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深秋时节，树叶凋零，鸟儿返乡，剩下的世界既寂静又孤独，处处透着悲凉的味道。
天色渐渐暗淡，屋子里更是早早的笼在黑色里，李蕴商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上，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但整个人的感觉都是淡漠，疏离，还有深深的落寞。
这么多年第一次，他真的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力不从心，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如别人，他生来病弱，手无缚鸡之力，他保护不了想要守护的人，他是个被遗弃的孤儿，没有显赫的家世，甚至他连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庇护之所都没有，他慢慢合上黑曜石般的眼睛，抬手用力按住胸口，那里很疼，很疼。
可是他心里总是有着那么一丝幻想，但是今日，他最在意的人伤在他面前，他不仅保护不了她，甚至...他连带她去找个大夫都做不到。
苍白清瘦的手指狠狠的压在胸口，他是自卑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拿自己去跟陆斐涵比较，那样的天之骄子，他不敢...。
“哥”门外有人轻轻叩门，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些怯生生的感觉。
李蕴商慢慢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处闷闷的痛。
“哥”没听见里面回应，岳泽阳自己慢慢推开门，屋里一片黑暗，沉闷的压抑着，姑娘慢吞吞的走进来，点燃油灯，在慢慢的踱步到床边，伸出双手，娇嫩清脆的声音里满是讨好的味道。
“哥，你看，大夫看过了，说没什么事，那药其实已经不那么烫了，只要涂几天烫伤药马上就好了”昏黄灯光下，仍能醒目的看出白嫩的皮肤红了大片，但好在，并没有烫出水泡。
李蕴商低头细细的看了一会儿，确定真的没什么大事，才松了一口气，慢慢靠躺在软枕上，全身上下说不出的疲累。
“泽阳，你先回去吧，这几天不要碰水，有什么事让金荷银荷她们帮你做就是了”床上人苍白疲倦，神色淡淡。
“嗯”姑娘乖乖答应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哥，换下的床单在那里？我拿回去洗了吧”
“不用，我自己来洗就好”头疼的厉害，李蕴商微微皱眉。
“回去吧，我累了”淡淡的又一次下了逐客令，姑娘只能嘟着粉嫩的唇，不情不愿的离开。
西院一向寂静又冷清，安安静静不像住了人的样子，但是今晚却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还冒出了缕缕的炊烟。
赵越景蹲在地上探头看火烧的怎么样了，俊俏的脸庞上有一抹黑色的烟灰，头发也不像平时那般整洁，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滑稽。
赵越景在心里哀叹，他这是作了什么孽啊，白天跟人斗智斗勇的谈了一天的生意，晚上随便吃了一口饭，就马上提着精心准备的食盒到岳府报道，结果...碰巧大少爷心情不好。他把饭菜摆上了，温言软语的劝得口干舌燥，人家看都不看一眼，谈生意都不带这么累人的！就在他要暴走的时候，床上人声音淡淡的吩咐他去把床单洗了，他大爷的！老子已经连洗两天床单了！
就着冰凉的井水，赵越景表情扭曲，肢体僵硬的洗干净了床单，站起身来，腰酸背痛，双手冰凉还得坚持拧床单，好不容易回屋坐下，刚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还没来及喝呐！床上那位合着双目，声音清浅，表情淡漠的扔给他四个字“备水，沐浴”。当时他恨不得把手里的茶杯摔在他那张清俊白净的脸上。
烧水洗澡是一件既费力又费时的事，半人高的木桶能容纳的热水多的惊人，赵越景洗床单硬挺着也懒得烧水，这回儿可谓是烧水烧个够啊。折腾了半天，终于差不多了，他满身大汗的把木桶抬到卧房，汗水打湿了华服，粘腻腻的粘在身上，赵越景恨恨的想，老子回去一定让全府的人给老子烧水洗澡！
“大少爷，水备好了，您洗吧”赵越景关好门窗，在屋子又多生了一个火炉，整了整衣服，好整以暇的端坐在红木椅子里，一点要回避的意思都没有。以李蕴商如今的身子，他哪里敢放他一人沐浴啊！
“出去”床上人睁开眼睛，慢慢转头看他。
“不行，你一个人洗我不放心，大家都是男人，你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啊”赵越景一副我可都是为你好的君子模样端杯喝茶。
“阿景，我没事”李蕴商扶着床边坐直身体，慢慢俯身穿靴子，起身时头晕了一下，身体微微一晃，苍白的手指紧紧握住床栏。赵越景赶紧放下茶杯过来扶着。
“你看，又头晕了是吧”
“阿景，我...是不是放哪里都是个累赘”
“蕴商”赵越景小心的看他神色，淡漠依旧，但是有着说不出的悲伤。“怎么了？当然不是，你可是商界奇才，我赵越景的今天还是多亏了你的提点呐！”
赵越景小心扶着走到木桶边，看他神色落寞，知道他是真的心情不好，“蕴商，你现在心疾沉重，很容易犯，尤其是洗澡的时候，马上你们岳府就要召开年总会了，你要还病着会耽误事的，你听话，我帮着你洗好不好？”
李蕴商也知道现在执意一个人沐浴太勉强了，只能微敛了黑曜石般的眸子淡淡的点了下头。
赵越景扶着褪下衣衫，慢慢坐入木桶之中，解开束发，乌黑的发乖巧的披散而下。苍白的肌肤在热气熏蒸之下，透出淡淡粉嫩，清俊的容颜在水的陪衬下越发出尘脱俗。
缓缓坐下，热水没到胸口时，李蕴商就有点喘不过来气了，阖目缓了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他今日心情大起大落，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再考虑，只想好好洗个澡，然后，明天的事情等到明天再去思考。
赵越景一直在一边小心伺候着，那人一头乌发，皮肤白皙，容颜清俊，但是一身病痛，满脸倦色，赵越景时常想，这人如果身体健康会是这样的如珠如玉，风华绝世。
美人出浴的时候，赵越景突然想到儿时在老家听戏时听过的一句诗。
浴罢清溪香气满，未施脂粉色泽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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