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13.
“去哪儿？”唐越跟着江印下楼。
“找陈舸。”江印又在楼道口的镜子前理了理头发，正了正衣领，“这作业是陈舸的，我得赶紧还她。”
“陈舸不是不在学校么？”唐越问。
“没关系，东西放她桌上就行了。”江印马上轻快地应了一声，说完才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下午跟李书一块儿买饭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出去。”唐越平静地回答。
“哦……这样啊……”江印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快走吧，等会儿铃响了回去晚了又要罚站了。”
俩人一路走到最东面的教室，门牌上除了“文科1班”以外，下面还挂了个三角的红色小旗，印着“重点”两个烫金大字。
江印在教室门口拦住一个捧着水杯的男生，问了陈舸的座位。陈舸的位置就挨着靠走廊的窗户，一拉开半掩的窗帘就能看到桌上散得乱七八糟的一堆书，很明显，这位置的主人今天晚上压根儿就没出现过。
江印把文件夹放在桌上，还挺贴心地把书稍微摞了摞，“走了。”
唐越应了一声，跟他肩并肩往前走，走了没几步，江印落到后面去了，唐越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几乎是在文2班门口原地踏步，眼睛直往文2教室里瞅。
正想开口问，江印扭过脸：“干嘛？”
唐越偏过头，也往教室里看，这角度正好直对着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王珺瑶，可她正跟同学聊得热乎，没注意窗外还有个迫切被注意的可怜江印。
“哎呀走啦！”江印用力推了唐越一把。
唐越没忍住都乐了：“你们下午不是去市里玩儿了吗？就这么一会儿没见……”
“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呗！”李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声音从唐越身后冒出来。
唐越下意识回头，江印一脚踹过去：“滚滚滚！”
“哎哟！”李书一个高难度踮脚90度扭腰躲了过去，跳到唐越另一边。
江印不爽地说：“别碰瓷啊，我都没碰到你！”
“你们猜我刚刚去哪了？”李书揉了揉屁股，一脸神秘兮兮。
“谁管你去哪！”江印没好气儿地说。
虽然李书这模样并没有激起他多少好奇心，但唐越还是很捧场：“哪儿？”
“搭不溜塞。”李书说。
“他从……”江印仰天花板长叹一声，转过身指着他们来的方向，“文1旁边就是厕所。”
唐越对教学楼的地形还不太熟悉，江印这么一解释……怪不得他刚刚一直觉得有味儿呢……学校不知道咋想的，把重点班教室安排在厕所边上，熏陶也不是这样的熏陶法。
“你们猜我在厕所干嘛了？”李书依然神秘兮兮。
“加餐。”唐越依然很捧场，并且非常严肃。
李书的苦心营造的神秘氛围瞬间垮了，装作没这回事儿，继续自己的发言：“我从9班班长那里听来的，我们班主任的八卦。她原来是二中的英语老师，因为在二中教了快20年都没升职，跟领导闹翻了，所以才调我们学校来的。”
“啧，怪不得。”江印说，“我说她怎么这么牛逼，一张口就什么态度什么目标，还扯什么前途未来，这么嫌弃我们学校还过来干嘛，给自己找气受啊。你说对不对，唐越？”
“主要还是落差太大吧，时间久了就适应了。”唐越想了想，其实张老师一定程度上还是比较认真的，估计是没在垫底的学校待过，教的又是平行班，开学第一天就遇上学生吊儿郎当不守纪律，再暗搓搓把过去的学生和环境和眼下要面对的做个对比，好坏当下立见，心里肯定不舒服。
李书听他这么说倒是不乐意了：“你怎么还帮她说话？”
唐越没觉得自己说得有哪儿不对，他现在也正处于这种状态，想念过去的生活，却不得不努力融入眼前的环境，接受排山倒海而来的各种陌生。
“哎上课了！”到教室门口了，铃声也跟着响了，李书连挥手带跑地回了座位，跟身后有人撵他似的。
晚自习第一节，铃响后没有老师，整个教室都沸腾了，可没过一会儿，聊天声像是被人突然按了停止键一样，猛地就静了。
高跟鞋蹬地声慢慢悠悠从后到前，唐越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到张老师的碎花裙背影。
孙小斌的线报跟他领口的芝麻一样，就只是亮个相而已，芝麻不能吃，线报不能信。
他默默收起手机，打开封面折了一个角的语文书。
拿到新书后第一件事，翻翻语文书，看看里面有什么好吃的，“吃”完以后兴趣减半，再翻一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玩”完以后眼睛开始累了，再跟随文章游览祖国大好河山，感叹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
最后的最后，挑几篇印象深刻的美食文再回味回味，回味到觉得乏味了才合上书。
书本从小到大排列好，摞在一起，严格按照桌角的弧度放整齐，唐越郑重地拿下第一本，翻开第一页，准备写名字。
写名字的话需要……笔。
裤兜里……没有。
衣服……上衣没兜。
包……出门前他寻思第一天没作业，不需要带包，所以是空手来的。
唐越看了一眼已经在摞起的书堆后睡得半边脸变形的江印，默默打消了向他求助的念头。
直接从他的手肘边拿走了桌上唯一的一支笔。
新的课本，新的同学，新的老师、班级、学校，还有新的家，新的邻居，新的小区，新的小流浪狗，一切的一切都是新的，是新的开始。
唐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在纸张凹陷的地方轻轻弹了一下，照惯例欣赏了一遍自己的字——有笔锋，但劲道不足，撇捺太长，钩提得太高。
有些莫名其妙，他突然想起以前练书法的时候，老师曾经评价他“看似坐如钟，实则心如风”，学什么都定不心，三分钟热度，即使学得好也学不精。
他默默合上了书。
虽然不一定能百分百做到，但是他一闲下来就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要怀念回不去的过去，向前看，向前走，接受该接受的，做好应该做的，忘不掉的就记住，不要沉溺，不要退缩，不要抗拒。
总有一天会适应的，只要时间够久。
晚上9点半，秒针又往前两个大格，下课铃准时打响，几乎长在讲台上的张老师抬头挺胸地抱着书走出教室前门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已经往外蹿了大半。
“我靠？”江印摸着像被椭圆形烙铁烙过一样的半边脸，“人呢？”
“下课了。”唐越真是服了他的睡眠质量，要不是孙小斌拍的那一掌，江印这会儿还睡不醒。
一天终于过去了，江印加入了李书和张琪琪的坑位之争，三个人注定要有一个被挤出来，排到第二轮洗澡的队伍里。
唐越没插一脚跟他们争，一回宿舍就爬上床，先给手机充电，靠在半掀的草席上给何竞发消息。
回来的路上手机振了几下，他估摸着就是何竞发消息过来了。
【何竞】：睡了，今天总算是结束了，伺候我爸可真累啊
【唐越】：什么时候回学校？
何竞秒回。
【何竞】：大后天一早就去
【何竞】：终于能背上书包上学堂了，我这辈子就没像现在这样想念过校园生活
【唐越】：拉倒吧，大大后天等你打脸
【何竞】：赌吗？100，截图留证
【唐越】：我加一块
何竞发了张截图过来，唐越回了个大拇指。
“睡了，兄弟。”何竞直接弹了个语音，“明儿你该早起了吧？”
唐越偏过头看门口，李书正站洗脸台前搓衣服，厕所两道门都关得紧紧的，里面水声跟炸开了凿地一样。
“睡了。”唐越也发语音，“明天正式上课。”
何竞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唐越也回了个“月亮”的图。
以前他俩闲着没事儿打电话打发时间的时候，有一次玩儿起了谐音梗，因为“谁先挂”这个问题各不相让，谁都不乐意先“挂”，一直到这个梗提起来都嫌老土了，他俩才开始特有礼貌地在每次聊天结束都好好告别。
告别。
唐越点开赵兰的对话框，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睡觉了，明天开始上课[月亮]
赵兰没有回。
学校里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转学生而发生任何足够大家去付出注意力的新鲜事，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早读，上课，集会，听学校领导和学生代表发表枯燥的讲话，升旗，解散，然后回教室，继续上课。
唐越穿着白T黑裤，混在一片白茫茫的人群中完全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十三中学生，升旗仪式时教导主任几次从队伍后面经过，居然都没把他揪出去批评教育。
升旗后学生代表上台讲话，唐越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发现上去的人是个长头发，不是陈舸，心里还有点小失望。
距离上课还有大概5分钟，江印解散后就不知所踪了，大部分同学一回来就趴桌上睡觉，有几个座位空着，教室后面三两个男生正大声拍着球。
诸葛一阳也在其中，昨晚上他一直到熄灯了才回宿舍，一声不吭地开门，一声不吭地摸黑冲澡，只有在冲完澡之后突然发出一声“砰”。
唐越当时只带了一只耳机，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宿舍里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床上只剩手机亮起的光。
诸葛一阳似乎知道他不受欢迎，严格来说，是不受江印欢迎，像个透明人一样主动消失在宿舍所有人的面前，晚上熄灯了才回来，早上大家伙儿起床的时候他的床也已经空了。
“我靠！诸葛！”
身后的门Duang的一声关上又弹开，随后背上被一个像是铁块一样的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痛感没有马上浮上来，唐越半趴着，有些迟钝地扭过头看向喊声的来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诸葛一阳冲过来，捡起滚到唐越脚边的球，“不好意思啊。”
“没事。”唐越直起腰，后背的钝痛这才慢慢显出来，他稳住脸上的表情，在地上蹬了一下，椅子往后移了一截，他慢慢站起来，感觉背上的疼痛已经顺着脊椎一路爬到耳后，连听力都跟着下降。
“真的不好意思！”诸葛一阳拽了他一下。
“真的，没事。”唐越撇开他的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诸葛一阳被关在门内。
操！
真他妈疼！
走廊上有不少人，还有老师，唐越从俩正聊天的老师的身后路过，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寻思去上个厕所应该还来得及。
教学楼厕所的气味攻击他已经领略了个大概，不想再去以身试险挑战自己的嗅觉忍耐力。办公楼就在教学楼对面，中间通着连廊，离得不远，他决定走快一点儿，去办公楼解决一下。
办公楼跟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除了阴冷就是阴冷，而且还暗，没窗的地方黑得跟地下室有的一拼。
厕所在另一头，他得穿过一整条走廊，从暗处到明处，配合走廊里的阵阵阴风，说实话这环境有点瘆人。
办公楼的厕所还点了香，味道一点儿都不冲。
唐越算着时间进了厕所，刚解决完准备出去，听到厕所里进来一个人，应该是老师，钥匙串的碰撞声格外清脆。
“哎呀，你先不要生气嘛。”是个男人的声音，说着带口音的普通话，音调特轻特温柔，“等我下午回去好好教育他，你先消消气嘛，不要跟自己孩子生气了哈！嗯嗯，亲一个，么么哒——”
唐越放在厕所隔间门把上的手停顿了，等听到那人挂了电话出去了，他才打开门。
快上课了，他连鸡皮疙瘩都没空起，冲了一下手就赶紧往教室赶。
“钥匙串”跑在他前面，很匆忙，攥着一本书，两只手跟划桨似的在两侧狂摆。
唐越快步超过他，还没到教室门口，铃声已经毫不留情地响了，他推开教室门，发现老师还没来，窗边有几个同学正扒拉着窗户往外看。
“侯帅加油！”孙小斌扯着嗓子大喊，“再不快点扣工资啦！”
“侯帅加油！”前排有女生也跟着喊，“加油——”
江印直接把教室后门打开，用垃圾桶抵着，卷起物理书充当话筒，对着门外吼开了：“侯帅哎哎哎哎——我等到花儿都谢啦啊啊啊啊——”
腰上挂满钥匙的“侯帅”一巴掌顶上物理书那头，另一头压在了江印脸上。
“啊。”江印发出一声简短的惨叫。
“好了好了，同学们别喊了，怕了你们了，再喊把校长喊来了。”被叫作“侯帅”的老师走上讲台，“耽误同学们时间了哈，名字我就不写黑板上了，我姓侯，叫我‘侯老师’或者‘侯帅’就……”
“侯帅！”江印举起手，孙小斌还有其他几个男生也跟着举起手。
“好好好。”侯帅笑起来，“谢谢捧场，等下课了多给你们留点作业哈。同学翻开书，我们今天上本学期的第一课……”
侯帅边说边在电脑上插U盘，点开课件，同学们齐刷刷开始翻书。
物理课的课堂氛围比语文课热闹多了，侯帅一提问，立马就有人举手抢答，就跟小学生上课争小红花似的，生怕被人抢了先。
抢答积极分子里江印也是一员猛将，唐越耳朵边一会儿一朵烟花一会儿一朵烟花，一边忙着竖起右边耳朵仔细听课，一边小心自己的左边耳朵被江印的嗓门儿震聋了。
一节课下来，唐越发现自己连走神都没时间，下课铃响的时候居然有有一种“怎么就下课了”的感觉，还挺失落。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课吧。”侯帅拿上书，走出了教室，留下孙小斌几个人在身后喊“恭送侯帅”，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比了个“耶”，架势十足。
直到教室里又恢复了原先的懒散哄闹，唐越才觉得有点儿累有点儿懵，抽出放在桌斗里的手机，发现呼吸灯正一闪一闪地亮着光。
解锁，点开。
原来只是“充话费送手机”的短信。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唐越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了，抬头的一刹那还隐约看到张琪琪用自个儿庞大的身躯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大路，李书躲在他身后，跟个小鸡崽似的借着这条路冲出了教室。
“你去吃饭吗？”江印慢吞吞把草稿纸放到桌角。
“你不吃？”唐越惊讶地反问他。
“陈舸人在外面，可以帮我们带点别的。”江印伸长脖子看了看楼下，“食堂的饭太难吃了，我实在是不想下去，现在人这么多，等吃上饭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好，那麻烦她也帮我带一份吧，什么都行。”唐越说。
“炸酱面？”江印在手机上快速打字。
“行，我先去个厕所。”唐越拿起手机，回答完后走出了教室。
他去了趟办公楼的厕所，回何竞的消息，顺便抽根烟。
【何竞】：被我爸赶出来了，提前上学，苦逼
厕所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唐越进了靠里的隔间，打开窗，楼外的风带着热气卷进来。
唐越手机朝着窗外，对着空中一朵像是竖大拇指的云拍了一张，点了“发送”。
何竞那边应该挺忙的，既要顾学习，又要当心做错事惹他爸生气，不能像过去那样随时都拿着手机看一眼。
唐越抽完烟，站风口吹了一会儿，散散身上的味儿，等回到教室的时候桌上放了碗炸酱面。
一摸，还是热的。
“这么快就送来了？”他问正在埋头狂吃的江印。
江印口齿不清地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明白。
教室里已经有同学吃完饭回来开始写作业了，他匆匆吃完后也加入了作业大军。
虽说换了个学校，其实每天要做的事还是那几样，上课，作业，上课，作业，中间再抽时间吃喝拉撒睡。
学校里说方言的人并不多，同学们平时大多用普通话交流，老师上课的时候也很少冒方言，不知道是因为班里有个外地来的转学生，大家有心照顾他，还是这就是他们的工作常态。
刚来时那股对新环境的好奇和新鲜劲很快过去，转眼到了周四。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体育馆走去。
唐越和江印、孙小斌一起，孙小斌因为英语听写错得太多，下课后被英语老师留了，等他们往体育馆出发的时候大家已经走出去小5分钟了，这会儿三个人落到了大部队的后面。
幸亏他们跑得快，踩着上课铃赶到了体育馆，班里还有同学拎着奶茶跑进来，趁老师不注意躲到了队伍后面。
男女生分开上课，队伍里没有女生，体育老师训起人来格外严厉，那几个迟到还喝奶茶的可怜蛋被单独拎出来，朝着女生队伍的方向做俯卧撑。
江印和孙小斌俩人勾肩搭背，笑得嘎嘎的。
唐越站在队伍后面，打了个哈欠。
可怜蛋们憋得脸红脖子粗，看着还挺逗，唐越掏出手机悄悄拍了一张，顺手发给了何竞。
【唐越】：我第一次见这么凶的体育老师
还没来得及点“发送”，手臂被什么东西打中了。
一个小纸团落到了地上。
他诧异地扭过头，陈舸在不远处，指了指看台。
他顺着看过去，那里居然站着油头段长，眼镜片在灯光的反射下像激光一样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
陈舸跟着队伍跑远了，唐越默默收起了手机，站直了目不斜视地看着一排还在遭受俯卧撑大劫的可怜蛋们。
“这次就这么算了，下次再迟到我会罚得更厉害！别一个个不把体育课当回事。”体育老师往看台方向瞥了一眼，伸开手臂，示意同学们往两边散开。
做完热身运动，体委和两个男生搬了一大筐篮球过来，所有人分散开，跟不知道几班的男生争篮球框去了。
“唐越拿球！”江印和孙小斌撒开步子朝着最远的球框狂奔。
唐越虽然个儿高，但在你挤我我推你的人群中抢篮球，这件事他真不太行。
等他抱着球过去，篮筐下站了两拨人，一拨以江印为首，另一拨里站着诸葛一阳，把篮筐围在中心，谁也不让谁。
“好了，我们这边先拿到球，我们先打。”江印说着朝唐越走过来，唐越把球抛给他。
另一拨里有个下巴长痦子的瞪了唐越一眼，唐越跟看神经病一样回了他一眼，目光移到诸葛一阳脸上，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解释他和江印不和的原因。
诸葛一阳正跟身边的人说话，没注意到他，捡起地上的水瓶跟着痦子走到了旁边的休息区。
一共五个人，他，江印，孙小斌，还有另外两个他不认识的，听江印喊他们“老朱”和“矮子”，他俩都跟江印很熟，应该经常一起打球。
“地方就这么大，随便打打吧。”老朱往后退了退，抬手准备接江印的球，谁知道被对面球框下打球的人撞了一下，球没接到，人还往前踉跄了两步。
球掉了，往他身后滚去。
“啧。”痦子喝着奶茶，撇了撇嘴。
“有病吧这个人。”孙小斌说。
唐越追过去，拿回了球。
“还打吗？”他问。
“打！”江印拧着眉。
唐越看了看不远处正打算看他们笑话的痦子，抬手朝着篮筐就是一个投球。
矮子反应最快，跳起伸手想截住，奈何江印手长，越过他在他身后轻松一抓，在他碰到之前带走了球。
老朱动作慢一些，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印已经准备上篮了。
江印站在篮筐左侧，唐越绕过去，在他双手举球的时候轻轻跳起来，拍皮球似的来了个封盖。
“我操？”江印愣了愣，眼睁睁看着球被坐等得利的矮子抢走，故意撞了唐越一下，“你跟我不是一国的啊？”
“不是个人赛么？”唐越笑了一声，趁矮子□□运球的时候兜走了球，踮脚转身跳起，半空中手指往前轻轻一压，球擦着篮板落进了篮筐里。
孙小斌捞起上弹的球，“你球感不错啊，都打什么位置啊？”
体育馆里像装了个强力抽氧机，闷得很，一吸气都能闻到空气里带着体温汗臭味。
唐越抬手擦了擦汗，“我不打了。”
“怎么不打了！”江印有点儿着急，“他们都还看着呢，多没面子啊！”
虽然这地方挂了“体育馆”的牌子，但实际上面积小得可怜，最多就四个教室加起来那么大，还得分出一半空间给其他班的人练排球，他刚才连步子都不敢迈大，投球的力气都只使出五分。
“地方太小了。”唐越坚决不在这憋屈，“你们打，我去给你们买水。”
“给我带瓶冰红茶！”江印在他身后喊。
矮子和老朱跟着喊“我也要”，唐越比了个“ok”，赶紧走出了体育馆，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差点儿憋死了。
体育馆跟校外连通，门外空地既有同学顶着大太阳耐着热打羽毛球，也有小摊贩骑三轮卖冷饮。
唐越看了一圈，没有冰红茶。
他又去了趟体育馆对面开在民房里的小卖部，有几个同学正在那儿偷懒吹空调，少有的几个位置全被占满了。
“唐越？”店里进来个人，他听到陈舸的声音，转过去一瞧，还真是她。
“你不是在打球吗？”陈舸一脸惊讶。
“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唐越解释。
“哦，这样……”陈舸从冷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又拿了根小布丁，“我同学还特地去看你们打球呢，看来是白跑一趟咯。”
陈舸似乎心情不错，不像之前那样总是板着脸一开口就堵死人，唐越瞟了她一眼，然后才去想她说的话：“就这么点儿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看人不看球，谁管地方大不大。”陈舸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把钱递给老板。
小卖部里剩下的空间站不了几个人，买完东西就得出去，唐越拎着四瓶冰红茶，陈舸拎着水和小布丁，一块儿走出小卖部。
“看狗去不？”陈舸掀开塑料挡风帘，问了一句。
“这儿还有狗？”唐越愣了愣，这片空地全被阳光铺满了，靠近体育馆的这一边被学生和摊贩占领，另一边晒着一地的金黄稻谷，哪儿有狗的影子？
“这边。”陈舸拎着袋子的手指了指小卖部后面的一片草丛。
袋子摇晃的时候发出沙沙的响声，唐越一时间像是被太阳晒昏头了，他喊了正坐在体育馆门口阴凉处玩手机的李书，把装冰红茶的袋子给他，麻烦他送去给江印。
“你要去哪儿？”李书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又问陈舸，“你们一起去吗？干嘛去？等会儿老师发现了你们就惨了。”
“看狗。”陈舸说，“就在那边，走不远。”
“狗有什么好看的？藏獒吗？”李书有些好奇。
“不是，就普通小土狗。”陈舸回答。
“搞不懂你们，学霸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李书往里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唐越，“赶紧回来啊，小心被老师看到了。”
“你们老师管很严吗？”陈舸等李书走远了以后才问唐越。
“还行。”唐越说，“上课前罚了几个人俯卧撑，你也看到了，50个。”
“我记得他人不错啊。”陈舸回头看了看，没看到唐越他们班的体育老师，“说话的时候都笑眯眯的，一点都不凶。”
“你认识我们班体育老师？”唐越加重了“我们班”三个字，没想到陈舸一女生怎么还跟男体育老师认识。
“哎呀，我学生会的嘛，总要跟老师打交道的。”陈舸说，“学校里哪个老师我不认识。”
“你还是学生会的？！”唐越震惊了，他没听赵兰说起这事儿啊，难道赵兰觉得他实在是没用，这话起不到激励效果，说了也白说？
“你这什么表情……”陈舸脸上表情僵了一下，但语气听上去并没有生气，“很奇怪吗？我们学校学生会……谁都能进啊……”
“……噢。”唐越觉得刚刚的反应有些过分了，抿了抿嘴，撇过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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