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消失的尸体
从赵王借兵后,燕昭绾想起埋葬于邯郸的翎华,和明成峤去给她扫墓。城外墓园守墓的老仆人带着祭品领路,几人找到了她的牌位,没有想象中的荒凉,反而是干净整洁的。
寒鸦掠过枯败的枝头,明成峤望着不远处的峰峦,问那个老仆人:“墓室是在那边山下吗?”
“是呀,阳成君一家都安葬于此。”
阳成君是翎华的父亲,太后的堂兄。燕昭绾想去那边墓室祭拜,姨丈与小姨也埋在这里,却被老仆人拉住。
“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天气冷。”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被明成峤察觉到不对劲,吵着非要去墓室那边看看。
老仆人被他们吓得不轻,跪在地上长泣不起,成峤不由分说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凶狠地将他整个人拖起。
“为何不让我去?你到底在心虚什么?”明成峤问罪道。
在他的咄咄逼人之下,那个老仆人竟然晕死过去,一个年轻的男子慌忙赶来,扶起了那个老头。
那人自称是老仆人之子,低眉顺眼道:“两位殿下,父亲冒犯了。从那条路走便是墓室,我先扶父亲回去歇息,稍后来解释。”
燕昭绾两人行至山脚,墓室埋在地下,山脚似乎没有任何不对,成峤想到老仆人心虚的模样,来回观察了此地几次,抓起土细细地看了一番,才发现端倪。
明成峤蓦然就变了脸色,他抓起一把土,举到燕昭绾面前说:“这些土太过疏松,明显是新填的,难道有人盗墓吗?”
话音未落,那个年轻男子赶了上来,解开了明成峤的疑问,“小人是世代替王族守墓者,如长安君所说,确实有人盗墓。”
“怎么到底是回事?”
“大概两个月以前,有人绑住了我们一家人,打开了墓室,最令人意外的是,墓室机关丝毫未动……”
“偷了什么东西?”还没等他说完,明成峤急躁地打断了他。
“小人不知道,小人和父亲在外面见墓穴外表如初,慌忙关了墓室,就将土填了回去。”
燕昭绾与成峤听到此话,均是沉浸在震惊中,久久难以平复心情。
有人,竟然盗了阳成君的墓穴。
明成峤忍不住暴躁脾气,立马嚷嚷着要开墓检查,不一会儿却突然收了嘴。因为死者为大,开死者的墓穴,是最不尊的事情。
此事太过严重,连一向温和懂礼的燕昭绾都没有收住脾气,黑着脸朝仆人下了命令,“开墓,我要下墓检查。”
墓里埋葬的是她的姨丈和姨夫,因此她是有资格开墓的。仆人连忙找来修建墓室的老师傅和弟子,众人挖开了填回去的土,沉重的大理石墓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师傅熟练打开了墓室,打着火把领着他们进去。这墓他参与了建造,知道何处有机关,一路上他也很惊讶。有人打开了墓室,这墓被盗了,机关弩箭却丝毫未动。
主墓室是阳成君与夫人合葬的墓室,众人查看了一遍,没有任何陪葬品损失。又走入了翎华的墓室。
她的墓室距离不远,以甬道与主墓室连通,在微弱的火把下十分寒冷,燕昭绾打了个寒颤,心情愈加凄凉,在这么黑暗寒凉的地方,华妹会害怕吧。
与主墓室一样,没有任何东西丢了,老师傅几个弟子去其余陪葬墓室查看,结果都一样。
“难不成有人就开着墓室玩玩?什么人呀这是?”成峤苦恼地说。
燕昭绾也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又查看了一番,还是一无所获,墓室出奇地整洁,没有受到任何损坏。
“如果真的没有损失,就先回去吧。”老师傅说。
燕昭绾不甘心,在翎华墓室每个角落都细细地看,突然看到墓室中央翎华的石棺,当初的棺椁,被放入这口石棺中。
与此同时,明成峤的视线也转了过去,两人似乎都想到同一件事,既然外面的陪葬品都没少,说不定少的东西在棺材中。
“开吗?”成峤问。
“开。”燕昭绾的回答十分决绝。
两人都做好了准备,就算华妹的翎华被翻得一片狼藉,他们也要替她收拾。
老师傅手下灵活的弟子抬开石棺顶盖,往后飞速退去,棺材中的弩箭机关却没有启动。
老师傅也变了脸色,紧张地说:“连机关都坏了,看来盗的东西确实在石棺中。”
弟子几人凑了上去,却都定住了,皆是惊恐的神情。
“有人……盗棺……”
“什么?”
燕昭绾和明成峤不知什么意思,见他们半天解释不清,干脆挤了上去,也惊在石棺面前。
“空的?!”
几只折断的弓弩躺在石棺底,从秦国抬回来的楠木棺椁却消失了。
这就意味着,发生了最坏的情况。盗墓贼不光盗走了金玉珠宝,更是盗走了翎华的尸首。
墓室中几人出奇的安静,在地下无比沉默压抑。
明成峤大骂了一声,骂声在阴暗的墓室回响,“混账!让我抓到,非要把你挫骨扬灰!”
“难道有只盗尸的盗墓贼吗?”燕昭绾问。
老师傅摇摇头,叹气道:“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什么都没动,只带走了棺椁,从来没有这种盗墓贼。”
翎华的尸首不翼而飞,几人出墓后讨论了许久也没有结果。
从墓室回到广成传,燕昭绾一路上都在想着此事,这个盗墓贼,只盗走了尸首,其余的东西未动,实在太过离奇,连老师傅都没听说过这种事。
燕昭绾仿佛想起了什么,冲到了成峤房中,夏无舟也在,成峤正气愤地和他说白天的事,夏无舟被吓懵了,不住地说“坏了,坏了”。
“什么坏了?”燕昭绾问。
夏无舟皱着眉,叫苦不迭,“公主棺中封闭着特殊的汤药,由我制成,此汤可保尸身不腐,跟刚死去一般。盗墓的人强行开棺的话,尸体就会腐坏了!”
明成峤被打了一个寒颤,拍着大腿不停嚷嚷,“难道盗墓贼看她长得漂亮,就连尸体一起偷了吗?万一他起了色心奸尸……”
话还没说完,他撞见夏无舟与燕昭绾诡异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闭了嘴。
燕昭绾瞧他越说越离谱,气得狠狠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不会的,真起了色心,根本不会费这个力将人带走,肯定是羞辱尸体一番,就随意丢在附近了。”
她继续问夏无舟:“你怎么看?”
夏无舟理了一会思绪缓缓地说道:“盗墓贼通常都是为财,打开棺材拿走陪葬品,何必多此一举抬走这么重的棺椁?此人并非盗墓贼,或许是相识的人。”
他说的很委婉,但正是燕昭绾的猜测。
往日明成峤与翎华关系最密切,燕昭绾便转过头问他,“你知道谁喜欢华妹吗?”
“多了去了,要不是婚事挂在我头上,我答应帮她挡着,求娶的人非得踏平太后的门槛。”
明成峤显然并不知道什么,燕昭绾不甘心地又问道:“她喜欢谁?”
“不就是王兄?”成峤答得飞快,燕昭绾听后却是一副失神的模样。
“怎么,不对吗?她亲近认识的人不就我们几个,排掉你、我、小夏,就只有王兄了。”
燕昭绾叹了口气,轻轻摇头说:“这个答案不对。”
成峤不甘心地问她:“你怎么知道?”
“直觉。”燕昭绾说,“她没说过喜欢明政,而且若她真的喜欢他,便不会让他来找我。”
翎华真的喜欢明政吗?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她留在咸阳,留在宫里,替明政挡箭,一定是爱着明政的。燕昭绾细细回想着,这样一个倔强的人,却从来没说过喜欢明政,非明政不嫁的话。
可惜不在明政身边,不能立即找他问清楚。
她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十分煎熬,“我们对她的关怀太少,连她的心上人是谁都不知道,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他一定很伤心吧。”
“其实……”夏无舟欲言又止,被明成峤盯上。
成峤急得摇晃着他的肩膀,焦急地问:“你知道?快说!”
“本来臣觉得没什么,大概两年前臣出宫回家时,在宫门口正好撞到有人送她回来。臣后来诊治,公主伤得不轻,手脚都给摔断了……”
“是谁?”
她见明成峤这么急躁,摇得夏无舟头晕眼花,连忙按住了他,让夏无舟慢慢说清楚。
“相隔太远,只看到模模糊糊的背影,披着长发,还以为是大王,谁知竟然出宫了。”
她神色凝重地说:“发封信回去,守门的侍卫肯定看到了,叮嘱明政一定要查清楚。”
明成峤倒是不以为意,“这件事那么重要吗?说不定就是个秦国的平民百姓呢,你也知道,公主根本不能与平民成婚,华儿才会一直瞒着我们。而且区区一个平民百姓,怎么从秦国跑来赵国盗墓呢?”
燕昭绾解释道:“能找到他也是好的,总得有个交代。宫中和民间消息不通,万一他还在等着,岂不是很伤心,至少得告诉他,不要再等了。”
成峤思索了一会,理解了燕昭绾的心情,也陷入了苦恼。
贵族与平民之间,永远隔着难以逾越的藩篱。贵族公主无法与平民通婚,因为对于贵族来说,婚姻永远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家族之间利益的结合。
四人好友皆为最上层的贵族,那人既然只是个布衣百姓,说不定吃了很多苦,肯定连华儿走了都不知道,找到他安慰一番,也算对得起华儿了。
“但……”成峤支支吾吾,斟酌着用词生怕惹燕昭绾生气,“别看王兄平常凶巴巴的,他那一张脸,爱慕他的人可不少。华儿连王兄都看不上,什么样的平民,竟然将王兄比下去了,有这样的平民?”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平民也有贵族没有的东西。”燕昭绾说。
平民的自由,是贵族没有的东西。。
赵王使者游说还要一点时间,这些日子,燕昭绾打算在邯郸可以查访一番,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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