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太阳已经完全西沉，天色并没有完全暗透，余下清冷的，没有温度的光。
街上有背着小书包成群结队笑闹着往家里跑的孩童，还有风尘仆仆急着往家赶的男人，回家就能吃到妻子亲手做的热腾腾的饭菜了，就能抱着自己圆滚滚的娃娃检查功课，这样想着，一天的疲乏好像都忘记了。
马车尽量放缓，还是难免颠簸，胃里已经消停点了的翻腾，又开始了隐隐的绞痛，李蕴商关上车窗，不再看那不属于自己的生活。
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面人兔子，白白胖胖，憨态可掬。从春意楼出来，一眼就看中这只傻呆呆的面兔子，岳泽阳向来喜欢这些小玩意的，这样想着，干净苍白的指甲轻轻戳了戳面兔子肥肥的脸颊。
在小厮的搀扶下缓慢的下了马车，岳府门口，岳管家正等着他
“商少爷，夫人请你过去一下”
“嗯”淡声答应着，把手里胖胖的面兔子收到衣袖里放好
怡神院中沿着青石板路的两侧都点着灯火，明亮但不刺目
“夫人”李蕴商恭敬的行礼
“蕴商回来了，快过来坐下，自从免了你的每日请安，现在是想见你一面都难”岳夫人一身杏黄色的衣裙，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风韵不减当年，过来亲热的拉了李蕴商，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是蕴商偷懒了，以后蕴商还是照旧日日来请安可好？”
“不用，我也知道你忙，就是老看不见你，我这心里总牵挂着”
“老爷身体最近可好？”
“唉，你也知道，还是老样子。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阳阳贪玩，我们家也就指望你了”岳夫人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
“嗯，夫人也要注意身体，最近天凉，不要忘了添衣服”声线清浅，气力不足。
“我听说，你联合了白老板他们降了江城的米价，还开了我们家的粮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没和我们商量商量啊？”岳夫人放下杯盏，声音依旧温柔，但是眼神凌厉的看着他
李蕴商呼吸一滞，胸口针扎般绵密的疼
“我跟泽阳说......”
“阳阳年纪小不懂事，还分不清好坏，辨不明是非，再者，家中大事偶尔也要请示老爷，你说呢？蕴商”岳夫人声音温柔，娓娓道来。
“是，我知道了”明亮的灯光下，黑曜石般美好的双眸里光芒渐渐暗了下去，然后，是无底的黑洞。
“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夫人也...咳咳...早点休息”清瘦的手吃力的扶着座椅的扶手，缓缓的起身，“蕴商先回去了”恭敬地行礼告辞，得到夫人点头同意，才稳着步子慢慢走出主宅，到一处僻静无人处，背靠着冰冷的石墙，掩唇轻声地咳着，咳得身体都微微颤抖，另一只手死死的按着胸口处，吃力的调整着呼吸，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后背也被汗湿了，秋夜的风吹过，彻骨的寒凉。
用了药，又歇了一会，扶着石墙慢慢出了院落。
发过高烧的身体，刚刚又险些犯了心疾，这会儿头昏昏沉沉的晕乎着，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但是他却没有回自己的小屋，反而向着与自己的小院相反方向的沐玉居走去。迟缓而坚定。
灯火通明的院落，李蕴商一进去银荷就迎了上来
“商少爷好，小姐在小厨房呢”银荷笑意盈盈的在前面带路，好像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小厨房的红烛明晃晃的亮着，锅碗还有勺子凌乱的摆着，到处可见用过的炊具和食材，乱得李蕴商都不忍心看，他的姑娘站在一口大锅前面，笨拙而认真的翻炒着，脸上还有一块黑乎乎的炭灰。汗津津的小脸难得的认真。
之前岳小姐亲自烧火冒了很多烟，虽然已经通过风，但李蕴商还是被呛得掩唇轻咳，岳泽阳这才发现他过来了，扔了勺子，忙把他拉出厨房。
“哥”姑娘心情很好的笑着
“大小姐怎么想起来下厨了呢？”从袖中拿出一方白手帕，递给岳泽阳。“脸上有脏东西，擦一擦”声音轻柔低弱
“嗯，涵哥哥后天就回来了，我想亲手给他烧菜吃”岳泽阳接过手帕，随意的擦着，眼角唇边全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是吗，他都回来了”李蕴商眼前有一瞬的全黑，耳边轰鸣的嗡嗡响，身子不稳的晃了晃，他喃喃低语，声音低沉微弱，岳泽阳没听清，姑娘满心喜悦根本没有注意到李蕴商的异样。
“哥，你说什么？”
“咳咳...没什么，回来就好...我就过来...看看你，你继续去练习...我回去了”黑曜石般的眸子隐隐的有些湿润
“嗯，那哥我回去继续做菜啦”看着姑娘欢欢喜喜跑走的背影，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在迅速的降温，冻结。伸出苍白清瘦的手指探到袖中，轻轻戳了戳面兔子肥肥的面颊，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轻阖了双目，有晶莹的关芒沿着清瘦的脸颊一晃，然后消逝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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