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18.
这哪是什么卧室啊，说这是书房都委屈它了，这根本就是个藏书室！
何止一面墙，进屋左边的一整面墙、床头靠着的整面墙和靠近床尾的那面墙也有一半都被书架占据了。
这两面半墙的书全都放在木质的组装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一排又一排，整齐，有序，像图书馆一角的缩影。
不像何竞家，一个大书柜上放几个花瓶和雕塑小物作装饰，然后再放几本歪倒的书，告诉看到的人这是个“书柜”，不是个“收藏柜”。
陈舸这书架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妈妈！”陈舸急急忙忙从厨房跑过来，手上还滴着水。
“没事！没事的！你就把书借给小越看一下会怎么样！”陈舸妈指着最大的那面书柜，“别这么小气嘛！妈现在去切西瓜！你们先看书！”
陈舸一脸不爽，唐越也很无奈。
陈舸妈出去后，陈舸站在书桌边看着他，又看看离他最近的那个书柜。
“不好意思啊。”这次轮到他说这四个字了，“我没打算动你的书。”
书架上的书都保存得很好，至少他看到的每一本书，书脊都笔直地挺立着，书页也没有任何破损。
从陈舸收藏的这么多书就能看出来，她是个特宝贝书本的爱书人，唐越不会蠢到擅自去动她的宝贝，就算有陈舸妈支持也不会。
陈舸叹了口气，摆摆手，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算了，你随意吧，别把书带出房间就行。”
“那我拿了？”唐越试探着问。
“嗯。”陈舸翻开桌上的笔电。
虽然得到了陈舸不情不愿的许可，唐越还是没去碰书架上的书，而且就算他真拿了一本，他也没地儿坐。
别把书带出房间，难不成让他坐床上看么？还是直接坐书桌上？
都不可能。
陈舸背对着他坐，看不见他的动作，唐越掏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一面书架发给何竞。
【唐越】：你瞧瞧人学霸，这才叫书架
何竞秒回。
【何竞】：谁家啊这是，这是书店还是书房啊
【唐越】：全是陈舸的书
【何竞】：真牛逼，居然打入敌方内部了，提醒你啊，一般有这么多书的人都很抗拒除自己以外的人碰他的书
【唐越】：你提醒得太晚了，我已经见识到了
何竞发来三个大拇指。
唐越拍了张竖中指的照片，想了想又退出去，摄像头下移对着地面，重新拍了张以地面为背景的竖中指照片发过去。
门口传来一声把手按下的声音，唐越火速收起手机，站在书架前摆出一副正在欣赏书墙的认真模样。
《中式英语之鉴》。
书名看上去很高级的样子，唐越凑近了，在书脊下方的一列小字上找到作者，一列英文，是个美国人。
“西瓜来啦——”陈舸妈推开门，一手端着一盘西瓜，另一手提着落地式的风扇。
“你能别这么说话吗……”陈舸拖着声音，歪头看向她妈，“正常一点。”
“干嘛？说你妈不正常啊？”陈舸妈笑呵呵的，把盘子放在陈舸清出的一小块空位上，压住了一张空白的A4纸，然后插上风扇的插头。
陈舸扯了扯那张纸，没扯出来，撇撇嘴走出房间，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张塑料凳。
“过来坐吧。”陈舸看了看唐越。
“……哦。”唐越走到凳子边，腿都有点儿打哆嗦了。
陈舸妈退到门边，依然保持让人鸡皮疙瘩耸立的嗲声嗲气：“你们先吃哈！不够还有哦！”
“够——了——”陈舸对着很快合上的门。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陈舸叹了口气，往椅子上一瘫，抓了抓头发。
“我妈今天太反常了。”陈舸说。
“她不是一直这么热情么。”唐越往后仰，迅速反应过来他坐的是凳子不是椅子，赶紧坐直了往前，差点儿就当着陈舸的面摔个四仰八叉了。
陈舸耸着肩膀“哼”了一声，笑得真假不明：“你管这叫‘热情’？”
“不是吗？”唐越反问。
陈舸挑了下眉毛，指指他面前的西瓜：“吃点儿吧。”
“一会儿的。”唐越现在看不得这东西，视野里一旦出现西瓜和水之类水分含量极高的东西，还有陈舸放在桌上的墨水，她手边的一瓶矿泉水，虽然是空的，他的小腹就一阵胀痛。
陈舸也没去动桌上的西瓜，打开眼镜盒拿出眼镜戴上，端正坐着盯着她的电脑，两只手在键盘上“啪啪”敲着，敲一会儿停一下，皱着眉认真思索，然后继续敲键盘。
电脑的光反射到她的眼镜上，这是知识的光芒啊，瞧瞧这求知若渴的眼神，都快呲出火花了。
唐越看她不搭理自己，顺手拿了桌角打印机上的一张写满字的纸：“我能看看吗？”
“嗯？”陈舸扭过头，捏着纸角看了眼上面的字，“草稿纸有什么好看的，去看书呗。”
“不用了，你书保存得这么好，别给弄脏了。”唐越把纸放回打印机上面，用夹子压着免得被风扇吹飞了。
往纸上压夹子的时候，他看到这张字迹工整的草稿的最上方写着“Beijing”。
接着第一句话是：BeijingisthecapitalofPeople’sRepublicofChina.
后面全是一串让他头晕眼花的英文，有些他认识，有些跟天外飞字一样，他都不知道原来26个英文字母还能这么排列组合，念倒是能念，他音标学得还不错，但意思就完全不知道了。
这么坐着还挺无聊，无聊中又有些尴尬。
唐越从没跟女生单独在一个空间里待着，之前跟陈舸一块儿的时候起码还有阿黄一号和阿黄二号来缓和一下凝固的氛围。
差点儿忘了，他跟陈舸一起坐过黄包车。
当时的气氛比现在更僵硬，分分钟都能让他窒息而亡，简直煎熬。
这还是第一次，陈舸安静待着却没有断电睡着或发呆，反而比他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精神抖擞，一双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炯炯有神。
这么漂亮的眼睛居然是近视眼，可惜了。
唐越支着下巴，又把那张他只看懂第一句话的草稿纸往眼前扯了扯。
陈舸字写得还真不赖，写出来的英文字母不是一笔一划老师最爱的印刷款，也不是随心所欲狂飞乱舞分不清ABCD的眼花款，而是工整中不乏肆意的连笔字，比划粗细流畅均匀，一看就是练过的清秀潇洒款。
应该把这字拍下来给一落笔就是蹩脚印刷款字体拥有者何竞看看。
什么叫好字？这才叫好字！
看看人学霸！打个草稿都能甩他们这些普通资质的学生一条街！
这篇应该是英文版的北京市简介，唐越看得有些吃力，逐字逐句看下来，不认识的词直接跳过，勉强看懂里面介绍了北京的地理环境、人口、政治、经济等等等等一句话说不清的情况。
大概是写得烦了，越往后陈舸的字越潦草，最后一句甚至写了花体，跟画画儿似的。
正准备把纸放回去的时候，他发现背面还贴了一张四方小纸，翻过去一看。
大爷，原来是中文版的简介吗？就这么短短几行字，翻译成英文就成了这么长一篇。
“你对翻译也有兴趣？”陈舸半笑不笑地看着他，“看得这么认真。”
“随便看看。”偷看被发现，唐越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你们班的作业都这么难吗？”
陈舸接过他手里的草稿纸：“不是作业，是……”
“那你想怎么样！”门外突然传来王美云的喊声，“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陈舸两根手指还夹着草稿纸，动作停住了，看着唐越。
唐越也愣住了，看着陈舸。
“我……”唐越开口。
“稳住，你先坐着不要出去。”陈舸松开手站起来，拧开门把手打开一条缝往外面看。
“怎么了？”唐越跟着站起来。
晚饭后家里的气氛并没有多沉重，陈舸爸妈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因为他吗？
他来陈舸家吃饭，打扰到这家人的平静生活，陈舸爸妈因为他的到来又闹矛盾了？
“没事，你先坐。”陈舸回头看了他一眼。
唐越腿不听使唤，他坐不下去，门外只有陈舸妈一个人的声音，不知道陈舸爸是个什么情况。
门外的争吵声还在继续，陈舸轻声关上门，坐回到书桌前。
唐越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下。
“要不……我先回去吧。”唐越觉得眼下的情况他实在是不适合掺和。
“别！”陈舸马上说，“你再坐会儿吧，你在的话，他们吵的时候会收敛一点。”
唐越没说话，也没急着说要走，他觉得陈舸有些可怜，父母在外面吵，她只能躲在房间里安静听着。
那以前的时候呢？以前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么愣着、等着吗？
他看着那张草稿纸发呆，上面的字母像是他一直都看不明白的老唐出事的新闻报道一样，失去了它们本身承载的意义，成了满纸乱飞的乱码。
陈舸盯着发光的电脑屏幕，手放在键盘上一动不动，思绪早就飘到了门外。
“你爸妈……经常这样吗？”唐越犹豫着问。
“嗯，好几年了，家常便饭了都。”陈舸手动了动，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吵完了就好了，没事的。”
陈舸的语气很缓，好像在安慰他。
唐越在她说话的时候看着她。
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的时候仿佛慢动作播放，敲几下，然后又连按好几下退格键。
“你就让我守着这个家！给你们当煮饭婆！把这辈子耗死算了！”王美云大声吼着，“你凭什么啊！凭什么让我耗在这个家里啊！你喝你的酒抽你的烟！出去找小姐日子过得最潇洒！我又不管你！我赚我的钱碍着谁了啊！”
“我什么时候找小姐了！跟你说了小姐都是他们叫的！”陈建忠气势一点不比她弱，“反正你就是不能去！赵兰的事情你管什么管！”
唐越注意力猛地集中，他听到了赵兰的名字！
“……自己家里都管不好还去管别人的事！”陈建忠越吼声音越大，陈舸隐约听到王美云的抽泣声，“你精力那么足怎么不管管家里，这还像个家吗！我看你直接去赵兰那里住算了！”
陈舸小心看了一眼唐越，陈建忠提了两次他妈的名字了，他依然像是没听懂一样安静坐着，微微拧着眉，好像只是嫌吵架声太刺耳。
“好啊！”王美云带着浓重的哭腔，吐字浑浊不清晰，“离婚吧！赶紧离婚吧！离了我也轻松，跟你过了这么多年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天天钱钱钱没有一天不是钱……”
王美云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最后被一阵猛烈的关门声隔开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陈舸听见陈建忠拖着步子走到门口，然后又经过房间门口，走到厨房。
陈舸提着一口气。
她应该让唐越先走的，唐越不应该听到他妈妈的名字出现在王美云和陈建忠荒唐又绝望的争吵中，这是她自己家的事，不应该把他们扯进来。
唐越松了口气，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
原来真的是因为赵兰，是赵兰麻烦了陈舸妈妈太多事，是赵兰和他的出现让陈舸爸妈产生了矛盾。
陈舸轻轻呼出一口气：“那个……”
“不好意思啊。”唐越和她同时开口，在陈舸停下之后继续说，“我没想到会……会变成这样。”
“不是！”陈舸愣了愣，“不是你想的那样，跟你们没有关系，真的，他们很早就这样了，我初中的时候他们关系就已经很差了，天天吵，吵得厉害了就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他们……他们有时候把我爷爷奶奶拉出来说，今天是你们，下次可能是我外公外婆，或者其他同事……”
唐越心沉到谷底，不知道该怎么说，照陈舸的意思，那就是他和赵兰的出现激化了陈舸爸妈之间本来就存在的矛盾，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他和赵兰肯定脱不了干系。
“唐越？”陈舸看着他。
“嗯？”唐越抬了抬眼皮。
陈舸叹了口气，唐越的反应让她很慌张。
王美云和陈建忠每次吵架都是关上门在家里进行，吵得再凶再猛，只要不把房子炸了，邻居们听到了也会装作不知道，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不掺和别人家的鸡毛蒜皮，可唐越就在屋里，隔了一道不隔音也不隔情绪的门，他妈妈的名字也出现在争吵中，他的心情肯定受了不小的影响。
他应该也知道一些，能从争吵声中感受到陈建忠话里的反感。
陈舸看着唐越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摩挲，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房间内安静到快要凝固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陈舸。”陈舸爸把门开了一大半，门框撞到唐越肩上，“半个西瓜都送你们这来了，有没有人要上厕所？”
唐越摸着被撞疼的肩膀，下意识回答：“我……”
声音猛地顿住了。
不是，他不是应该回家的吗？
“那你快点啊。”陈舸爸直接进了房间，站到他身边，“叔叔跟陈舸说说话。”
“……哦，好。”唐越心里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从陈舸爸边上过去，出了房间。
“他都要回家了，你说什么上厕所啊。”陈舸看着陈建忠。
陈建忠不生气，不阴沉，就跟平时一样随意，好像刚刚跟王美云吵架的人不是他。
他关上门，坐到唐越刚坐的凳子上，把放着西瓜的盘子往陈舸面前推了推：“我跟你妈要离婚，你怎么想？”
“又不是我要离婚，我想有什么用。”陈舸合上电脑，“唐越还在你们就吵架，他多尴尬多难受啊。”
陈建忠“切”了一声：“谁顾得上他。我还给他送了块表呢，他送我什么了？就这点西瓜？哼，还把我老婆给拐跑了。”
“哎哎哎！什么他拐跑了，我妈只是去赵兰阿姨那里帮忙而已，能赚钱的活儿，赚钱不好吗？”陈舸说，“你不能真让她耗在那个小厂子里吧，流水线工人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又苦又累，我妈又不喜欢干这个。”
“那做衣服就好啦？做衣服赚得多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以前天天熬到早上四五点，为了做衣服都快把眼睛熬坏了。”陈建忠拿了桌上一支笔，看了看又放回去，“咱家谁跟你一样脑子里有那么多墨水，找个工作这么轻松。你妈现在这工作多好，工作时间稳定，钱也稳定，难道为了钱把身体熬坏了才叫好吗？”
“那也得看做什么事。”陈舸毫不犹豫地说，“做衣服是我妈的老本行，她就喜欢干这行，你就算不支持也不能别老逼她啊，况且赵兰阿姨还是我妈那么多年的朋友……”
“啧，你就帮你妈吧，你妈做什么你都觉得对。”陈建忠拿起西瓜咬了一口。
“那也得她做得对我才觉得对。”陈舸说。
陈建忠撇撇嘴，往盘里吐了俩西瓜籽儿。
“我……靠！”厕所里炸出一声喊。
陈舸猛地站起来。
“怎么了？”她看了眼气定神闲吃西瓜的陈建忠，打开房间门跑了出去。
“没事——”陈建忠慢悠悠地说。
“我靠！”唐越扣子都不会系了，手忙脚乱拉上拉链，慌乱中还不忘把塞进裤腰的衣服扯出来。
之前落在他头上的黑色不明物体掉到了垃圾桶后面，趁他低头整理衣服的时候不知不觉升起来，贴着他的耳朵“咻”一下飞了过去。
“啊……”唐越吓得嗓子都卡了。
在他猛地转过头的时候有团黑影朝着他一个急速俯冲，擦过他的脸，撞到墙以后一个急拐，消失在洗脸台下的角落。
“唐越？”陈舸敲了敲门，“没事吧？”
唐越又猛地一回头，看到镜子里一脸惊恐的自己，差点儿吓一跟头。
妈的，见鬼了！
“没事，我没事。”唐越摸了摸被黑影蹭过的脸，浑身上下像是有无数只爬虫爬过一样泛起一阵刺痒。
他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检查了一下裤子扣子和拉链……
忘冲水了。
日。
“等一下，马上。”他按下冲水键，感觉节操已经顺着水花全冲进下水道里去了。
忘洗手了，唐越不敢靠近洗脸台，不敢让洗脸台下的角落离开视野。
那团黑影还在角落里躲着，角落靠着一只脸盆，它肯定留躲在脸盆后面。
唐越挪到门边，开了一条缝，确认黑影没有动静后，迅速从打开的缝隙中挤了出去。
陈舸被他撞得连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陈舸看他这见鬼的表情，“里面有什么？”
“没什么——”陈舸爸坐在钢丝床上看手机，“我的宠物。”
“啊？”唐越愣了，“什么……”
那团黑影长什么样他都没看清，光顾着惊恐惊恐惊恐了，出了厕所到了安全的地方看到了安全的人，他只记得那黑影会飞……
怎么就这点出息啊唐越！
你看看屋子里除了你还有谁怕成这样！
没节操了你！
“知道了。”陈舸大大方方推开门，回头看了唐越一眼，“进来吗？”
“不了吧……”唐越打死都不想再进那个诡异的空间。
陈舸挑了下眉，进去之后掩上了门。
唐越看了看陈舸爸，陈舸爸已经躺在钢丝床上看起了小说，丝毫没有关心陈舸安危的意思。
“叔。”唐越喊了他一声。
“没事的，小场面。”陈舸爸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看着虚掩的门，咬咬牙，推开门进去，迅速反手关上门，插上了插销。
陈舸手里拿了个拖鞋：“你不是不来吗？”
唐越已经把尊严置之度外了：“我来观战。”
“在这？”陈舸指着角落的脸盆。
唐越紧绷着脸，点了点头。
陈舸笑了一声，蹲下，举起拖鞋：“准备好了，观吧。”
说完，她一把拿开脸盆，挥着拖鞋对准因为遮蔽物突然消失开始迅速移动的黑影进行快速强力的连击。
陈舸手速绝了，拖鞋直接晃出了幻影，黑影这回不飞了，仿佛一只失去翅膀的没头苍蝇满地乱窜。
唐越无比庆幸现在不是在他自己家，他没穿拖鞋，不然这一团黑色不明物体爬过他脚面的时候他可能会直接哭出声来。
“我操。”虽然没有哭出声，但他还是激动地骂出了声。
陈舸“啪啪”沿着黑影的爬行路线往黑影身上狂拍着，终于在它即将全身钻进门缝底下的时候压住了它的尾巴。
这黑影还挺蠢的，尾巴被压住以后一个转弯，又往厕所里面跑。
正好朝着他的方向。
迎接死亡吧！
唐越本能地一脚踩了上去。
“好了，你现在可以准备抬腿。”陈舸蹲在他脚边，手里的拖鞋举起来，“1，2，3！”
唐越一抬腿，陈舸果断来了个致命一击，身体往前一倾，直接跪在了地上，额头差点儿磕他膝盖上。
“好了吗？”唐越往后退了一步。
陈舸压着拖鞋在地上来回碾了好几下，然后拿起来，地上是一只……明显是虫子的尸体。
仰面朝上，深褐色，六条带毛边的细腿折了两条。
“这什么玩意儿？这么大个儿……”唐越弯腰仔细看了看，“蟑螂？”
“啊，这就叫蟑螂。”陈舸应了一声，又用拖鞋压着碾了好几下，都碾出汁儿了才拿开，“得让它死透，不然等会儿又活过来了，再吓掉你半条命。”
“我什么时候……”唐越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脸的存在了，“这蟑螂怎么这么大，变异了？”
他看着陈舸，陈舸抽了张纸包蟑螂的尸体，却迟迟没有扔进垃圾桶。
尸体正面朝上对着他的脸，陈舸的肩膀在不停地耸动。
“你干嘛呢？”唐越问。
陈舸肩膀耸了好一会儿，笑出了声：“操。”
“笑个屁。”唐越觉得丢脸的同时使劲绷住翘起的嘴角。
然而笑这个东西，一旦有了苗头就很难忍下去，尤其是身边已经有个人已经沦陷在笑声旋涡里的时候。
他妈的，他这么大一个人，居然就因为一个蟑螂，居然被一个还没他四分之一个手那么大的蟑螂吓得差点儿尿裤子上，陈舸为了打这么个蟑螂趴地上像个傻子一样举着拖鞋狂拍。
这事儿说出去谁信啊！
这事儿怎么就真的发生了！
唐越靠着洗脸台笑得肚子疼。
几分钟前弥漫在屋子各个角落的阴沉的氛围被疯狂上涌的笑意全数覆盖了，唐越觉得舒服了许多，心情没那么灰暗，连呼吸都通畅多了。
“不是，谁让你们这儿的……蟑螂！”唐越直接坐到了马桶上，搓了搓脸，“长这么大就算了，怎么还会飞！”
“我们南方，”陈舸笑得直喘粗气，把尸体扔进垃圾桶，拉开插销打开门，“蟑螂不仅大，还特别修炼了飞行技能。”
“牛逼。”唐越跟在她身后走出厕所，出去前扭头看了眼垃圾桶。
真牛逼啊。
“太残忍了，把我的宠物打死了。”陈舸爸即使躺在钢丝床上，肚子也依然向上鼓着。
“那你管好你的宠物，别让它出来吓人。”陈舸说。
得了，唐越已经看到脸皮在和他说再见了，被小破蟑螂吓个半死，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被江印他们知道了，他能分分钟上吊跳楼找块豆腐撞死连环死。
“那我……先回去了。”唐越没脸见陈舸和陈舸爸，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冷静，把离家出走的脸皮捡回去。
“嗯，下次有空来玩啊。”陈舸爸坐起来。
“那西瓜……”陈舸朝着她的房间。
“不用了，本来就是买给你们的。”唐越退到门边，“走了，再见，叔叔再见！”
“哎！”陈舸爸冲他摆了摆手。
从陈舸家出来后，唐越给何竞发了条消息。
【唐越】：见过南方的蟑螂么，比你头还大
等他到家了，何竞才回他。
【何竞】：你说哪个头？
【唐越】：你说我说哪个头
【何竞】：手指头，我知道
【唐越】：手指头个屁，南方的蟑螂不但大，还会飞，见过么
【何竞】：我吃过
“你大爷！吹吧你就！”唐越发了条语音过去。
【何竞】：我真吃过，我妈老家那可常见了，炸蟑螂，一口咬下去嘎嘣脆
【唐越】：什么时候带点过来给我开开眼
何竞没回，估计是晚上他爸管得严，他也不好在他爸眼皮底下挑战他爸的身体状况。
时间还早，毫无睡意。
唐越洗完澡，躺床上听歌。
来海州后头一回主动和何竞分享他在这儿的生活日常，不是没话找话，也不是无聊的时候想找乐子，想想还挺欢乐的，不像刚来那会儿，身边没人能说得上话，连笑都变得很奢侈，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觉得凄凉，烂地里的小白菜似的，可怜巴巴的。
手机振了振，接着又快速振了两下。
唐越先点开第一条。
【何竞】：国庆啊，我来给你过生日啊
唐越回了个“等你哦”，然后退出去看第二条。
【陈舸】：我妈买了点桃子，问你要不要过来拿几个
唐越翻了个身，手肘支在床板上。
【唐越】：不了，我已经睡下了，谢谢
【陈舸】：你睡了？这么早？刚江印还说在赶作业
【唐越】：嗯，我已经写完了
陈舸过了会儿才回他。
【陈舸】：……好吧，友情提醒一下，除了作业，你还有一篇检讨，1000字
“我去……”唐越一个转身跃起。
【唐越】：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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