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舌战08
会议结束之后，守护者——雅儿贝德、迪米乌哥斯、亚乌菈、马雷、科塞特斯、夏提雅，还有塞巴斯来到了安兹的房间中。
安兹吩咐跪地行礼的部下们起身。
安兹把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双手交叉在一起，半张脸藏在双手后面。
他感觉本该没有的胃阵阵抽痛，想到马上要受到守护者们的轮番轰炸，他忐忑地观察着迪米乌哥斯和雅儿贝德的表情。
他没有从二人的表情中感受到怒火，好像也没有无奈的意思。
可是，谁能证明二人不是摆出了扑克脸呢？不，这样想来，仔细看，两人的表情似乎因为怒火，显得有些僵硬。
（好想逃啊。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呢……不，现在逃也晚了，覆水难收啊。做好心理准备吧，安兹·乌尔·恭。）
类似胃疼的感觉虽然缓和了一些，但是想要呕吐的感觉还没有消退。
听说帝国皇帝不出所料，同意前来纳萨力克时，安兹心想自己要和皇帝对峙，于是绕着弯子询问迪米乌哥斯“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结果迪米乌哥斯只是说“到目前为止都在预想之中，接下来您只要继续按照计划做就好。”
（我就是不知道计划到底是什么啊！）
然而他没法说出口。
安兹作为无上至尊君临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他必须保持NPC（孩子们）心目中的形象。因此，他只好拿出胸有成竹的态度，露出王者的笑容，对迪米乌哥斯说：“是这样啊。”
遵照迪米乌哥斯的提案，安兹稀里糊涂地四处奔忙。
最后迎来了与吉克尼夫·伦·法洛德·艾尔-尼克斯的会谈，安兹也只能怀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情参加。要说他觉得自己在会谈中的表现是否合格——他可以断言，不合格。
安兹等着守护者们的评分，再次观察两人。
（简直就像面试啊。）
刚刚走上社会的时候，安兹接受过许多次面试，现在他有和当时一样的感觉。
“好了，皇帝正在按照我们的预想行动。”
说到这里，安兹吸了口气，就在他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旁边有人先开口了。
“安兹大人，请容我问个问题。为什么要赐给人类皇帝协助者的地位？区区帝国，迅速以武力征服不就行了吗？”
听到夏提雅的提问，安兹没有心脏的胸膛仿佛猛地跳了一下。
为了实现征服世界的目标，首先要向帝国施压。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先诱导帝国的首脑侵犯纳萨力克，然后借此把柄实现与皇帝的直接对话。借与皇帝对话的机会，展示纳萨力克无比强大的战斗力。以上就是这次的剧本。
安兹知道的就这么多，至于为什么有必要向皇帝展示武力之类，细节他完全不明白。
因此，听到夏提雅的问题，他想不到该怎么回答。
亚乌菈接茬说了下去。
“夏提雅说得对。我们闯进了那些家伙的首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安兹观察了一下守护者们的表情，大家似乎都有相同的疑问。
他们没有丝毫违抗主人的打算，也觉得主人安兹的决定就是最正确的，但还是会有疑问浮上心头。
而且守护者们认为，了解安兹为什么如此选择，把握主人的真正意图，才能更好地为他服务。
如果不清楚安兹的意图，很有可能做出安兹并不希望看到的行动。这方面的不安最明显的，是已经犯过错误的夏提雅和塞巴斯。他能感觉到，两人都在非常认真地听着他的话，不愿漏掉他说的任何一个字，以免误解他真正的意图。
安兹顶着所有守护者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带来的压力，开始寻找生路。
（首先要想好，对夏提雅和亚乌菈的意见应该肯定还是否定。如果要肯定，就说同盟是吞并帝国的一环如果要否定，就说现在不打算吞并帝国……这两个选项中哪个才与迪米乌哥斯和雅儿贝德的意见一致呢？哎呀，不好，我想得太久了。）
安兹发出自认为令人感觉充满自信的轻笑。
然后大大吐出一口气。
概率是二分之一。
就算错了，也能设法修正。而且——
（夏提雅总是犯错，应该反对！）
“——我觉得那样做太愚蠢了，夏提雅。”
听到安兹发言，所有守护者眼睛中的光芒都增强了。这似乎并不是他的错觉，他们似乎是想聆听主人的话语，接住睿智的大脑滴下的水珠吧。
（可惜我的大脑早就腐烂了！）
安兹把脸转向迪米乌哥斯，他小心谨慎地注意着，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求助，威严地说道
“迪米乌哥斯——”
安兹知道迪米乌哥斯十分聪明，希望只是叫名字，他就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是！有些无能之辈不能理解安兹大人的想法，请您原谅。”
“不，别这么说，说是无能之辈就过分了。”
“我失礼了，请您原谅！”
“啊，嗯。”
（我不是让你训斥她们，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啊。不好。总不能再叫一次迪米乌哥斯的名字……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们答案呢……）
“雅儿贝德——”
“安兹大人的仁慈之心实在让人感激涕零。不愧为我们的统治者，绝对的王！”
“唔。”
比起赞扬，安兹更想要答案。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了。
安兹做好觉悟之后，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们需要大义名分。”
“我们还需要大义名分吗？”
“当然。确实，以武力吞并帝国很容易，可是这样做会树立很多敌人。人类和蜥蜴人之类文明比较原始的种族不一样。如果有人要我解释这次的事情，我大概会这样说‘我们与世无争地生活，帝国却派工作者进入我们的住处，夺走了我们的财宝。在愤怒的驱使下，我们杀死了强盗，要求他们的主子帝国赔罪，结果帝国要求为我们建国以求原谅。’让皇帝成为我们的协助者也是其中一环。”
“原来如此——不过，安兹大人，要求我们说明的人听到您这样解释会认可吗？”
“认可不认可都没关系，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所谓的大义名分就是不需要认可的，而且安兹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啊，莫、莫非，就是为了这个吗？那个，就是，把皇帝叫到这里来。”
“嗯？什么意思，马雷？”
“是，是这样。那个，在、在帝国交涉的话会留下各种证据，因为有这样的可能性，所以才选择在情报不会外泄的这里进行会谈的吧。那、那个，我是这样想的。”
“哈哈哈——说得没错。你很聪明啊，马雷。”
马雷有点害羞地笑了。
安兹一边看着马雷可爱的笑脸，一边感慨原来是这么回事。确实，如果是在帝国进行交涉，说不定会留下诸多证据。不过，如果是来到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帝国人员人数就会很少，而且交涉内容没有留下书面记录。有人调查事情是否属实的时候，将对他们非常有利。
安兹一边为迪米乌哥斯诱导吉克尼夫来到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睿智惊讶，一边环视了守护者们一周。
“而且一旦建国，要保护的对象也就增加了。万一国家将来变成了废墟，太对不起安兹·乌尔·恭的名号了。还有谁注意到了什么吗？”
他的意思是问有没有谁像马雷一样有自己的见解。
守护者们的视线纷纷投向迪米乌哥斯。大概他们都觉得迪米乌哥斯是纳萨力克最聪明的头脑，而且是协调守护者们的人，他一定有什么想法。安兹也非常赞同守护者们的看法。
“哼哼哼哼——”迪米乌哥斯的笑声响了起来，“你们真的以为安兹大人的计划只有这种程度吗？”
“呵呵呵。”
“欸？”
“欸？”
“怎么讲啊？”
“你说什么？”
“哦？”
“欸……”
“大家应该好好想想，我们的主人，整合诸位无上至尊的安兹大人怎么可能只有这种程度的考量。”
安兹感觉仿佛被猛揍了一拳，他正在往下咽根本不会产生的唾液，只见守护者们纷纷点头说，“确实如此。”
（为什么还要给我抬高难度啊！）
不知该不该说是幸运，没有一人察觉到安兹内心的呐喊。
“就是，不要听到了易懂的一部分答案，就马上觉得自己领会了安兹大人的真意。正因如此，安兹大人才没法马上说出更深层次的答案。”
除了雅儿贝德和迪米乌哥斯，其他守护者都为自己不能理解安兹的真意，脸上露出些许不甘的表情。他们大概是在担心，凭自己这么不灵光的脑瓜，能不能帮助到安兹。
安兹开始从心底感谢自己的白骨身躯，想保持扑克脸简直太容易了。
“真是的……安兹大人，看这样子，是不是把安兹大人的真正目的告诉我的同伴们比较好？毕竟关系到今后的方针。”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安兹身上。那视线分明是在祈求主人，把真意告诉愚钝的自己。
环视部下的面孔一周，安兹吸了口气，不，是重复了几次呼吸。
然后他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背向所有守护者，向背后的迪米乌哥斯送上了赞赏的话语。
“……不愧是迪米乌哥斯，还有守护者总管雅儿贝德。居然看穿了我的所有目的……啊。”
“不，安兹大人的深谋远虑岂是属下可及。属下认为自己也只理解了一部分安兹大人的真意。”
听到安兹的赞赏，迪米乌哥斯行了满含敬意的一礼之后说道。
“我听到女仆们在谈论智谋之王这个称呼，窃以为这简直是最适合安兹大人的称号。真想不到您居然从制造名为飞飞的冒险者开始，就已经谋划得如此深远。这都是为了不让国家变成废墟的策略。”
安兹得意地点着头，然而疑问却在他心中翻腾。
（……这家伙说什么呢？飞飞？为什么耶·兰提尔的冒险者和这事有关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夏提雅的语气中充满了嫉妒，大概是因为觉得他们二人踏入了和自己崇拜的主人相同的领域吧。看着迪米乌哥斯满面微笑，雅儿贝德一脸胜者的得意笑容，亚乌菈则不满地鼓起了腮。
“安兹大人，也告诉我们吧。告诉我们，我们就能为您出更多力了！”
“那、那个，也、也请告诉我吧！拜托了！”
“按说安兹大人不用明说，属下也能自己领会才对……请原谅属下的愚蠢。”
“可以请安兹大人也教教属下吗？”
守护者们的声音都很焦急。
安兹依旧背对守护者们，用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眼睛附近的部位。他产生了类似眩晕的错觉。
——侍奉安兹大人，为安兹大人出力才是我们的快乐。
几位守护者同时向他背后投来了意思相近的话语。
听着守护者们的哀求，罪恶感让说不出答案的安兹心痛如刀绞。按说强烈的感情应该会被压抑住才对，这阵心痛却无法抑制。
是不是应该老实坦白自己的愚蠢？
然而各种各样的疑虑让安兹不能把实话说出口。
他拂去迷茫，转回身去，顺势坚定地用代表公会长身份的法杖指向迪米乌哥斯。
“迪米乌哥斯，允许你把自己理解的部分向其他守护者进行说明。”
“遵命。”
迪米乌哥斯向安兹鞠了一躬，开始向自己的同伴进行说明。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