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冬日清晨雾气蒙蒙的，深绿的松柏上挂着星星点点的雾凇，静谧到寂静。
李蕴商忍过一阵又一阵的头晕心悸，有些吃力的靠坐起来，冬日早起，对他来说太过辛苦了，苍白优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揉钝痛的额头，宽松的白色中衣衣袖滑落，苍白消瘦的手腕白得能看到淡蓝的血管。
昨晚一直没有用饭，胃里却有一种胀胀的不适感，看着月牙蒸的幼嫩的蛋羹，莫名恶心。李蕴商拿起勺子勉力吃了几口，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敢再吃只能放下勺子，清远的眉微微皱着，他明知赵越景是个有分寸的人，但是平时风雨不误，昨夜却一直未来，终觉还是放心不下。
“少爷再吃点吧”月牙看他吃了几口就不吃了，一小碗蛋羹还剩一大半，不禁担忧地劝道。
“嗯”李蕴商抬头冲他淡淡一笑，清俊苍白容颜笑起来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李蕴商又勉强吃了一口，鸡蛋的淡淡腥气强烈的刺激着他的食道，软软嫩嫩却难以下咽，苍白的脸上渐渐渗出冷汗，黑曜石般的眸子含着愧疚看着月牙。
虽然只是一碗蛋羹，却是月牙在天还没亮就爬起来蒸好的。
月牙看着那双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清澈如水好像还带着点委屈。
“吃不下就不吃了，也怪我天天给你炖蛋羹吃，要不我给你熬点小米粥吧？少爷”月牙这人总觉得李蕴商身体不好，就必须得好好哄着。
“明天吧”李蕴商扶着桌边慢慢起身，月牙赶紧扶着他，李蕴商打算今天早点出门，先到赵府看看，再去霍府。霍府，该面对的终是要面对。
赶车的小吴尽量放缓车速，但是李蕴商还是颠簸的面色惨白，早上用的那点蛋羹更是在胃里翻腾不停，苍白清瘦的手指掀起车窗的棉帘子，清晨的阳光柔柔的照进来，打在他优美的手上有着莹润的光泽。
李蕴商头昏昏沉沉的疼着，也没心情看外面的东西，只是胸口憋闷得难受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一个一身黑色棉衣的青年人突然闯入他的视线，李蕴商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是他，那个叫孙盾的大夫！
“小吴，停车。。。咳咳”李蕴商提气喊车夫停车，猛地吸入了冷空气不禁呛咳。
“商少爷？”精壮的汉子回身掀起车帘，探头进来。
“把外边那个一身黑衣的青年人请进车里来”
“诶”小吴应声马上蹦下马车，只一小会儿，一只清瘦却略黑的手探进来掀起帘子，孙盾仍是那日那一身袖口磨得发白的黑色棉衣，带着外面的寒气进了车厢。
“李公子”
“叫我蕴商就好”李蕴商声音淡淡的说。
孙盾没接话，坐在他身边上下打量他，清俊的容颜苍白灰败，额角的冷汗濡湿了鬓角，森森的睫毛下一片乌青。
“脚腕的伤好了？”孙盾挑眉看他，李蕴商气血不足，身体虚弱，受了伤很难复原，但他先下却是坐在马车里的，完全没有遵医嘱的卧床静养，甚至连基本的把伤脚垫高都没有！
“嗯，多谢你那日替我医治，已经好多了”忍着胃里的翻腾，李蕴商面色平淡的说。
“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夫，不好糊弄的”孙盾的声音冷冰冰的，拿过几个靠枕塞在李蕴商背后扶着他靠躺好，李蕴商只能配合的把双腿拿到座位上，孙盾又捞过身边的一个软枕垫在他脚腕下，隔着靴子，孙盾都能感受到脚腕的肿胀发热，可那人却是面色平淡看不到一丝痛苦的模样。
“谢谢”李蕴商声音清浅的道谢，清瘦的手指撑着座位吃力的挪了挪身子，靠的安稳了，抬起灿若星辉的一双眸子看向孙盾。
“我有意开几家药膳馆子，但是我不懂医理，孙大夫愿意和我一起吗？”清淡透彻的声音有与世无争的淡然，知道孙盾为人骄傲，李蕴商可谓是给足了孙盾的面子。
孙盾一向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面上，竟柔和了一些，他自幼学医，比起治病救人，他更喜欢药材，能够致力于研究药膳更是他却之不得的。
冬日里太阳升起来的晚，人们的日常活动也跟着推迟了，李蕴商的马车缓缓行驶到赵府的时候，街上那些卖早点和浆汁的小贩也刚刚摆好摊位，整个城池这才慢慢苏醒。
在小吴和孙盾的搀扶下，李蕴商自己也扶着车壁慢慢下车，黑漆金字的赵府高高挂着，朱红的大门紧闭，两边的石狮子张牙舞爪的立着，打开的大嘴看着好生狰狞。
李蕴商的心不由得紧了紧，孙盾侧头看他，刚好看到他面色惨白，呼吸急促的样子，但是孙盾只是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小吴上前敲门，只敲了两下，朱红的大门就从里面被拉开，年过六旬的老刘头探出了苍老的半个身子，老刘头从前是个卖包子的，无儿无女靠卖包子为生，那时候赵越景初到朝阳城，身无长物穷困潦倒，多亏了老刘头一天两个包子的救济才有了今日，所以后来赵越景发达了，就把老人家接过来做管家。
“刘老伯，阿景在家吗？”李蕴商声音淡淡的问。
“李公子”老刘头是认识李蕴商的，看见他面色苍白的站在门外，又想到自家少爷一晚上没回来，老头子当时就着急，几步就走到李蕴商身前，苍老浑浊的眼里满是焦急，布满老年斑的枯瘦手指也有点颤巍巍的。
“刘老伯，阿景怎么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李蕴商被老人激动的样子吓到了，忙伸手扶住老人，提高了声音快速的问。
“少爷。。。”老刘头刚要说少爷还没回来呢，就远远的看见他家少爷从街的那边不慌不忙的往这边走，老刘头年纪大了，一看见少爷回来了，就把刚才要说的话给忘了，愣愣的看着李蕴商寻思刚才要说什么，浑浊发黄的眼睛被风吹的慢慢含满了眼泪。
“阿景他到底怎么了”李蕴商看着老人苍老的眼睛慢慢含满了泪水，胸口处有一种好像要爆裂一样的剧痛，耳边轰鸣声渐起，眼前的东西也渐渐模糊。
“喂！”孙盾本来没看他，就感觉手上扶着的重量越来越重，扭头一看就知道他病发了。
“李公子”老刘头一直知道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少爷身体不好，但是也从来没见过他发病的样子，看他要昏厥，忙伸手要把他摇晃醒。
“住手，他的身子禁不得摇晃的”孙盾声音冰冷的拦住老刘头，自己扶着李蕴商慢慢蹲坐下来，冬日地上寒气太重，但此刻没办法，孙盾只能尽量让李蕴商靠在他身上，减少与地面的接触。一空出来手就马上翻出他的药瓶子，倒出药给他服进去。
赵越景也远远就看见自家门口有人，但是昨夜许是过的太奢靡，早上醒来温香软玉抱得满怀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很懒散，所以仍旧慢慢悠悠的走着，直到觉得那人的背影太过眼熟，又看着那人消瘦的身子慢慢软倒，才突然顿悟般拼命往这边跑。
“蕴商”赵越景看他苍白的面色，有些发青的薄唇，不敢太大声喊他，蹲在旁边轻声唤他，李蕴商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轻轻颤了颤，终是因为虚弱无力没有睁开。
“地上凉，先把他扶到屋里去吧”赵越景有点心虚的小声说着，然后把人小心的抱了起来，明明跟他差不多的身高，但是轻的令人心惊！知道他虽然昏厥，但是还有感觉在，所以赵越景深蹲着，然后一点一点慢慢站起，生怕快了一点，怀中人就会头晕。
这人大清早就到自家门口站着，想必是自己昨天没去害他担心了，赵越景小心着手下的动作，心里愧疚极了，昨夜他跟人在翠红院谈生意，谈得累了，酒也喝得有些多了，晕晕乎乎的就一头钻到脂粉堆里去了，心里记挂着要派人去通知一下别人代他去送饭，但是身体根本不配合，只顾搂着头牌□□了。
赵越景一边把人往自己的卧房抱，一边吩咐老刘头去请陈大夫，孙盾出声说自己就是大夫，但是赵越景太心急根本没有注意。好在孙盾也看出来赵越景的着急和担忧，没和他一般见识，仍是跟在后面进了卧房。
孙盾是大夫，自然知道李蕴商现在虽然没什么危险了，但是还不能平躺，忙拉过旁边的一床被子几下叠好了，赵越景小心的把手上的人轻柔的放好，又扯过一旁的被子仔细的盖好。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等着李蕴商恢复力气。
森森的睫毛颤巍巍的张开，李蕴商攒了好一会儿力气才开口。
“你没事吧？”
“没事，我昨天喝多了就睡在外面了”没敢提在翠红院纸醉金迷的一夜，一句话简而略之，看着李蕴商苍白清瘦的手还在被子外面，赵越景忙把冰冰凉的一双手收到被子里暖着。
“嗯”确定他没事，李蕴商又倦倦的合上眼睛，还得留着力气一会儿去岳府呢。
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苍白脆弱的好像只是一个幻影，赵越景微微苦笑，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