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一起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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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一起出宫

  

    冬日到了,外界飘起漫天柳絮雪花,黄叶飘零而去,世界被染成了肃杀的白色。

    “今日乃燕君离去百日之期,仍然未归。”

    明政在帛书上默默写道,这是无比艰难的一年,从季夏到冬至,七月流火到鹅毛大雪,他们又分开了许久。

    除了燕昭绾的事,这一年,还发生了许多事。赵地发生了地震,地震过后,整个赵国又发生了干旱,以至于赤地千里,颗粒无收,饿殍满地,死了许多人。

    对于是否救助旧赵国的百姓,朝臣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以御史大夫贾瑜为首,认为秦国是最贵者,征服的国家当为奴隶之国,不应该分配精力救助;另一派认为赵国已经不存在了,是秦国的土地,应一视同仁。

    “昔赵国已为邯郸郡,为秦国疆土,故赵民也为秦国的子民,传寡人令,开放国库粮仓,赈济灾民。”明政当日在朝堂上是这般说的,最终还是下了救助赵地的命令。

    事与愿违的是,邯郸郡的赈济却没有成效,灾民满地,每天依旧有无数人死去。蒙天悄悄告诉明政,邯郸郡的百姓太多,大多百姓没有领到粮食,活活饿死了许多,尸体堆积在一起,饥饿的百姓啃食一切能吃的东西,包括病弱而死的尸体,因此甚至爆发了瘟疫。

    明政听后,眉梢惊讶地扬起问道:“怎么会这样?”

    “王上,臣以死上諫!”蒙天跪在地上,指天发誓说,“不是没有粮食,是有人堆压着未发!”

    明政略微思索了一番,试探着问:“贾浦方?”

    蒙天重重地点头,“臣没有证据,他人会说臣空口白牙污蔑,可是臣不怕,就算臣死,也得说出真相,有许多硕鼠,在啃食王上的粮食和国库!”

    邯郸郡守贾浦方是御史大夫贾瑜的儿子,明政感到十分棘手,贾瑜位高权重,根深蒂固,就连相国在的时候,都不能从贾瑜身上占到便宜。

    这件事得他亲自办,清除贾氏一党,独揽大权,也是日后新政改革的前提与基础。

    当今天下,贵族大臣与平民的鸿沟巨大。曾经贵族世袭,平民没有任何机会翻身,奴隶遍地。秦国六代新政,废除了爵位继承,改成战功取爵,只是第一步。

    正是战功取爵,让底层百姓有了上升的希望,让秦国成为天下的最强者。

    但战争结束后,战功取君爵便不再受用了,平民还是会回到以往受尽欺压的日子,贵族依旧会垄断财富地位,长此以往,贫者更贫,富着更富。

    明政都明白了,国之强大,不是靠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贵族,而是一个个普通平民,可是他们依旧在过着苦不堪言的生活。除了平民,还存在许多更底层的奴隶,他们的力量,依旧被束缚着。

    如果秦国是一架马车,坐在车上的人只是引导方向,前行靠的永远是滚滚的车轮。

    以往的燕昭绾说过,要对百姓好一点。

    明政下了决定,要亲自前往邯郸郡,国中的硕鼠,不能再留了,日后推行新政,他们必定是最大阻碍。

    宫殿外的雪花状若像柳絮飞舞着,明政从朝堂下朝,他踏着一地的碎琼乱玉,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路过宫道的廊桥时,明政看到了燕昭绾,正在花苑庭边堆着雪人,明成峤与夏无舟也在一旁。

    明政将燕昭绾交给了他们二人看着,夏无舟平日为人随和,尽心医治着燕昭绾,明成峤却是个暴脾气,与燕昭绾口角不断。

    正堆着雪人,二人没由来地忽然又吵了起来,明成峤一见着她便想到以前温柔善良的燕昭绾,指着她堆的雪人,怒从心起地说:“堆的是什么呀?丑死了!”

    燕昭绾斜着眼睛,不甘示弱地说:“你个瘸子,信不信我把你腿给拆了!”

    “就你?看我不收拾你!”

    话音未落,明成峤身上突然被砸了一个大雪球,抬头一看燕昭绾站在亭子的上风口,正得意地嘲笑着他,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明成峤正想还手之时,手突然被明政一把拉住,朝他温和地说:“别跟他一般见识,随我来,我有事同你商量。”

    成峤被明政叫走了,留在原地的夏无舟是个不理人的闷葫芦,燕昭绾堆了一会雪人,只觉着烦闷,如明成峤说的那样,越堆越丑,雪人的短小脖子缩在肩膀上,五官也糊了一片,看不清模样,像个没发育好的丑娃娃。

    燕昭绾干脆不堆雪人,气得一脚踢散了那个雪人,随后她无聊地捡起石子,砸向水榭旁刚结了一层冰的湖面,薄薄的冰面碎成了冰渣,石头“砰”的一声沉入水底,荡起一层层涟漪。

    “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谁。”燕昭绾有些苦恼,她丢着石子,闷闷不乐地问夏无舟:“喂,呆子,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的殿下与以前的殿下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燕昭绾放下石子,不耐烦地瞪了夏无舟一眼,噘着嘴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故弄玄虚?”

    仿佛真的是在故弄玄虚,夏无舟眯着眼睛,微笑着反问他:“殿下知道生是什么,死又是什么吗?”

    燕昭绾想了想说:“生是可以到处走动?死了就是五感尽失?”

    夏无舟又是低头一笑,摇了摇头缓缓地说:“人之生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气。所谓气,乃人之魂魄。殿下与以前的燕君是同一具肉身躯壳,却是不同的魂魄,所以说,你们是一人,又不是一人。”

    夏无舟说得云里雾里的,燕昭绾头有些痛,显然没有听懂。她心里想着明政,随便打了个马虎眼便回去找明政了。

    明政牵着成峤的时候,声音沉稳而不失温和,态度亲切,不知道为何,燕昭绾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明政一向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对弟弟他们却十分亲切和善。

    好像明政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个疙瘩,随着心跳平息不得。

    她的妹妹,澜公主也来看过她,燕昭绾只认识她一个人,她跟澜公主说出自己的心绪,澜公主只是笑,叮嘱她不要想太多,得尽快把病养好。

    “姐夫他真的很爱你。”澜公主是如此说的。

    之前祖母太后被吓得已经不露脸了,但是依旧在送不同的女子,每次都被燕昭绾给打了回去。

    这一次也是一样,两个油头粉面的年轻姑娘候在宫门口,燕昭绾心里一上火,一巴掌又要扇过去,那两人学聪明了,见着燕昭绾便立马跑了。

    “告诉那个老妖婆,下次再送人来,我直接将她从华阳宫揪出来打!”

    两个宫女听到,跑得更快了,其中一人踩到冰面滑倒,疼得大声尖叫,燕昭绾咧着嘴拍了拍手,洋洋得意地走进了殿内。

    明成峤早已经走了,只有明政一个人在批着奏章,低垂着眉目的模样,安静而俊美,燕昭绾怕惊扰到这幅景象,也安安静静地呆在他身边。

    明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满地说:“太后是国母,你不能这么粗鲁。”

    “太后不是个好东西,就算她身份再高,我当然也要打回去!”

    “若不是因为我?你真以为太后不敢动你?”

    瞧着她一副骄傲自满的模样,明政只觉着无奈,低头继续看着奏章不想搭理她。

    燕昭绾凑到了他身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处理各种文书,好奇地问:“刚刚为何找明成峤了?”

    明政不说话,燕昭绾在一旁一直吵着,他没有办法才解释道:“我要去邯郸郡巡视,交由王弟长安君暂且监国,廷尉通古协理,总得把事情跟他们交代清楚了。”

    “去邯郸郡做什么?”

    “邯郸郡饥荒,灾民遍地,我怀疑郡守贪污了粮食钱财,我去看看,顺便分发粮食……”

    话还没说完,燕昭绾气得从墙上拿过一柄剑,拔出宝剑,说道:“我现在去砍了他,看他还敢不敢!”

    寒光闪过,明政心下一惊,手下意识握住了腰间的佩剑,生怕燕昭绾乱来,“别舞刀弄枪的,我来想办法!”

    “你想办法?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想办法,就是天天制衡这个制衡那个,他照样贪他的,鱼肉百姓!”

    “朝中派系争斗严重,很多时候我也没办法……但是这次,我答应你,我一定按秦律来办!”

    “怎么办?”

    “要办,得有证据,你等会儿……把剑收起来!”

    燕昭绾不服气地收了那把剑,嘴上还是不服他,“我去收集证据,让他们一家都受到惩罚!”

    “又是饥荒,又是瘟疫的,很危险!我去,你别去!”

    明政说的话很重,但燕昭绾始终在吵吵闹闹,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就是要去!”

    燕昭绾吵着要与明政一同去邯郸郡,明政不想理她,一直冷着她。

    晚上睡觉之时,明政身上突然卷过一阵风,被子被人掀起。

    燕昭绾早已经不和他一块睡了,睡在偏殿的卧室中,这次又跑到了床上。

    “让我也出宫!”

    “外面有危险,你要我说多少遍啊?再胡闹,我撵你走!”

    明政早就不和她客气了,强行把被子拉了回来,翻了个身继续睡。

    谁知燕昭绾竟然挤了上来,钻进被子摇晃着他的背。明政心烦意乱,只觉着她无比吵闹,翻过身子,将她的手按在床榻上不准他再闹。

    明政冷着脸正想教训她一顿时,两人四目相对,盯着那双葡萄般的透亮眼眸时,他感到腹部有些垂坠感,心骤然跳了起来。

    燕昭绾看着明政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愤怒,慢慢变得炽热,印在她的脸上,面庞顿时烫了起来。

    与此同时,燕昭绾也感到不对,想拼命挣扎着跳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明政一低头,唇迫不及待地贴了上来,强硬地亲吻上了她的唇畔。

    触碰到她柔软的唇,冲动暧昧的气息冲上头脑,明政强行按着她不停地亲吻着。

    身上的人,力气突然变得如此大,燕昭绾红着眼睛大喊道:“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想要我?”

    “我早就要你很多次了!”

    “走开!”

    “我告诉你,你以前不仅很喜欢我,还求着让我给你!”

    “你是个饥渴难耐的混帐!”

    趁他不注意,燕昭绾在他脖子上挠了几道伤痕,明政疼得松开了她,燕昭绾趁机立马跑了出去。

    明政越想越不对劲,他怕燕昭绾出什么事,起身去偏殿看了看她。

    她并没有睡觉,狂躁地挥舞着剑,拿着剑划破了床铺,更是摔了满地东西。

    突然,明政看着他拿着剑往自己手臂上刺去,他着急地立马拉住了她。

    “你在做什么?别伤害自己!”

    “我恨这具躯壳,那死女人说得对,我这样的人,又脏又下贱!”

    “对不起……”明政抢下了剑扔在一旁,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臂,“我希望你理解,这并不是龌龊下流的事,我爱过昭儿,对不起。”

    “你也爱我吗?”燕昭绾问。

    明政叹了口气,松开了他的手臂,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我不知道,其实我答应过昭儿,我不会负她。可是我常常觉得你就是昭儿,有时候却感到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分不清,刚刚是我冒犯了,抱歉。”

    他的语气温柔却伤感,眼眸深处是真正的悲伤,燕昭绾虽然不懂,却看到了。

    待燕昭绾情绪平复后,明政正欲离去时,突然被叫住。

    “大个子,带我去邯郸,收拾了那帮人,我马上回去,叫醒他,让你的昭出来。”

    “你不怕监狱了吗?”

    “问那么多干嘛?”燕昭绾不耐烦地说,“你都收拾了,我自然知道怎么收拾那边的人了。”

    “谢谢。”明政有些意外,又是忐忑地问:“我的昭,他到底如何了?”

    “他一直在沉睡着,常常会叫你的名字,也许她很想你。”。

    瞧着明政痴痴的眼神,燕昭绾露出嫌弃的神色,“天天对着你,我都快烦死了,我才不想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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