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孟襄
三人大吃一惊，明成峤是反应最快的人，立马蹲下来，搂着夏无舟与燕昭绾两人趴下。与此同时，他一脚踢倒破床，抵在三人面前。
弓箭如雨点一般射来，几乎要射穿那破床。
“有刺客，躲好！”明成峤吼道。
燕昭绾趴在地上，和姑姑的尸体靠得很近。她注意到，不知何时，姑姑被夏无舟闭上的眼睛，竟然又睁开了。
恐惧瞬间如同潮水般涌遍了全身，燕昭绾浑身冰凉，后背冒出了冷汗。
箭雨穿过破屋的土墙，留下密密麻麻的箭孔，茅草屋摇摇欲坠几乎要塌掉。明成峤还在前面挡着弓箭，见房子要塌了，又对燕昭绾说：“你们俩躲在我后面，等会准备突围，被埋在里面就是个死。”
燕昭绾完全没听到他说什么，她一直盯着姑姑的尸体，见她睁开了眼睛，慢慢伸出了枯萎的、如槁木一般的手。
“死人活了。”
燕昭绾满身冷汗，夏无舟也被惊得愣在原地，他们瞪大了双眼，无法相信发生的一切。
明成峤还在前面喊着要突围，却老听不到后面的动静，不耐烦地回头一看，和他们一样都呆住了。
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下，姑姑慢慢坐了起来，目光呆滞。
“姑姑。”
燕昭绾轻声唤了一声，她歪着头没有回应。
突然，她的头一转动，往燕昭绾看来，一对上目光就扑了上来。
燕昭绾尽管很恐惧，却下意识知道不对劲，一脚踹开了姑姑的尸体。她躺在一边，被踢了一脚之后又站了起来。
一箭射来，正好穿过她的头部，她却没有倒下，插着那支箭，伸出枯槁的手又准备朝燕昭绾扑来。
前面是箭雨，后面是死人，寸步难行。
“不等了，马上出去！”
燕昭绾拔出佩剑，先是一剑刺向姑姑，她暂时倒在地上，却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这一剑似乎刺激了她，她伸出舌头，更加直愣愣地盯着燕昭绾，嘴里发出“嘶嘶”的怪叫声，似乎要一口吃下她。
箭雨恰好停了，他们算好是换箭带的时候，暂时管不了里面接近发疯的尸体，燕昭绾和明成峤二人提着剑，在门板的掩护下，径直往外面冲去，夏无舟不会剑术，只能跟在二人身后。
在门外，他们终于见到了刺客，一共六人，身穿墨色长袍，他们收起了弓箭，拔出手上的佩剑。那群刺客中间的男子眉目凌厉，抬起眉眼露出眼底的眼白，他的嘴角微微向下撇去，充满了厌弃人世的气质。
他嗤笑了一声，露出轻蔑的神情，“居然没死，看来我小瞧你们了。”
“你是谁？”燕昭绾问。
“我是矩子的护法孟襄，矩子说只留下殿下，其余人杀无赦。”
“为什么？”
与此同时，姑姑的尸体也从屋内走了出来，她的头上依旧插着那支箭，殷红的鲜血夹着脑浆顺着耳朵黏腻地滑下，滑至下颚滴在地上。
见到姑姑的尸体，孟襄面露惊喜，竟然掩饰不住笑了出来，“看来茯林的药真的有效果。”
“茯林又是谁？”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扬了扬手，其余刺客一齐扑了上来，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殿下主动跟我来，便知道茯林是谁了。”
还没等燕昭绾说话，明成峤挡在她前面，冷冷地说：“做梦。”
“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刺客拿着剑攻了上来，姑姑也朝燕昭绾扑来，露出阴森森的牙齿。她正跟明成峤招架着那些刺客，被两方夹击十分焦头烂额。夏无舟吓得躲在屋内。
她不再是姑姑了，燕昭绾眼眶发热，砍掉了尸体的头，她终于倒下，剩下的身体在血泊中蠕动，像一只行动缓慢的蠕虫。
他们的人太多，明成峤有些抵挡不住，刺客的剑刺开，划伤了他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
尽管如此，明成峤并没有退后，和燕昭绾合手，一剑刺穿了一个刺客的胸膛。
孟襄终于出手，拿着长剑劈刺而来，从刺客的缝隙之中穿来，锐利的剑光一闪，明成峤左脚的假肢被斩断，立马就摔到在地。
“弱者便不要活在这世上了！”
他一挑剑头，朝明成峤心脏刺来，燕昭绾当即下意识挡在他身前。
肩膀被剑穿刺，流出湿热的血，燕昭绾感到一阵剧痛，她差点昏死过去。
孟襄冷漠地望着他们，并未停下来，又拿起剑正要刺第二剑。
“再见了，长安君。”
一阵剑风突然扫了过来，一把剑挡在两人面前，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燕昭绾捂着受伤的肩膀抬头一看，心里顿时放心下来，是韩清带着人来了。
随从朝孟襄的刺客攻击过来，而韩清和孟襄两人拼着剑法，如幽灵般闪得飞快，在院落内打斗，几乎没有其他人施展的空间。
“叛徒也配出现在我面前吗？”孟襄刺空一剑，怕让韩清抓住破绽，立马朝后退了两步拉出几个身格，嘴上依旧讥笑着她，“一个女人也配舞刀弄剑？若不是矩子可怜你，你能有今日？”
其他刺客都被解决了，尸体横七八竖地躺在地上，只剩下孟襄。
听到他提起矩子，韩清放下来剑，其余人想扑过来，被韩清呵退。
矩子，是韩清心底的一根刺。
但韩清的神色淡漠，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问他：“矩子现在如何了？”
“矩子过得好不好，你不知道吗？他何时好过？”孟襄嘴角一撇，脸上更加阴郁，“你贪图荣华富贵，我忘了，你现在只是秦王的一条狗。”
燕昭绾肩膀在不停地流血，夏无舟从破屋出来，帮她扎了止血的布条。
只剩孟襄一人，而韩清和他居然聊上了，明成峤从地上费劲地起身，想命令韩清赶紧动手，被燕昭绾的眼神示意制止。
燕昭绾“嘘”了一声，轻声说：“我们别管，他们有一些恩怨没结。”
孟襄已经将剑收回了剑鞘，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抗。他望着韩清和围上来的随从，无比高傲，又是很轻蔑地坐在地上。
“你背叛矩子，他很伤心，看在旧时的情面上却不忍心杀你，所以我私自做了个决定，给你发去威胁信，让你知道矩子并不是可以随便背叛的。”孟襄说，盯着韩清的眼睛，“你若是想杀我，便取走我的命，我的命，矩子会替我取回来的。”
韩清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举动，也将剑收到了剑鞘内。
“那时我们如手足一般，发誓谁也不伤害谁，如有违背，尸首分离。”她重重地说，别过了眼睛，“你走吧，从此之后我和你，还有矩子再无瓜葛。”
孟襄冷冷一笑，穿过刀光剑影，随从自动往两边分开，他的脚步飞快，身影逐渐变成一个小点，很快便消失在村庄小路的尽头。
“为什么放了他，会对我们有威胁的！”明成峤不满地问。
韩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说：“墨白，孟襄以及羽最初的十三人，均对我有恩。江湖中最讲究一个‘义’字，快意恩仇，所以这次我放过他，就当报了墨白的恩情，之后我再也不会手软。”
明成峤见她都如此坦荡，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是她救了他们。
“算了，如果别人对我有恩，我也会还的。”明成峤说。
“多谢长安君理解。”
“韩姑娘，”燕昭绾捂着肩膀突然出声，“你喜欢墨白，对吗？”
“说起来很可笑，只是我一厢情愿，暗自喜欢罢了。”韩清紧锁起眉头，被燕昭绾看穿心事，双手不安地抓着衣袖，燕昭绾很是意外，韩清从来都是高傲独行，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从未展现出这么小女儿神态的一面。
但这只是暂时的，她立马平静下来，淡然地说：“得不到回应，所以我离开了，对不起，上次我骗了你，我离开羽，并不是因为多么高尚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一份无疾而终的单恋……”
“都过去了，谁都有喜欢的人，这不是你的错，也许墨白没发疯之前还算个好人，你喜欢他无可厚非，”燕昭绾趁机敲打提醒她说，“韩姑娘，就算你和墨白有什么，以后你得真的放下，毕竟你的主公是秦王。”
“我知道，请两位殿下放心。该还的恩，我都还完了，以前的感情，也再也不会有了。”
韩清朝她露出微笑，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因为那场激烈的打斗而略显凌乱。燕昭绾点点头，她知道韩清都想通了，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快意恩仇，她不是那种死心眼的姑娘。
本来一切都结束了，燕昭绾还没松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连忙问韩清：“你知道茯林是谁吗？”
“他是‘羽’的人，也是最初的十三人，他是个天才，可惜并不会武功，擅长医药，”韩清的目光扫过姑姑诡异的尸体，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殿下是想说茯林在制什么药，让姑姑变成了这样。”
“不仅如此，既然会制药，墨白的火药是不是也是由他炼出的？”
“可能性很大，”韩清说，“可是他为什么要制这种古怪的药，其中缘由，我也不得而知。应该说，茯林就是一个很古怪的人，只有墨白能与他亲近。”。
夏无舟在一边研究着姑姑的尸体，她已经彻底不动了，他观察了许久却没有结果，只能暂时做罢，吩咐人将尸体搬回去再慢慢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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