家当家做主的已然是大奶奶林严氏了。每时每刻都有回事的小斯婆子们在外头候着。
或是等着来领对牌领取东西,或是交了差事来勾兑账册的。严梅梅安排每日里府内的进出账册要日清日结,交由秦德保初验,钱先生复验。晚晌有宝路递到严梅梅手上去。
日间的丫头小斯编成几队,只留一队堂前伺候,一队替补,又一队门口接应大家各司其职,倒也是竟然有序。
因为有急着领取对牌的,严梅梅耽误了点时间才转身招待薛德宝。
今日严梅梅穿的是藏蓝色的常服,未施粉黛的面庞到衬托出青春年少的娇俏风姿,耳垂上一对高冰晴水底色的蛋面镶银耳环,同料的发簪戒圈。
连日辛苦严梅梅燕窝深陷,疲乏之色溢于言表。‘
薛德宝在后堂听着严梅梅有条不紊的交代各项事宜,心里暗暗佩服。他原是带着几分看笑话的心登堂入室的,既听到下人们都在议论严大掌柜临危受命才知道,还有灵前抱着牌位成亲的这一段故事。再看严梅梅的眼睛里就带上了几分钦佩。
“本来不想打扰夫人为亡夫治丧,奈何天气转暖,家里积压的货物好些都坏了。严夫人自来就比我们高算,还得求夫人给咱们指点一二!”
严梅梅并不打算管薛德宝的家事,几次三番的在商会议题上使坏,他是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人家早就一眼看穿。
严梅梅嫌薛德宝人品阴毒,自然带了七八分的防范心里。嘴上诚恳热情,心中确是很看不起他的。
“薛老板说笑了,林府如今这个鸡飞狗跳的样子,你待叫我一个才失去了丈夫的弱质女流怎么办啊,自己家尚且乱成这个样子,我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来问旁的。我与亡夫多年相伴伉俪情深,怕是几年都缓不上来了!”
说说的从怀中掏出锦帕,哭得梨花带雨:“我原想着借着商会的事由自己多少可以派遣心怀,哪里知道,如今脑袋里一片浆糊,想着自己原就是才疏学浅,当初如不是咱们老爷在后边托着,我又懂得了什么。”
严梅梅说到动情处,已然是连呼吸都不利落了。
点墨忙给来捶背:“奶奶可别想这些劳什子了,依旧是去了的人,还是想开些吧!”
主仆两个捶胸顿足,连紫檀桌上摆的钧窑都连带着就差跳舞了。薛德宝听了严梅梅的话觉得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她一个女人没有男人在后边指点怎么可能奇思妙想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到是可惜了林恒,果然是天纵奇才啊!
他一个大男人看着两个漂亮女子在眼前哭,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只是,商户那边?”
“我想着,亡夫尸骨未寒总还是要守满着三年的孝期,至于公中的差事,择日我打发人递了辞呈吧!从此就关起来家门,守着孩子勤俭度日吧!”
严梅梅要辞职,这个消息对薛德宝来说算的上好消息。他还要罗嗦几句凿实一些,严梅梅已经端了盖碗,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薛德宝前脚出门。严梅梅跟点墨后脚就坐直了腰杆,长出一口气。
自此之后,靖州城真的就如严梅梅所说那样再无林家。
林府每日中门紧闭,严梅梅等人深居简出。
农谚说:“多插立夏秧,谷子堆满仓”。靖州城的老人习惯了把五月份当作立夏,马上夏季就要来了。
雨季之前,各房各院都把冬天的被子毛料衣服拿出来晾晒。万国旗似的在春日的暖风里飘扬。叶子卿已经接月的身子了,窦月娘没事就带着红袖儿豆梗过来跟她一起缝制小孩衣服。
林恒去世之后,一屋子的女人再没了争执的理由,反倒是相处的越发融洽起来。窦家大哥来了几次,劝说妹子改嫁,连严梅梅都亲自跑去问她的意思。
“你们都不必劝了,我这耳朵都听出来老茧了。才消停不到一年,我倒要好好的养养膘呢!”
叶子卿挺着大肚子抓起窦月娘的手腕:“瞧瞧这蹄子,前几月我见过这镯子的,原是能套着到她胳膊肘,这才几个月,我老说自己没长胖,原是拿着她比的,到是她胖了,这镯子如今才到腕子上再推不上去了唉!”
“哎哟哎呦,疼呀!”窦月娘夸张的叫唤引得众人发笑。
“她到是吃的猪一样胖了!”
窦月娘指着窗外的玉壶:“这丫头到是随我,死性子,老爷走后,到是难为了她。”
“多亏了玉壶,”叶子卿拖着后腰:“秀芹也好几个月了吧,跟我前后脚有的,索积少如今在柜上到是得脸了,只是秀芹这个事,他们索家一直不点头可怎么好!”
严梅梅说:“我准备亲自去索管事家里说合,只是得有个由头才好,这不一直说喜悦楼那后边盖小院吗,我打算把这个伙计直接托付给他!兴许一高兴也就应下了,秀芹那个大肚子,哪里还藏得住!”
“可说呢,簸萁一样!”
几个人嬉笑着,储秀跑进来:“大奶奶王爷府来人了!”
“谁啊?”
“是林姨娘过来了,人已经到了门口,正堂没找见你直接到了凝香苑。”
“她到是常来常往的。点墨,去换了好茶叶来!”
叶子卿拦着:“瞧大奶奶这话说的了,想是我院子里还吃不起茶招待不起客人了呗!”
“你们到瞧瞧,如今咱们叶姐姐肚子大了,心量也见长,舍得掏出珍藏的宝贝代客人了!”
几个人说笑着,打门外进来一个穿着荷叶袖葱绿袄子的胸前绣着一朵盛开的荷花,不是林珠儿又是哪个。
几个人依次见了礼,不多时点墨捧着一套时兴的古法琉璃茶杯进来。大家喝着茶,林姨娘跟大伙说着最近街面的新鲜事。
却原来,严梅梅辞去了商会会长一职位之后薛德宝就被大家推举成了现任的会长。原计划的在城外搭建的市场却没做起来。
不是东家价格高于西家,就是货品成色质量同类的收集不起来。好容易货聚在一处了,车马配备又跟不上趟儿了。镖局坐地起价,你道怎样,现如今靖州城最贵的消费竟全在货物流通的车船上。贵的咂舌。
薛柳氏到是有了喜脉,可见天不是跟姨娘打就是跟老爷闹,又把好容易怀上的娃娃给掉了。如今已然连打扮的心情都去了八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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