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大屠杀06
在落荒奔逃的士兵们形成的混乱海洋中，葛杰夫紧紧盯着前方，慢慢拔出了国宝级武器剃刀之刃。每次拔出这把闪着寒光的剑，葛杰夫都能取得胜利。可以说，这把剑就象征着葛杰夫的胜利。
然而今天，这把剑看上去格外单薄。
和一条直线突进过来的黑山羊崽的巨大身体相比，自己实在太渺小。
“如果让你冲过去，后面就是陛下的大本营了，我可不能放你过去。”
葛杰夫一边说，一边露出了笑意。那是自嘲的笑。
面对这只怪物，葛杰夫没有丝毫胜算。他只要能拖延一秒时间，已经值得称赞了。
他可是王国战士长——是名震周边诸国的战士。
“快点带着陛下逃！舍命保护陛下。”
葛杰夫像祈祷一样向并不在场的人——自己直辖的部下们下令。他把王国最强的士兵们留下，护卫国王。当然，就算把他们留下，作为保护国王不受暴虐怪物伤害的盾牌，依然是不够格的。他们就算舍命相搏，最多也只能成为消耗怪物一击的肉盾。
不过，他们只要这样做，就是合格的。
只肖吃到怪物一击，他们就会死吧，不过只要能消耗怪物一击，国王的生命就会延长一点。葛杰夫开始觉得如果有八十个肉盾，说不定国王就能侥幸活下来。
“对不起。”
葛杰夫盯着播撒着血肉，以惊人的速度靠近的怪物，向部下们谢罪。部下们并不在场，他很清楚就算谢罪，也只是自我满足，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不道歉就死去。
葛杰夫感受着大地的震动，尖锐地喷出一口气。
他举起了手中紧握的剑。
面对一边踩碎士兵们一边靠近的巨大怪物，这把剑显得多么靠不住。
他可以轻易挡住失控的马车如果扑过来的是一只老虎，他可以轻巧一闪，一击削下它的头颅。
然而，面对黑山羊崽，他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很低。
“呼——”
葛杰夫重重呼出一口气，同时，他周围的人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刚才还杂乱无章的人流，现在开始避开葛杰夫了，仿佛形成了一条他和黑山羊崽之间的通道。
黑山羊崽不停地踩碎士兵，越来越近。
葛杰夫举着剑，仔细观察怪物的全身。他想观察攻击什么部位能给它最有效的一击。
他发动了武技之一，“感知要害”。
然而——
“——没有弱点。”
葛杰夫也不知道是这怪物真的没有弱点，还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导致他看不出哪里才是弱点。
不过，他并不觉得失望，这是意料之中的。
他继续发动武技。
他发动的是要说是绝招也算绝招，可以说是用来强化第六感的能力“可能性知觉”。
葛杰夫认为敌我双方肉体能力差距过大，就算提升自己的肉体能力，能缩小的差距也微乎其微。既然如此，不如依靠其他的能力——依靠第六感。
“过来吧，怪物。”
黑山羊崽仿佛听到了葛杰夫的声音，一条直线向着葛杰夫冲了过来。两者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
说实话——
葛杰夫感到很害怕。
如果可以，他也想像周围的士兵们一样拔腿就跑。
“可能性知觉”发动后，他什么都感觉不到，自己就像被扔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
距离更近了，葛杰夫可以更仔细地观察黑山羊崽的状态。
看到它的蹄子上没有伤痕，葛杰夫觉得普通的剑或许无法伤它分毫。看着怪物每一脚踩在大地上陷进去的深度，葛杰夫判断它的重量毫无疑问会在瞬间杀死自己。
看得越明白，葛杰夫觉得自己内心的恐惧越强。
葛杰夫现在承受的恐惧，比周围落荒而逃的士兵们还要强烈。
然而他不能背对敌人。
王国最强的战士不能不战而逃。他解除了“可能性知觉”，调整呼吸。
——黑山羊崽近在咫尺了。
近得蹄子扬起的尘土已经能扑到葛杰夫身上了。
就像人类无视走在路边的虫子一样，黑山羊崽看都不看旁边的士兵，径直冲着葛杰夫突进。
然而，并非如此。
仿佛撞在了墙上一样，黑山羊崽身体一拧，想要从葛杰夫旁边跑过去。因为拧得太急，黑山羊崽乱了步伐，尽管拥有很多条腿，它还是失去了平衡。
即使如此，葛杰夫也不认为怪物是在躲着自己。
怪物大概只是觉得，跑向猎物比较多的方向，能踩死更多的猎物吧。
黑山羊崽一边震颤着大地，一边从葛杰夫旁边跑了过去。
因为距离仅仅一米，剧烈的震动让葛杰夫脚下不稳。如果换作别人，想必早就被震倒了。
迎着正要从面前跑过去的黑山羊崽巨大的蹄子——
“呀啊——”
葛杰夫挥起了剑。怪物以那么快的速度奔跑着，它的速度应该会成为砍断那蹄子的武器才对。
蹄子与剑接触的瞬间，巨大的冲击传向了葛杰夫握剑的手。那冲击让葛杰夫感到仿佛整个手臂都要被震下来了。
葛杰夫站得很稳的双脚，在地上画出两条直线，猛地向后滑了出去。
“唔唔唔呜呜呜！”
虽然避免了剑从手上弹开，但一阵剧痛传了过来。大概是承受不住巨大的负荷，肌肉或者肌腱受到了损伤。
葛杰夫急促地呼吸着，瞪着通过身边的巨大怪物。
从开始狂奔之后，黑山羊崽第一次停下了，停在了距离葛杰夫不远的地方。
它的触手中有一根模糊了。
一股寒气蹿遍全身，葛杰夫赶忙举起了剑。
瞬间，难以置信的冲击力从剑上传了过来，随后他的身体飞到了空中。
就连堂堂葛杰夫也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过，他能估计到，自己是被触手抽飞了。葛杰夫的身体被高高抽到了空中。
飞在空中的葛杰夫的身体，经过难以置信的滞空时间，摔落在地，还翻了好几个跟头。不过，与尸体被扔出去时翻起的跟头不同，那是人类被扔出去时为了主动缓冲力量而翻的跟头。
葛杰夫强迫着自己不听使唤的身体，缓缓站了起来，瞪着渐渐跑远的黑山羊崽。
仅仅一击。
承受攻击的手已经折断了，剑虽然没有折断，但也只是运气好而已吧。
葛杰夫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了。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怪物为什么不对自己发起追击？
葛杰夫觉得对方判断自己没有价值，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这称不上一场完败，他甚至还没有靠近战场。
葛杰夫紧咬嘴唇，咬得嘴唇流出了鲜红的血。
随后，葛杰夫忍着扑上来的剧痛，拼命跑了起来。
哪怕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哪怕自己最多只能再承受一击，他也要保护国王。
然而毅然决然踏出的步子，只迈了几步就停下了。
因为看到向着自己——毫无疑问——行进过来的另外一只黑山羊崽，他明白了刚才的怪物为什么没有杀死自己。
黑山羊崽头上，有一位国王坐在触手形成的王座中。不过他有一张异样的脸国王的脸是白骨，毫无疑问，他是人称不死者的魔物。
葛杰夫没有笨到猜不出这位国王是谁的程度。
“安兹·乌尔·恭……阁下。原来如此，你不是人类啊。”
歼灭葛杰夫没有丝毫胜算的教国特殊部队的存在，就算不是人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没错，他怎么会认为拥有那么强大力量的存在是人类呢。
“史托罗诺夫大人！”
葛杰夫回头之前，嘶哑的声音就告诉了他来者是谁。两个熟悉的人向着他这边跑了过来。
“你们两个也平安无事啊。”
克莱姆和布莱恩似乎都没有受伤，克莱姆的白色铠甲甚至都没有弄脏。两人肯定不会争先恐后地逃跑，想必是运气非常好吧。
“您没事就好。”
“我本来就觉得你不会死，还真的没死。不过，看样子还没结束啊。”
两人的视线一直固定在葛杰夫凝视的方向。
“那到底是……”
“还能是谁呢，克莱姆小兄弟。能使役那种怪物的怪物，当然是安兹·乌尔·恭了。”
“它就是，它就是……居然如此……对、对不起。”
葛杰夫一看，发现克莱姆的身体正在发抖。他那僵硬的表情说明他绝对不是因为激动而发抖。
“不用在意，克莱姆小兄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哎呀，真是没办法啊！第三位异乎寻常的强者出现了！我的人生从那天开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啊！”
发出扑面而来的剑气，布莱恩摆好了架势。看着他与当前状况并不相符的清朗表情，葛杰夫觉得有点惊讶。
“我、我也不能逃走！”
克莱姆和布莱恩站到了葛杰夫身旁。
踩着飞散得到处都是的肉片，黑山羊崽在葛杰夫面前站定了。
在远处传来的阵阵惨叫声中，只有这里是安静的。
仿佛只有这里被从世界隔离开了一样。
安兹的视线从葛杰夫身上移开，有点不感兴趣地移到布莱恩身上，然后移到克莱姆身上停住了。他耸了下肩，又把视线移回了葛杰夫身上。
“……看来你十分健康，史托罗诺夫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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