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里·耶斯提杰王国05
这一个多月以来，菲利普一直认为自己是王国幸运榜前几名之一。
他个人觉得自己或许是最幸运的一个，不过谦虚是种美德，再说，说不定还有比自己运气更好的贵族，还是把自己定位在前几名比较聪明。
（现在是——贵族了啊。）
菲利普把差点儿露出笑意的嘴角绷紧，整理好衣服，拉直褶皱。
这是他第二次参加类似贵族的宴会，不过毕竟这次的主办者是王家，奢华程度非上一次可比。
参加者的穿着也比上次更雍容华贵，不知他们在那一身衣服上要花多少钱。
菲利普看着自己普普通通的衣服，觉得有点心烦。
高阶贵族们穿的衣服果然不同凡响。
身着华服的贵妇们微笑着，不过那应该是在嘲笑他的衣服太寒酸吧。他也没有根据，但就是有这样的感觉。观察周围，他甚至开始觉得在场的所有贵族都在嘲笑他。
（这都是因为没有钱。）
如果领地更有钱，他就能打扮得更华贵。可是菲利普领地并不算多么富庶。他现在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是他的哥哥曾经穿过的，因为赶工改成了他的尺寸，他觉得肩膀部位有些紧。
（没钱是因为以前的统治者太无能了。我作为下任统治者，会让它变得富庶的。）
菲利普是作为贵族家庭的第三个儿子出生的。
就和平民家庭一样，贵族家庭里的第三个儿子也不受待见。不管多么富裕的家庭，过度分割财产，也会导致力量逐渐衰微。正因如此，不管平民还是贵族，基本原则是让长子继承全部财产。
富裕的贵族家庭，或许会为三儿子提供金钱支持，帮助他安身立业。有门路的贵族家庭，或许会把三儿子送到其他贵族家去当养子。然而这些菲利普家都没有。
从长子成年的时期——病死的可能性降低的时期——起，他就成了多余的存在。
人生留给他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得到有限的一点金钱，被赶出家门要么得到一间寒酸的房屋，去像农夫一样耕作。然而他没有走上这两条路，而是像现在这样，进入了灯红酒绿的社交界。
正因如此，菲利普才觉得自己幸运。
第一次幸运，是他的二哥在成人前病死了。
当时他的大哥——长子——已经成年，二哥对家族来说已经没有太大价值。再加上领土贫瘠，家里没有钱请神官，只用药草为他的二哥进行了治疗。然而病情没有好转，他的二哥就这样去世了。
于是，菲利普从二号备用品变成了一号备用品。价值大概从农夫上升到了管家的程度。
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多么稀奇。
菲利普认为自己是王国幸运榜前几名之一，是因为还有更大的幸运眷顾了他。
他成年已经有几年了，就在他的大哥差不多该从父亲手中继承领土的时候，那场和帝国的战争爆发了。看往年，两军会在对峙之后结束战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适合帮他大哥镀金的安全的战争，因此他的父亲决定出兵。
然而，他的大哥没有回来。
他成了魔导王的魔法的牺牲品，和与他同行的二十名农夫一起送了命。
他忘不掉自己接到消息时雀跃的心情，那是他告别备用品命运的瞬间。
只有遗体无法找回，失去了祖传的全身铠甲一件事，对菲利普来说并不值得高兴。不过，仔细想来，失去一套全身铠甲根本算不了什么。用从领地里征收的钱，打造一身更棒的铠甲就行了。继承了本来绝对触及不到的领主地位，足以让他把铠甲的事抛到脑后。
幸运到来的时机也是再好不过的。
如果他的大哥继承家督之位后才死，菲利普只是大哥的孩子长大成人之前的代理领主。然而，大哥还没有继承领地就死了，这让他成了实打实的领主。
菲利普觉得魔导王简直是为了他才发动了战争。
因此，菲利普甚至对未曾谋面的魔导王产生了好感。如果可能，他想向魔导国的使者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不——
（没错，应该进一步利用这分幸运。我现在红运当头，怎么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菲利普胸中的点点星火燃烧了起来。
看着父亲和哥哥的所作所为，他一直觉得他们十分愚蠢。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明明这样做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只是，他从来没有开口告诉过哥哥他们。
因为他明白，就算告诉他们，多出的那部分利益也不会有自己的份，让领土变得富庶的名声也一样。因此长期以来，菲利普积累了许多经营领地的想法。
（一定要让附近的领主看看，我才配得上当这个领主。让他们看看，选择哥哥做继承人的父亲是多么有眼无珠。我要把优良的小麦和蔬菜卖给众多的商人——不对，应该怎么样做才更好？如果这样做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我想出的划时代的点子被盗用了怎么办？可是，不卖的话赚不到钱，要找口风紧，值得信赖的商人——那家伙可不行。）
菲利普想起被称为御用商人的男子，表情扭曲了。
身处如此奢华的地方，心情正欢欣雀跃，想到那御用商人的嘴脸，不**却战胜了好心情。
（居然目中无人地看着我！现在先忍一忍，等在王都找到优秀的商人，我一定要把那家伙一脚踢开！门路我已经找好了！）
菲利普来到王都虽然只过了几周，但是已经逐渐建立起了人脉。他一边夸奖自己，一边赶走心中的不快。
（我果然厉害，已经找到了如此稳固的靠山。我一定会让我的领土富起来，赚到大量的钱。让那些看不起我的蠢货们看看，他们看不起的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菲利普正在对必将到来的光辉未来心驰神往，会场中响起了男子的声音。
“诸位来宾！接下来将为大家介绍魔导国使节团团长，雅儿贝德大人！”
正在轻声奏乐的乐团放下了乐器，正在谈笑的人们也不作声了。
菲利普仔细一看，门旁站着仪典官。好像是他喊出了这次王家主办的自助宴会中主宾的名字。
“雅儿贝德大人在魔导国中，是被称为魔导王陛下左膀右臂的重要人物，位居相当于宰相的守护者总管。今天，她独自来参加本次宴会。”
菲利普听到身旁一位女性小声说“哎呀，独自来的啊”，她身旁十分富态的贵族则赶忙提醒她“别说话”。菲利普露出了有点惊讶的表情。
（独自来参加宴会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派来王国的使者居然是地位那么高的家伙吗？看来魔导国对王国相当感兴趣啊！）
菲利普想着魔导国的宰相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看向仪典官身旁的门。
“那么接下来，欢迎使节团团长雅儿贝德大人入场！”
门打开了，室内鸦雀无声。
站在门前的是一位和女神别无二致的女性。她标志的容貌比菲利普以前见过的农民、来到王都后去青楼碰到的妓女，比他曾经见过的任何女人都漂亮。刚才他见过的公主确实很美，不过从菲利普喜好的角度来说，他觉得这位女性更胜一筹。
她穿的衣服也无可挑剔银白的连衣裙和金色的发饰，连衣裙下半部分还覆盖着翅膀一样的装饰。这身衣服反射着天花板洒下的魔法光，仿佛自己会发光一样耀眼。
菲利普侧眼看了看刚才说话的女人，只见她面露一副看呆了的白痴相。
（什么嘛什么嘛，大贵族家的贵妇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简直就像随处可见的农妇。）
一股胜利的情感从菲利普心中油然而生。他对魔导国抱有莫名的好感，他们派来的使者艳压群芳的状况给他带来了喜悦。
“欢迎您，雅儿贝德阁下。”
兰布沙三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迎向雅儿贝德。
“陛下，非常感谢您的邀请。”
菲利普看着雅儿贝德的侧脸，能看出她露出了和悦的微笑。
（这美丽简直没法形容……）
“我年纪大了，非常抱歉，请原谅我坐在椅子上跟您说话。来吧，王国的诸位贵族，主宾到场了，今夜大家玩得开心一点。请吧，雅儿贝德阁下也不要拘束。”
“非常感谢，陛下。”
雅儿贝德微微一笑。
菲利普瞥了一眼刚才那位贵妇，只听她说着“她居然不低头”之类不明所以的话。他把蠢女人的胡言乱语甩到脑后，用视线追着绝世美女。
菲利普想把她和拉娜公主亲热地聊天的样子，烙印在眼睛里。
（要是能把那样的女人变成自己的，那就太棒了……）
他知道这一定很难，不过，他也同时觉得并非不可能。
（只要领地富庶起来，想要把女儿嫁给我的贵族一定会出现。富庶到一定程度，就会招来更高贵的女人。就算是那位公主，还有她旁边的使者，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菲利普感到一股暖流从下腹部涌了上来。
（听说大贵族除了妻子之外还有妾室……如果能同时享用那两位美女就太棒了啊。）
菲利普看看雅儿贝德，又看看拉娜。
在妄想开始出格的时候，菲利普赶忙去取饮料。总不能在这种场合下让裤裆也出格。随着饮料流进喉咙带来的冰凉感觉，他觉得自己冷静了下来。
（可是，这些冰之类的东西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呢。估计是魔法，不过……）
在菲利普的领地，要说能用魔法的人，也就只有神官了。他们虽然能治好疾病和伤患，但是会收钱。如果制造冰，想必也要收同等的费用吧。
（神官住在我的领地，应该让他免费为我治病疗伤才对。身为领民，居然向领主索取报酬，简直太奇怪了！）
菲利普把他对神官的要求作为新政策之一，记在了心中的笔记本上。
回到领地之后，该从哪里开始入手呢，真是令人期待。一个个好主意会为他带来黄金的光辉。
（咦？）
菲利普把视线移回雅儿贝德身上，发现她正独自一人站着。
她身边虽然有几名贵族，但是他们看上去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和她攀谈才好。
（魔导国啊……王国今后，不知道会怎样呢？）
谁管王国会变成什么样，菲利普只是担心自己的领土会受到波及。
既然这样——
菲利普为自己的想法颤抖起来。
（喂喂，不要想这么危险的事啊。不过……这招也不错，是不是？真是令人惊讶……我居然会想到这么厉害的主意……）
菲利普看到了雅儿贝德显得有些寂寞的侧脸。
（第三肯定不行，第二也没有意义，就得是第一才有意义。）
魔导国的使者因为没人主动攀谈而显得有些窘迫。他在书上读到过，女人比较害怕这种状态。
（迈出这一步。要冒险才会有回报。就是得让状况发生变化，才会有向上爬的机会。我是个幸运的男人，应该让这幸运开花结果。）
菲利普家一直从属于某个派阀，不过论地位，从下面数起来比较快。菲利普不认为从属于这个派阀有什么好处。
他想起了最近听到的一句话，某位瘦削的女主人对他说过“你建立一个新的派阀不就行了吗？”
菲利普下定决心，把刚刚没喝完拿在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和他在家喝的，掺水的酒不一样，他感到喉咙和胃都烧了起来。就像被腹部涌出的热意驱动着一样，菲利普迈开了脚步。
“雅儿贝德大人，方便打扰您一下吗？”
打完招呼之后，雅儿贝德面带笑容看向了他。
他脸红并不是因为酒在作怪。
“哎呀，初次见——”
她略微皱起眉，好像在思考什么。菲利普马上想到了她需要什么。
“在下名叫菲利普。”
“欸？啊，菲利普卿——不对，大人。能见到你非常荣幸。”
“在下才是。能见到雅儿贝德大人，是在下无上的喜悦。”
菲利普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稍稍移动视线，发现就连远远看着这边的高阶贵族们都一脸惊讶的神色。
在这场王家主办的自助宴会上，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这对于他来说是极其愉悦的。
（看我吧，我现在，是所有人的中心！）
本来无人问津的自己，正受到王国贵族——王国权贵们的注目。一想到这里，难以置信的兴奋控制了菲利普。
（看好了！我就是菲利普！看好了！这就是未来王国的中心人物！）
菲利普拼命开动脑筋，打算进行他这一生最大的赌博。
他想在几天后，邀请雅儿贝德参加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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