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怼婆婆
赵王乾在被押送至长安的途中遭人暗杀。收到消息，尽管天还没亮，明政已经起身准备上朝。
他的背上有许多红色的指印，燕昭绾问他怎么了。
“没事，我自己挠的。”明政拉起衣服，目光没有离开她，她猜到了明政的意思，明政在等她一道。
“墨白做的，你一人能解决。”燕昭绾淡淡地说，明政没多说什么，穿好朝服就急匆匆地走了。
待明政走后，燕昭绾按照礼仪去华阳宫向祖母太后请安，太后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夏无舟在例行诊脉。
太后被两个娇艳的姑娘围在中间，身穿天青色双叶锦衣，上绣蝙蝠百蝶，头戴南冥月色珍珠，夹杂着华发的青丝以凤凰金钗绾起，雍容华贵。
她朝着燕昭绾微微笑了一笑，脸上顿时挤出两道皱纹。
燕昭绾举着茶杯，举过头顶给太后敬茶，之后在一旁的坐席坐下。
太后本一直笑着，突然皱起了眉头，叹气说道：“昭儿，你端茶的时候，手肘平直稳健，长袖不曳地，端过眉梢；还有坐着的时候，衣襟折得整齐，姿势挺拔，衣衫上连个褶子都没有，老妇一看，便知昭儿你是真正的公主，天生的王后。”
“难道还有假的不成？”燕昭绾问。
“大王长于民间，就常常没个礼仪，不过依老妇看，宫里最不懂礼的，是华公主。每次是吵吵闹闹的，坐没坐相，一坐下衣裙都快翻过来了，端茶也手抖，被老妇说了好几遍……”
宫中繁重的礼仪，出入行礼，燕昭绾知道华儿并不喜欢，想到她的尸体还没有寻回，不由有些闷闷不乐。
太后话锋一转，“老妇看你的胞妹，澜公主便很懂事。”
燕昭绾略微感到惊讶，眉梢扬起，“祖母喜欢澜公主吗？”
“昭儿，你比老妇见过的任何女子都懂礼贤惠，一直都为大王着想。”
太后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接着说道：“昭儿你可以没有孩子，但是大王必须有，让澜公主也嫁给大王，姐妹共侍一夫，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啪。”燕昭绾重重地放下茶杯，杯底在茶案上清脆地击了一声，茶水溅了几滴出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燕昭绾嘴角一撇，语气出奇的客气，“太后，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太后手臂一弯，也放下了茶杯，对燕昭绾说：“昭儿，老妇话跟你说开了，从一开始你便一直占着大王，这么久都没有生育，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大王膝下无子了？”
太后使了个眼色，身边那两个年轻女子走至燕昭绾面前行了礼。
“老妇知道，最近你跟大王闹矛盾，得有舒心的人服侍他才行，今日你必须将人带回去，这是祖母的命令。”
“不行。”燕昭绾坚决地说。
这话惹得太后恼羞成怒，严厉的声音撕破了温和的面孔，操起手杖责备道：“不孝的混帐！不生儿子！不事夫君！不孝长辈！去祖庙跪着反省，非召不得出！”
燕昭绾神色平静，整理衣衫缓缓站了起来。
“我没错，不会去祖庙罚跪，是太后错了。太后身为后宫之主，总拿着权势压迫惩罚他人，太后以前做人媳妇的时候，想必也受过这般欺负，为何不能将心比心呢？”
太后愣住了，略微低下头不言语，似乎在想些什么。
燕昭绾继续问道：“太后也这样罚过华妹，是吗？”
“是她不听话，该罚！”太后瞪大了双眼，头上青筋凸出，情绪激动振振有词“我是为她好，她是女子，必定是要嫁人，必须得磨砺心性，才能当个好妻子。”
“太后，您还是不承认您是个自私的人吗？”燕昭绾平静地望着她，心中被一股酸苦的悲伤填满。
“您不过是把自己受的苦，再施加到别人身上罢了。”
话音刚落，燕昭绾便径直离开了华阳宫，突然想起自己没有行礼，在门槛外朝着太后拜了一拜，她瘫坐在席子上，两手紧握衣袖，在轻微抖动着。
燕昭绾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想看清，转身便离去了，诊脉的御医夏无舟也行辞礼，提着药囊跟了出来。
“人都是自私的，殿下即使挑明了，太后也不会改的。”夏无舟行在身后，淡淡地说道。
“总是要说的。”燕昭绾停下步子，侧过头问夏无舟：“世上有医治人心的方法吗？”
“有，也没有。”夏无舟的手指摩挲着药囊的系带，上面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响动。
“最低级的医者，只能医外伤；稍微高明一点的医者，会治疗五脏六腑之疾；而天下医术最高的医者，会医治人心。”
“最高超的医者是怎么做的？”燕昭绾问。
“普通的药石毫无疗效，得以人心来医治人心。人心，也许是一种理解的方式。”
夏无舟说着，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在警告着燕昭绾，“不要轻易去冒险，那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师父最后的结局，殿下是知道的。”
气氛沉重之时，夏无舟突然告诉她张婆婆昨日去世了。
燕昭绾仿佛看到张婆婆将他她成华姑娘，向她伸出跟枯骨一般憔悴的手，尽管她已经神志不清，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虽然那是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燕昭绾还是有些难过，立即前往了东角村。
跟前面几次的情形一样，张婆婆孤零零地躺在低矮的黄土屋下，酸臭的味道中夹杂着人体腐烂的气息，一块发黄的白色裹尸麻布盖住了她僵硬的尸体，燕昭绾紧紧捏着麻布一角，燕昭绾想见她最后一面，可是她终将是不忍心掀开。
死者的安宁，她不能打扰。
张婆婆马上要被埋入土中，皮囊肉身从骨上剥落，尸身彻底腐败，成为一抔黄土。
没人记得她，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她只是万千苦命蝼蚁的一员。
张婆婆没有亲人，燕昭绾不知人死后是否有知觉，如果有的话，她一个埋在地下，会很寂寞的吧。
盯着尸体胡思乱想之时，一个脏兮兮的孩子凑过来，跟燕昭绾说有人寻她。
那孩子拉着燕昭绾走到小溪旁，河边芳草萋萋，芦苇低垂，河水波光粼粼下，几条小鱼在其中嘻戏游动。一身穿素白色长袍的男子正在垂钓，他给了孩子几枚铜钱，孩子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燕昭绾顿时不寒而栗，墨白如此行事诡异，竟然回来了。
“殿下，好久不见。”墨白神色淡漠，还是那般温柔的声音，似乎真的是许久未见的好友。
微风拂过，摇荡起芦苇，燕昭绾强行压下跳得飞快的心，她并不是害怕墨白，而是在压抑自己的杀意。。
那份带着仇恨的杀意，被墨白唤起之后，再也平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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