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剑心 一
《羽和矩子的番外：剑心（一）》——神秘刺客组织，羽和矩子墨白的过去。
-
“昔我往昔，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夜已经很深了，山洞外传来“呼呼”的风声，狂躁地拍打着陷入漆黑的世界。在这个战乱的时代，整个世界都是晦暗的。
韩清明白，墨白也明白，包括所有的墨者都明白。他们一路从赵国邯郸走到秦国都城洛阳，一路风霜露宿，饥饿交加。村庄是贫困饥馑的，黄色的土地贫瘠，因为生活在那里的百姓是饥饿的，皮肤黝黑，他们不断在劳动，从白天到黑夜，却始终无法饱食。相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贵族弹琴奏乐，高高在上，吸食着他们的血。
在宽大的山洞内，墨白弹铗而歌，唱着诗经里诗歌，此时，他和“羽”的其余十二人窝居在洛水旁的山洞里。外界飞雪很大，风从洞口漏进来，篝火随着寒风摇晃，映照着火堆旁人的影子，影子似乎也随着风在山洞墙壁上影影绰绰地摇晃着。
墨家“羽”十三人聚在一起，绝非出来游山玩水，而是都担负着重要的任务。
他们是身怀绝技的刺客，明日有刺杀任务，众人在火光边，均是面色凝重，韩清面对着墨白，等着他发话。
墨白的脸色是那么冰冷，如冰霜一般淡漠，千年不融。他就这样一直弹着剑，吟唱完哀伤的诗歌，又是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对众人说道：“杀完文乐君，最后一个目标，我们便回邯郸。你们，也可以选择想要的生活。”
“可是……”还未等众人回话，墨白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众。在墨白眼中，“羽”的个人眼神坚定，毫无畏惧之色，墨白又是叹息了一声说：“你们要小心，文乐君知道我们会来，或许就有了防备。他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这也是我把他排在名单最后的原因。”
孟襄坐在韩清身边，冷冷地说：“文乐君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为了荣华富贵出卖了当年的守城墨者，该死，即便是我死，也非要报这个仇！”
众人皆应和道：“单凭矩子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羽”的墨者，以心中的侠者道义为重，均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们出生入死多次，早就成为了身经百战的战士。
“可是我不希望你们死，死了，便活不了了。”墨白凝视着众人，叹息地说。
墨白拧着的眉头并没有松开，他似乎有很重的心事，随后，他默默起身离开了山洞，走入了外界的漫天飞舞的飞雪中。
山洞内，其他人叽叽喳喳地讨论，担心墨白出了什么事，今日如此反常。只有茯林淡淡地说：“他是担心我们出事。”
茯林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浅浅的眉弓下嵌了一双无神的眼睛，他不会武功，强于药学和各类计算，他明日不用出战，只是在一旁支援而已。
“我去看看他。”
听着同伴们你一言我一语，韩清心里焦急，也坐不住了，整理衣服起身走入了漫天飞雪中，踏碎了外面一地的碎琼乱玉。此刻天色已经很晚了，她费力找寻了很久墨白，最后在河边发现了他的声音。
美丽的月光如白玉一般皎洁，倒映在流淌的河水上。缓缓流动的水波扬起月光，微弱地照在墨白清冷的脸庞上，在韩清眼中，显得格外孤寂。墨白的气质阴郁，连月光也显得如此孤独。
小白，那只巨大的白色飞鸟，像一只大狗一样，乖乖地陪在他身边。
韩清不知道墨白在想什么，他从来便是如此，提着一把长剑，孤独地在天地之间独来独往。跟大鸟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人在一起的时间还多。
“你是担心我们吗？”韩清走过来，自然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墨白点了点头，声音轻柔，眉头依旧紧锁。
“你们不怕死，但我却不希望有人死，大家流落天涯，现在墨家重建本就不容易。”
韩清想了一会，安慰他说：“墨家一定会重建的，只要有人。你瞧，以前大家几乎全灭，不也是活过来了？”
听到韩清的话，墨白朝他微微一笑，望着墨白瘦削清冷的面庞，浮上了一丝笑容，像是冰雪中蓦然开放的一朵莲花，她的心头突然一动。她看到那朵孤寂的雪色莲花，不由被打动，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为了掩饰心中的慌张，韩清拿起手边的石子打着水漂，又是不经意地问：“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回邯郸后，重新吸收墨者。要复兴墨学的话，光凭我们几个人不够。”
墨白的答案很正式，但是韩清的心底，想让他说的是另一个答案。那个只属于墨白个人的答案，而不是墨家的答案。
“我是想问，关于以后你自己的生活，你有什么打算？”韩清接着问道。
墨白显然没有听懂，他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边温柔地摸着趴在脚步白鸟毛茸茸的羽毛，边回答说：“我的生活并不不重要，还是像以前那样不变。”
“不是，我……”韩清吸了一口气，一大口寒气进了肺腑。她停下丢石子打水漂的手，咬着嘴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问道：“墨子，你有喜欢的人吗？”
墨白波澜不惊的脸上，十分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如同被微风的吹动的水波。他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一定有吧，我还没见过你那张冷冰冰的脸，怎么突然一下变了脸色。”韩清逗着他，看他心中慌忙脸上却极力掩饰，感到十分得意。
没想到，墨白还有这一面。
“我喜欢你，我便想知道答案。”韩清主动表白道。
墨白又陷入了沉默中，韩清一直望着他，声音柔和地继续表白：“就算你有喜欢的人，嗯……你的过去嘛，其实我并不太清楚。可是你帮助了我，你看，我们在一起经历那么多事，怎么说也算熟人了。我希望我们能继续一起走下去，不是伙伴，而是相恋的爱人，直到永远。”
墨白思索着，在静谧的雪夜，小白突然长啸了一声，墨白转头看了它一眼，摇了摇头说：“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好，其实你是个很好的女子，比任何男子都要强大，你配得上更好的，而不是像我这样的人……”
“先不要给我答案，我给你时间再考虑考虑。”韩清打断了他的话，从雪地起身，又是诚恳地说道：“如果明日我们还活着，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的事。不管如何，我等着你的答案，仔细思索后的答案。”
她起身对墨白一笑，之后便离开河边回到山洞休息，留墨白一个人继续呆在寒冷的冰天雪地中，只有小白始终陪伴着他。
墨白修长的手指滑过小白的胸膛，喃喃自语道：“我该答应她吗？”
“咕。”小白通人性，如此叫了一声当是同意了。
“奇怪，为什么你会同意呢？你也希望我能有个家吗？”
“咕。”
“可是啊，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墨白的眼底闪过一丝悲伤，他将头靠在它的温暖的羽翼之下，迎接着第二日的到来。
太阳如期升起，天色还没亮，众人便出发了，在风雪中，埋伏在文乐君出行必经之路的山谷上。墨白骑着雪鸢侦查，摸清了文乐君的底细。
不出意料的话，文乐君出巡的车队会经过这处峡谷，按照原计划，他们居高临下，占据地形优势偷袭，杀了文乐君，曾经出卖他们父母的仇人，此时受到秦王重用，无比春风得意。
当文乐君的车队行至这处狭窄的山谷时，墨白发出射箭的号令。发出命令的骨笛一想，众人听令，先以弓箭压制下方车队。等文乐君的人受伤气势转弱，除了茯林，众人冲了上去，与剩下的人短兵相接。
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很顺利，文乐君是个很懦弱的人，躲在马车中瑟瑟发抖，被一个孩子气的少年一把揪出，狠狠摔在地上。随后，孟襄一剑刺入了他的心脏，终结了他的生命，看着他慢慢挣扎，血液从心脏喷涌而出，最终身体不动，在雪地中失去温度，慢慢地僵硬起来。
很久以后，当韩清再次面对孟襄和墨白，她想到这一日的情形。从开始到现在，万事大吉，如果能这么一直下去便好了。如果真是这样，她想她不会离开“羽”，会和墨白在一起。还有墨白，也不会堕落，完全变成冷酷无情的杀手，陷入仇恨的深渊中，和全世界作对，害死咸阳城那么多的无辜百姓。
文乐君已死，众人虽然已经是筋疲力尽，心里却很兴奋。最后一个仇人死去“羽”将要撤退时，突然号角从远方响起，另一队人马又冲了出来。
令众人无比震惊的是，这一队人马，和他们之前消灭的人马，是一路人。一人被兵马拥簇在最中央战车的驷乘之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眼中尽是轻蔑。
他是如此眼熟，和刚刚已经死去的文乐君长得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比倒在地上的那个死人，多了许多威严，少了那人满身的懦弱。
“羽”的众人这才发现，那个死去的文乐君，其实是假的。
七国的贵族，流传着饲养“影子”的传说。影子即为替身，民间传言有刺杀，就有影子，影子必须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替主人博回一命；影子又必须与真身互为一体，令旁人真假难辨如同孪生。但墨白只当那是传言，不以为意，他本不相信“影子”的传说，在他的刺杀生涯中，他遇到那么多狡猾的贵族，都没有出现所谓的影子，相似的人实在太难找，这才放松了警惕。
对于“羽”的侠客来说，他们难以想象，真身要到怎么贪生怕死，城府深沉的地步，才能养出影子这种常人难以相信的“工具”。但现在看到文乐君在高高的战车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墨白终于相信了那个传言。
文乐君，就是那么一个人，狡诈到毫无底线。
墨白那时候太过年轻，他仅仅因为小小的疏忽犯了个错误，弥补起来却是血的代价。
像墨白发出口令那样，文乐君一挥手，顿时万箭齐发，朝狭窄峡谷的墨白等人飞速射来。在这密密麻麻的箭雨中，墨白让众人躲在山谷石头的掩体后。
但是还是有人来不及躲避，那个将文乐君的影子摔在地上，满年孩子气的年轻少年，被箭雨射穿了胸膛，身上被箭头插满了无数破洞。殷红的鲜血从那些破洞喷涌而出，顿时多了一幅血染就的画，是由他残缺的身体画就的。
“小九！”
韩清看他倒下，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却再也得不到回应，在石头后，看他慢慢闭上了双眼。她顿时被痛苦占据，被泪水淹没，头脑闪过墨白昨日说过的话：
“死了，就活不了了。”
“嗖”的一声，又是一发冷箭射来，从她的头顶擦过。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了回来，韩清的身体再次回到了后面，转头一看，是墨白将她拉了回来。
但他们来不及说更多的话，文乐君下了命令，手下的人冲了过来。
他们仿佛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文乐君这把锋利的刀来宰割。
“矩子，我们都不怕死！”
“羽”的人也冲了出去，和文乐君的人拼命。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双方不断拉锯，但是敌人实在太多，文乐君发了总攻的命令，血光剑影闪过，同伴纷纷倒下，尸体也被敌人抬走。
最后，“羽”只剩下了四人：墨白，韩清，孟襄和躲在暗处的茯林。
“矩子，你乘着小白逃跑！”韩清满身伤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嘶力竭对墨白喊道：“我来断后，有人，便有墨家。”
墨白擦了擦脸上的血，说道：“不，我和你们同生死，这是誓言。”
文乐君胜券在握，洋洋得意地看着他们。虽然他也损失惨重，只剩下一百来人，对他们四人却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他做出一个无比残忍的举动，将“羽”死去同伴的头颅砍下来，尸首分离挂在战车上，一刀刀凌虐他们的尸体。
“墨白，你连自己的同伴都保不住。”文乐君朝他喊道，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要想救他们，你便亲自来取。”
望着那些尸体，得意洋洋的士兵。墨白的眼神变了，他的眼睛发红，像一只即将发狂的野兽，眼中尽是冷漠和凶狠，与往日不同，那种带着绝望的凶狠感，是韩清从未见过的。和墨白对视，她顿时吓得一激灵。。
墨白拖着剑，剑在砂石上发出毒蛇般“沙沙”的声音，径直往文乐君走去。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