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纳萨力克的一天13
娜贝拉尔她们都显出了惶恐的样子。恐怕是误把安兹的动作理解成了“我都解释得这么清楚了，你们还不明白”的意思。实际上安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才好，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嘴。
安兹在短暂的一段时间里，重复着过度紧张和精神抑制的大起大落。不过在狂风暴雨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虽然不知道出口对面的着陆地点在哪，但安兹还是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向黑暗中的道路迈出了步子。
“我……我们成功得到了名叫恩菲雷亚的药剂师，这样说你们明白吗？这样说吧……我把和普通的蓝色药水完全不同的药水交给某人，此人首先会做什么？”
“是会先找人询问，或者商量吗？”
“没错！露普斯蕾琪娜，你说得对。她不就不出我所料，拿着药水去找最可靠的药水工匠了吗？正因如此，我才得到了与恩菲雷亚进行接触的机会。”
安兹想起来了，恩菲雷亚曾经在卡恩村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啊！原来如此！是为了这个目的啊！”
“看来你明白了啊。那是我为了得到高水平的药剂师而撒下的饵。当然她也有可能把药水拿到预想之外的地方去，形成后患，不过我还是判断应该走这步棋。”
气氛中有了理解的色彩，大家的脸上浮现出赞叹的神色。
（终于说圆了……）
就在安兹想在心中为石头落地而长出一口气的时候，仿佛看准了这个时机一样，一个声音向他问道：
“那个……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可以再问个问题吗……”
不，不要，别再问了——安兹在心中带着哭腔说道，不过他不会把真正的想法显露出来。
“怎么了，露普斯蕾琪娜，如果我能回答你的问题，解决你的烦恼，尽管问便是。”
“是。”露普斯蕾琪娜咽下一口口水，一脸认真地问道，“安兹大人一直都是这样，想好两步三步之后的事，才付诸行动的吗？”
怎么可能。
安兹的行动基本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有时他当然也会思考，然而大多时候，事情都会向自己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然而，这样的话没法跟部下说。
安兹安静地笑了起来，这是他练习过的笑法。
“当然了。我可是——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统治者，安兹·乌尔·恭啊！”
——部下们纷纷发出赞叹的声音。特别是露普斯蕾琪娜，她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怎么了，露普斯蕾琪娜？”
“智谋之王……”
听到露普斯蕾琪娜喘息般的声音，亚乌菈稍稍皱起眉头向前迈了一步。安兹伸手制止了她。
“不用在意。那么还有其他问题吗？”
“那么，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安兹大人为什么不让怪物袭击村子，然后再去救援呢？从一片废墟中救出恩菲雷亚及其祖母，他们一定会更加对您感恩戴德，能做出更大的贡献……”
“这是个非常不错的点子，有考虑的价值。不过，如果这样做，恩菲雷亚有可能变得憎恶魔物，不再协助我们……如果破坏村子的是人类，就不会有这种风险了。如果把安莉·艾默特也救出来，或许能给他加上一道更牢固的枷锁。”
卡恩村是名为安兹·乌尔·恭的魔法吟唱者救助的村子，有相应的价值，安兹不太想破坏它。
“顺带说一下，在卡恩村里优先级第一位的是恩菲雷亚；第二是安莉·艾默特，因为恩菲雷亚喜欢她；最后是恩菲雷亚的祖母莉琪。其他人没有价值，不过这三人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如果万不得已，哪怕赔上命，也要保住恩菲雷亚……露普斯蕾琪娜，这下没有其他问题了吧？”
“是！非常感谢您！”
“那么，露普斯蕾琪娜，这次你出的错既往不咎。现在你知道我的目的了，绝对不允许再出错，明白了吗？”
“当然！”
“很好。那你去吧，完美地完成你的使命。”
露普斯蕾琪娜行了一礼，向外走去。娜贝拉尔像护送囚徒的警官一样跟在她身后。两人消失在门外之后，安兹把脸转向候在一旁的守护者。
“那么，亚乌菈，你知道东方巨人和西方魔蛇——”
话说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赞叹声：“安兹大人，太牛了。行动之前居然把事情想得这么周全，用怪物二字简直无法形容。”被厚重的门阻隔后声音已经减弱不少，但还是大得足够打断安兹和亚乌菈之间的对话。而且在房间里都能听到，可想而知她在走廊里发出了多大的声音。
“是不是告诉她这扇门其实没多厚比较好？”
“看来她相当兴奋啊，我去揍她一顿——”
门对面传来“咕咚”一声难以形容的声音，然后响起了拖着重物渐渐远去的声音。
“亚乌菈，看来你不用出面了啊。你的话说到了一半，好了，继续下去吧。”
“是。呃，非常抱歉。我没有得到名叫东方巨人和西方魔蛇的魔物的情报。魔树一战之后，我已经粗略探索过森林——地下的洞穴还没有确认——寻找过实力比较强的魔物了……”
“如果只是和仓助水平相当，会注意不到也难怪。”
再负责的园丁，大概也不会去数庭院里有多少只蚂蚁。这是身为强者才会有的疏失，其实很难避免。
“非常抱歉。那么，安兹大人，要不要清理一下？”
“也好。就把烦人的小苍蝇全部拍掉，让那座森林彻底归于纳萨力克治下吧。”
“明白了！那么，我送几只宠物过去！”
“唔——那样就太没意思了。东方巨人和西方魔蛇据说是和仓助同等水平的魔物，你不想看看它们是什么样的魔物吗？”
“既然这样，要不要我捉住它们给您带回来。”
“不必，我亲自去一趟也好。多亏了仓助，我现在对收藏品的价值渐渐有所了解了。”
亚乌菈没听明白，露出一脸的不解。安兹见状，对她笑着说：
“当然，目的不止这一点。顺便确认一下能不能给露普斯蕾琪娜安排一次测验吧。”
●
纳萨力克时间19∶16
夜晚的森林中，芬里尔悄无声息地缓缓前行。不管是丫杈拦路之处，还是藤蔓阻隔之处，都不会妨碍坐在它背上的两人通过。不仅如此，一行就像没有实体的幽灵，一根草木都没有折断。
这是芬里尔拥有的特殊能力之一，地貌行者带来的效果。
“我的仆役报告过了，前面就是疑似东方巨人的住处。”
茂密的树木遮天蔽日，让森林成了星光无法照到的黑暗世界，不过亚乌菈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紧张感。和没有特殊视力的人类之类的生物不同，这里对于安兹他们来说亮如白昼。
“是吗？东方巨人和西方魔蛇啊。要是这两个聚在一起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哪有那么好的事啊。如果西方魔蛇不在这里，就拜托亚乌菈了。”
“是！我会加油的！那么该如何处置对安兹大人采取敌对行为的蠢货呢？”
“首先尝试进行对话吧。”
亚乌菈向后——安兹——转过头去，露出有点不解的表情。
“欸？不是要让它们臣服吗？”
“毕竟东方巨人和西方魔蛇都是不知底细的魔物，先从对话入手，从各方面来讲都比较好。如果它们是YGGDRASIL没有的魔物，我还是想要的。”
“安兹大人真的好仁慈啊。”
亚乌菈的语气中没有讽刺的成分。
“是吗？我只对有价值的对象——还有从属于纳萨力克的存在才仁慈啊。如果它们是和仓助同等的存在，我觉得它们应该还算有价值。老话说，奇货可居嘛。”
“您刚才也说仓助有价值，它真的那么有价值吗？”
“是的。它作为小白鼠还是挺有用的。”
仓助现在正师从蜥蜴人萨留斯，进行战士的训练。顺带一提，萨留斯的学生中，还有一只安兹制造的死亡骑士。
锻炼两人——一仓鼠和一魔物，是想通过实验，确认它们能否习得战士职业，尤其是死亡骑士。如果死亡骑士能习得战士职业，纳萨力克的战斗力将有可能突飞猛进。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只有进行实验才能得到可信的结果。
“正因为如此重要，才让锻冶师为仓助打造铠甲吗？”
“你的消息真灵通啊。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今后如果要骑着它上战场，强化它的防御力也是有必要的。”
如果能习得战士职业，仓助就能穿上它专用的全身铠甲。现在强行让它装备上，裹在全身的重量会让它的躲避能力和移动能力等显著下降。正因如此，安兹才考虑——
（如果没有取得战士职业就穿上铠甲，会导致无法自如活动，这方面和游戏时一样……不，考虑到游戏中我会受到限制根本穿不上金属铠甲，这一点这个世界中已经很宽松了……要是有另一只仓助，就可以进行对比实验了……）
装备方面，与游戏中相近的限制，现在还是未知的部分。如果让迪米乌哥斯或者别人去做详细验证，或许能得到准确的结论，不过安兹却不太想这样做。
（只能认可这是物理法则完全不同的魔法世界的法则，强行让自己接受。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安兹大人，您怎么了？”
“嗯？没事，没什么，怎么这样问？”
“没有，我看您好像在思考，觉得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啊，是吗。我在想些事情，没什么。”
“是这样啊。”
亚乌菈好像放下了心，把头转向了前面。安兹把视线从她脑后的头发——金色丝线一样的头发向下移动，经过她纤细的后背，看向自己的手——握着她的细腰的手。
（好细的腰啊，小孩子的腰都是这么细的吗？）
没有孩子的安兹出于好奇心，仿佛检查自己的东西般，轻轻拍了拍亚乌菈的腰，拍完腰又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毕竟是坐在芬里尔背上，他没有用太大的力气。
然而，亚乌菈却弹了起来，猛地转头看向他。
“哇！怎、怎么了，安兹大人！”
她的脸蛋通红。
红得让人觉得就算没有暗视能力也能看得出脸很红。
“啊，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的腰好细啊。不过你有好好吃东西吗？就算装备着不需要饮食的道具，想吃的话还是可以吃的吧？”
“是、是的。虽然没法获得饮食带来的魔法性强化效果，但是可以吃的。”
名为YGGDRASIL的游戏中，有一项设定。人类种族和亚人种族有寿命限制，相应地，可以成长；异形种族没有寿命限制，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停止。如果在这个世界中这项设定依然有效，亚乌菈和马雷将可以得到成长。他可不希望他们两人发育不良，到时候说是小时候没有摄取足够的营养。
既然现在同伴们不在，安兹就要为孩子们的成长负起责任来。
“你可要好好吃东西啊。”
“是！我会好好吃东西，气死夏提雅的。”
安兹有点奇怪她为什么突然提起夏提雅的名字，不过决定不多问。
“不需要饮食的道具或许会对成长有不良影响，看情况，或许和其他魔法道具换一下为好。成长啊，过不了多久，你们是不是也会找到恋人呢……”
亚乌菈和马雷都是非常可爱的孩子，成长起来肯定会变成美女和美男子。安兹开始想象两人受到男男女女告白的画面——安兹没有经历过，所以只是从电视上看来的。
不知是不是受到刚才话题的影响，不知怎么画面中出现了一大堆仓助。
“唔？”
被一大堆仓助围在中间的小亚乌菈和小马雷。这画面虽然也不错，但是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仓助也是老鼠一类的动物，想必会繁殖出大量的仓助吧，事先进行避孕手术会不会比较好一点？我其实想多要几只……还能不能找到同种族的雄性个体呢？）
“欸?!您太心急了，安兹大人。我才七十多岁。”
“对啊。还是小孩子呢。对了，在纳萨力克里，亚乌菈喜欢谁呢？喜欢什么类型的？”
安兹没有丝毫恋爱经验，在大街上看到美男子和美女卿卿我我也会心生嫉妒之火，不过如果是NPC之间，他觉得自己有自信可以衷心祝福。
“我最喜欢安兹大人了。”
“哈哈，谢谢你啊。”
还是**的亚乌菈的奉承让安兹很高兴。安兹爱着孩子们，孩子说喜欢他，他当然会很高兴。
“那么，安兹大人最爱谁呢？雅儿贝德还是夏提雅呢？”
“哈哈，这个嘛，我最喜欢亚乌菈了。”
“欸——”
安兹在身后来回抚摸着亚乌菈的头。顺滑的头发在指间流动着。
“欸——”
（考虑一下小孩子的德育会不会比较好呢？如果有黑暗精灵的学校，把亚乌菈和马雷送去，会不会比较有益于他们成长为合格的成年人呢？如果在场的是泡泡茶壶，她会怎么想呢？不过话说回来，学校啊……学园爱情剧……佩罗罗奇诺曾经叫喊过呢。他好像还和酸辣汤他们商量过要建纳萨力克学园，那些数据跑到哪去了？）
“欸——”
“怎么了，叫得这么大声，亚乌菈。”
“啊！对、对不起，明明已经很接近东方巨人的住处了……”
“没事，没必要道歉。有件和将来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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