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舌战04
吉克尼夫感到几个近卫兵听到这话，眼睛里燃起了近似愤怒的感情。
他们大概是觉得，就算并不在意邻国的—说不定还是敌对国的——人是否舒适，让一国之君等在荒郊野岭中也过于无礼。
然而，没人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不知他们是觉得自己的皇帝已经同意，自己作为下人不该随便开口，还是——
（还是因为亲眼看到了黑暗精灵的暴虐呢？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恭还真是不好对付。只用一次攻击，就在我们心里埋下了巨大的楔子。就算那是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天生异能，又有谁能去验证呢。使用者是孩子，使威吓效果更显著了。现在见者心中肯定有了强烈的印象，觉得他们中的孩子也能做到那么难以置信的事。）
“请等一下。”
吉克尼夫正要迈步，由莉沉静的声音叫住了他。
“安兹大人已经命令过我，既然要皇帝陛下在此等待，就要好好招待，不能失礼。”
吉克尼夫惊得稍稍颤了一下。
（她把恭称呼为安兹……他允许女仆直呼其名吗？莫非她不是女仆……不对，原来如此，说明他们之间关系亲密。她是恭的女人啊。大家都是男人，我也懂。那么美貌的女人，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下手。）
吉克尼夫对安兹产生了些许亲近感，以夸张的态度道起谢来。
“噢噢！那真是太感谢恭大人了。那么两位打算在什么地方，怎样款待我呢？”
“请允许我们准备一下，现在天气不太好，请允许我从天气开始。”
“此话怎……噢噢？!”
发出惊叹声的不止吉克尼夫魔法吟唱者们、近卫兵们、巴杰伍德和雷纳丝，甚至包括见多识广的弗鲁达——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黑云缓缓移动了起来。
就像被看不见的巨人用手拨开了一样，头上的黑云飘走了。从吉克尼夫他们的位置也能看到，飞在上空的骏鹰骑手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始惊慌失措。
“怎么回事……开始暖和起来了……”
“你也这样觉得吗？不是错觉吗？”
听到近卫们交头接耳，吉克尼夫脱掉了大氅，解除了使身体感受不到温差的魔法力量。然后——
“陛、陛下！”
罗内惊讶地唤着突然脱掉大氅的吉克尼夫，然而他顾不上回答。
“唔，唔哈，唔哈哈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魔法？老爷子！这是怎么做到的?!”
吉克尼夫抛开了冷静的态度，一脸扭曲的表情瞪着弗鲁达。
环绕身边的是春天温暖的空气，充满寒意的冬日气息已经不见了踪影。吉克尼夫接受弗鲁达的魔法教育时，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招数。那么她们到底用了什么招数呢？
“这应该不是魔力系魔法……森林祭司的信仰系魔法中有可以操纵天气的。”说到这里，弗鲁达忍不住笑了起来，“操纵天气是第六位阶魔法，不过看陛下的状态，受到操纵的应该并不只是天气。她们似乎用了位阶更高的魔法，真是太厉害了。”
“这是那个黑暗精——使者阁下的魔法吗？”
如果是黑暗精灵的魔法，他觉得不算奇怪。以能制造地裂、吞没近卫兵等人的魔法吟唱者的能力，可以改变天气也很正常。不对，这是他的愿望，他不愿意相信还有很多人有同等的能力。眼前的事情对他来说像噩梦一样。
“或许吧……不过没有确凿证据。”
弗鲁达仿佛觉得很有趣的口气，让吉克尼夫生出一股邪火。
吉克尼夫的老师是一位非常优秀而值得尊敬的人物，不过一旦牵扯到魔法，有时他会变成不太可靠的人。每逢这样的时候，吉克尼夫就会觉得老师非常让他火大。
“这样应该就舒适多了，那么我们继续下一步准备。”
女仆根本不管吉克尼夫的邪火，对他说出了一句相当于追击的话。
吉克尼夫拼命抑制着自己想要求饶的心情他希望女仆的下一步行动不要再给他进一步的精神打击。巴哈斯帝国皇帝的矜持不允许他这样做。
“好了，来吧。”
听从由莉的命令，木屋的门打开，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里面走了出来。
“咕!!!”
不知是谁发出的叫声，很像鸡被拧死时发出的声音。
当人们发现叫声出自谁的时候，不光吉克尼夫，动摇传染了所有人。不对，所有人甚至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发出这声实在令人叫绝的声音的，正是帝国首席宫廷魔法师，“三重魔法吟唱者”弗鲁达·帕拉戴恩。被誉为与传说中的十三英雄比肩，甚至更胜一筹的男人。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因为惊愕圆睁双目，凝视着从木屋中走出的东西。
紧随其后，许多声尖叫响了起来，发出叫声的都是弗鲁达的高徒。
“不可能！那是——”
“难、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危险！我们会被攻击的！防御魔法！请允许我们发动防御魔法!!”
看到高徒们打算进入战斗态势，弗鲁达大喝一声
“吵死了!!安静点!!”
看到魔法吟唱者们的反应，大家都明白了从木屋中走出的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存在，纷纷把目光集中到一点。
那毫无疑问是个异形，是个身穿黑色铠甲的怪物。
它的个头太大，样貌太邪恶。仿佛神抽出人类的暴虐性，包上一层皮肉制造出的产物。它腐烂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双眼因为对生者的憎恶而熠熠生辉。
它们一共有五只。
最前面的一只巨大的身躯上扛着大理石桌，后面的几只分别灵巧地拿着许多把椅子。
它们没有丝毫敌意，仿佛在嘲笑准备战斗的高徒们。
大家突然听到“扑通”一声。
站在弗鲁达附近的一位高徒，突然脸色苍白，软绵绵地跪倒在了地上。不光是他，随弗鲁达前来的四名高徒基本都处于同样的状态苍白的脸仿佛保持着惊愕的表情冻住了一样，重复着喘息一样短促的呼吸。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不，这不可能。那是死亡骑士！以死亡骑士作为仆役？那么多死亡骑士都是仆役？”
吉克尼夫想起了什么，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场合，大吼起来。
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死亡骑士？死亡骑士是什么！老爷子！回答我！以前我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它们和据说束缚在魔法省深处的不死者是一回事吗？”
没错，死亡骑士。吉克尼夫记得有一种叫死亡骑士的怪物，仅仅一只就能让帝国陷入危机之中。
吉克尼夫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
弗鲁达圆睁着眼睛，一脸欢喜地呆看着死亡骑士们。
吉克尼夫确认了自己不会从弗鲁达处得到答案，觉得再问也是白问，紧走几步来到高徒们面前，揪起了其中一人的衣领。
“你们说的死亡骑士到底是什么意思！回答我！”
“啊！陛、陛下，您说得没错，死亡骑士就是封印在魔法省深处的传说级不死者。就连老师都不能使役它。”
吉克尼夫只能笑了。刚才巴哈斯帝国皇帝的矜持没了，它龟裂破开，碎了一地。
“……哼，哼哼。哼哼哼哼。什么传说中的不死者，眼前就有五只。莫非死亡骑士是指一个群体，五只一个单位吗？你们在跟我说笑吧？”
“岂、岂敢，我们怎么敢跟陛下说笑！”
吉克尼夫感觉到有人站到了自己身旁，转眼去看，发现来者是帝国最强的战士之一巴杰伍德。他的脸颜色苍白，而且抽搐着。
“哎，哎呀，陛下，陛下。请冷静地听我说哟。那东西太厉害了。我们所有人一起上也不好说能不能挡住一只。我觉得是不是赶紧逃跑为好呢。不妙啊，真的不妙啊。你看我的手。”
吉克尼夫一看，发现巴杰伍德的手正在发抖。他那抽搐的表情告诉吉克尼夫，他不是因为兴奋才发抖。
“强得无法估量，那东西……应该比史托罗诺夫先生还强吧？”
另一位四骑士的成员，正从她刚才所在的位置缓缓向后退。她没有扭头就跑，大概是因为对方没有显露敌意，她也不想吸引对方的注意吧。
简直就像误入了噩梦之中。
噩梦就在眼前。
死亡骑士把家具放到草原上的样子，就和一帮小厮没有二致，怎么看也不像传说中的不死者。
高徒们说，吉克尼夫所知的，最出色的魔法吟唱者弗鲁达都无法支配这种不死者。他看过眼前所有人的反应后，觉得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
也就是说，现在有五只战斗力或许凌驾弗鲁达之上的魔物在场。
作为评判标准的弗鲁达·帕拉戴恩，他的战斗力大概相当于帝国所有兵力的总和。当然，弗鲁达的魔力并非无穷无尽，如果正面冲突，他会被慢慢消磨得失去战斗力。然而，如果他使用传送魔法或者飞行魔法，就可以单枪匹马歼灭帝国全军。
这样看来，只算在场的死亡骑士——就有五倍于帝国全军的战斗力。
令人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
一个人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军队。不，就算是一个国家，也很难拥有战斗力如此强大的军队。一个小小坟墓的主人，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足以匹敌历史悠久的大国或评议国之类的极少数国家吗？
两个黑暗精灵出现的时候，他拼命逃避的可能性，现在变成了现实摆在他的面前。
“安兹·乌尔·恭……居然是不能下手，不对，碰都不该碰的怪物……”
就像惊涛骇浪中的小船，吉克尼夫的精神只能任凭风浪摆布。
不过钢铁般的意志帮助他冷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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