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笼中鸟
群山重叠中，一座孤峰耸立，茂密的碧翠林木覆盖于山石上，葱蔚洇润，乳白色的云雾萦绕其间。
墨教依山而栖，圣地称为高山之国，位于湘水河畔的高山悬崖上。
易守难攻，进退得宜。
无剑紧跟在右护法茯林身后，走入了悬崖半山腰的楼阁内，与曾经的左护法孟襄不同，茯林并不会武功，最擅长炼丹与医术，他是个慵懒的人，眼神无神且溃散，只有炼药时才会打起精神。
那些威力巨大的炸药，就是茯林和墨白合力炼出来的。
巨大的雪鸮长啸一声，乘风而来，墨白已经在阁外等着他们，胸口大片发黑的血渍，沾满了素白衣衫。
茯林看到他身上的血，问道：“矩子受伤了吗？”
“不是我的血。”墨白淡淡地说道，“只是一些猪血。”
他的指尖转着一把画扇，低头看了看发黑的猪血，突然笑了起来，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得意，无剑很少见到墨白这么笑过，心里有些发毛。
茯林接着又指着无剑说：“孟襄死的时候，他就在身边，剑术不错，可以一用。”
孟襄是被无剑一剑贯穿而死的，他生怕墨白误会，连忙解释道：“孟护法是被韩清所伤，随后被秦国甲士乱刀砍死。”
墨白突然收起了笑容，又摆出了淡然的神情，看不出任何悲喜，“我身边缺人，日后你就跟在我身旁。”
无剑有些困惑，为何墨白看上去根本不管孟襄死活，茯林接下来的话解开了他的疑问。
“矩子是怪孟襄擅自行动吗？还是矩子对韩清姑娘留了一丝情面？”
“韩清吗？可惜了。”墨白的手指停下，收起了转动着的画扇。
“墨教向来规矩森严，就算孟襄活着，也必须受到惩罚。至于韩清，现在她是敌人，死便死了吧。”
韩清被人捅了几十刀，在墨白的嘴里，却是这么轻飘飘的事。无剑的身子微颤，看着墨白冰冷的面容，他想立马拔出腰间的剑，可是理智压住手上的行动，理智告诉着他：现在不行，他不是墨白的对手。
墨白没有注意到他，只是一直望着茯林，“药配得怎么样？”
“我试着炼出一味，可惜成效并不大。”
“去看看吧。”
茯林推开楼阁的门，一具尸体赫然在他们面前，一个药僮守在旁边记录着。
那尸体脸色灰白发青，已经死去许久了。
茯林说：“在这个死人身上试过了，还没有任何成效，死而复生之药，并不好炼。”
无剑的心脏跳得飞快，本能让他觉着无比危险。他看不透墨白，正如墨白诡异轻灵的剑法，这个人，神秘而危险。
“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做到的？”无剑惊讶地问。
茯林瞧他惊得瞪大了双眼，便解释道：“采药的时候，我发现死尸身上假如生长一种菇，能让死尸有些许的活动，我便采了许多菇制成药，看是否真的会让人活过来……”
“矩子小心！”茯林无神的眼睛突然睁大，朝墨白吼道。
话音未落，那个躺在地上的死尸突然站了起来，瞪着腐朽流脓的双眼，发出嘶嘶的叫吼声，歪着脖子径直向墨白扑来。
墨白朝右闪避得很快，与此同时，无剑拽着茯林的衣领往门外飞速退去。看尸的小药僮却没有那么幸运，那具尸体长大了嘴，尖锐锋利的牙齿咬烂了他的半个脖子，小药僮立马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停地抽搐。
咬完那人后，那死人依旧追着墨白，化脓发烂的汁水拖了一地，散发出烂肉腐败的气息。
墨白已经抽出长剑，剑光一闪，他的头颅掉下，在墨白脚边跳了好几圈，被墨白一脚踹开，其余身体则张牙舞爪地躺在地上挣扎着。
还没等将墨白将剑收回，地上的小药僮突然起身，又是朝墨白扑来。
墨白意识到了不对，他飞速往后一跃，趁势收回剑，从墙壁旁的药架上取出一条粗绳。
“无剑，上来！”
墨白将绳子的一端抛给无剑，他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拽着绳子，绕着那个小药僮好几圈，束缚住了他。
无剑立马将他绑在屋外的柱子上，原本瘦弱的小药僮力气突然变得巨大，即便是无剑绑着身子，也有些费力。
小药僮口吐白沫，发出嘶嘶的叫喊声，眼睛发红的样子十分可怕，如同一只暴戾嗜血的豺狼，一直瞪着墨白。
“想吃我？”
墨白的话刺激了药僮，他不管身上的绳子，伸长脖子又想扑过来。墨白拿了一块木头，塞住了那个药僮的嘴，他的喉间发出呜呜地尖叫声，喉间上下急速抖动，尖锐的牙齿插在木头中，嘴中的涎液流了一身。
“制的是复活之药，为何会这样？”墨白不满地问。
茯林摇了摇头，他也是惊住了，“如果说是复活，刚那人已经算是死而复生了，毕竟许多人都是这样，头脑空空，只是会行走的肉块……”
感受到墨白冷漠的视线，茯林还是收住了话头，改口说：“当然还不是真正的复活。”
“只是行尸走肉而已。”药僮贪婪的视线依旧集聚在墨白身上，他望着那个如动物一般的人，低沉地说道：“我要的复活，是有记忆的人。”
茯林眼中早就发出了光，除了最初的惊吓，他并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是饶有兴趣看着药僮，兴奋地说：“这好像是一种疫病，现在我知道通过撕咬传开，不仅传给死尸，也可以传给活人，大概是数二十下的时间。把他们留给我！”
“这种死人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阁下不是觉得炸药的缺陷太大吗？如今，有更好的法子了。”
墨白若有所思，突然露出了微笑。“仔细查看，复生的药也要炼。”
“楚王来信许久，阁下考虑得怎么样了？再不给答复，怕是不行了。”茯林问道。
“我自有分寸。”
留下这句话后，墨白乘着那只巨大的雪鸢，去了崖顶。他打开一间密室，屋内摆放着一具水玉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年轻的白衣女子，如清水芙蓉一般，乌黑的发髻上仅插了一只木槿玉簪，除此没有任何饰物。她好像只是睡着了，随时会醒来。
他将手按在水玉之上，他想抚摸她柔嫩的面庞，乌黑的长发，却只能摸到冰冷的水玉。
“我一直没有放弃，在找让你活过来的方法。”
墨白折了一支淡紫色木槿，放在她手上方的水玉上。
“我会保护你的，殿下。等你醒来之后，这个天下便不一样了，没有任何人能欺负我们，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墨白绕着那具玉棺缓缓走着，手指在水玉上轻轻滑过，水玉是如此的冷，连他的手，都丧失了最后一丝温度。
“驯鸟圈养于笼中，自由之鸟翱翔林间，命运的注定，让他们相遇。他们爱着彼此，但是唱不出相同的歌，无法比翼飞翔。他们从笼的围栏中互望着，他们想互相了解而不能。他们相恋的拍着双翼，想要靠近着彼此，自由的鸟害怕牢笼紧闭的门，而笼中鸟的双翼无力……是死了*。”
走出密室，墨白吹起骨笛，巨大的雪鸮闻讯赶来。
他决定了，要去给楚王芈怀之答复。楚国，是六国最后的遗珠。。
尽管他并不喜欢芈怀之，人，向来是讨厌同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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