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里·耶斯提杰王国07
展现在菲利普眼前的，是宽敞华美的会场。这会场比起他记忆里王宫中的会场毫不逊色——不，更胜一筹。
他非常想找人炫耀一番。确实，菲利普把准备会场的事交给了希尔玛，不过，她曾经这样问菲利普“准备普通的舞会会场就行了吗？还是要准备一个无与伦比的会场？如果是后者，这个人情可就大了。”当时菲利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这会场是菲利普欠了别人一个很大的人情才准备出来的——也就是说，是在他的努力下得来的。而在会场中，有许多他邀请来的贵族。
太完美了。正因为如此，才有一件事令菲利普感到不快。
要把请柬发给谁——虽然请希尔玛帮忙出了主意——是他决定的，请柬的封蜡上也是他的家徽。而且最重要的是，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来见魔导国使者的，而这位使者，正是菲利普请来的。
因此到场的贵族，应该对他这个主办者兼大功臣低头致谢才对。他们应该感谢他邀请他们参加舞会，赞扬他向本来无人理睬的魔导国使者发出邀请的勇气才对。
然而现实又如何呢？
到场的所有人，首先致以问候的不是自己，而是希尔玛。那之后才会向他打招呼，而且这还是因为希尔玛提起菲利普的名字。如果希尔玛没有提起他，又会如何呢？
他欠了希尔玛一个大人情，她比自己更惹眼也并非不能接受。然而菲利普对贵族们只感到不快，他们既然是贵族，十分清楚应该第一个问候谁才对。
（正因为这样你们才是废物。啧，看来我不应该同意希尔玛的提案。）
这次邀请的贵族，都是借助希尔玛的智慧挑选的。
被选为来宾的，都是因为王国与魔导国的一战，已经成为或者即将成为新家督的人们。可以说他们的立场和菲利普类似。
菲利普之所以同意希尔玛的提议，是由于他认为这些贵族中，应该会有很多人对他的想法有同感。他认为那些家督没有换代的家族，家主很有可能像他的父亲一样，对魔导国抱有负面情感。
然而——
（全是些低能儿吗。）
眼前刚刚到场的宾客，首先致意的依然是希尔玛。
菲利普觉得自己失策了。
本来没有出头之日的蠢货说到底就是蠢货。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搞错应该最先跟谁打招呼。应该说，除此之外，菲利普想不到其他原因。
（等等……不过，这不是正好吗？他们是蠢货，我岂不是更容易掌握主导权吗？如果有比我头脑更好的贵族，我怎么当得了新派阀的首领。再说，我的家族还不是拥有足够实力的贵族。）
这也是一种机会。他们没有第一个向他致意，这次的失态就当他们欠了他一个人情，将来有机会让他们还上就行了。
菲利普正打着如意算盘，希尔玛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是个除了骨头就是皮的女人。
从病态的消瘦看起来，她似乎患有什么重病。肉稍微多一点，或许还算个大美人，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菲利普大人，受邀的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
“是吗？”
也就是说在所有人眼中，自己都是第二位的。
面对刺激自卑感的事实，菲利普认为自己巧妙地隐藏起了情感，不过似乎被希尔玛看穿了。
她轻轻一笑。
“看来您似乎有些不满。”
“哪里，没有的事。”
菲利普微微一笑。贵族家的老三也是贵族，他觉得自己还是比较擅长口蜜腹剑的。
“请不要跟我说这样的谎话。我作为菲利普大人的协助者，是要得到好处的。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所隐瞒。”
她的这番话，带有逢迎献媚的意味。
这就对了。
菲利普内心一阵激动。
这才是贵族与平民应有的关系。
他确实感觉到，自己处在一直渴望的立场上。他觉得之前的不**，突然烟消云散了。
“您怎么了，菲利普大人？”
“没事……你说得对。我虽然不觉得生气，但是略有不安。”
“您有什么样的不安？是缺什么东西吗？如果是，我会在使者阁下到场之前准备好。”
“倒不是缺什么，”菲利普装模作样地干咳了一声，继续说了下去，“我看来到这里的，并不是出类拔萃的贵族。我在担心纠集这样一群人建立派阀，恐怕斗不过其他派阀。”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希尔玛露出了笑容。
她瘦得不能再瘦，那笑容无法让菲利普感到丝毫**，但即使如此，也有足以让他想要干咽口水的蛊惑性的魅力。
“正因为不够优秀，才需要菲利普大人的引导不是吗？请菲利普大人想想自己的领地，生活在那里的平民聪明吗？”
“不——”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智者的领导，不对吗？”
“没错，你说得对，确实如此。”
“我相信菲利普大人一定能控制好派阀，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协助菲利普大人的。”
“为了得到好处，对吧。”
“那是自然。我相信一定能得到好处，正因如此才帮助菲利普大人。”
希尔玛微微一笑。
菲利普心中的怒气已经彻底消散了。
希尔玛说得没错。
菲利普开始感谢自己的运气，让他能结识希尔玛这样一位女性。
面子大，财力雄厚，拥有王都里的人脉，这些菲利普没有的资源她都有。她还会明确告诉菲利普，和他结交是为了得到好处。这样一来，他很清楚应该给她什么样的报酬，可以放心地利用她。
“只要好好帮我，我会让你成为最富有的女人。”
希尔玛的眼睛好像睁大了一点，随后她满意地笑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打算买一串和贵妇们一样的，上面有大宝石的项链。您一定要努力啊，菲利普大人。”
“好的，交给我吧……那么，我有件事想问协助者阁下，可以吗？”
“好的，您请问吧。”
“你为什么这么瘦呢？有什么病吗？”
菲利普需要她今后继续协助自己。如果她得了神官治不好的病，菲利普就得尽快找到代替她的协助者，或者请她介绍一个继任者。
“我倒是没有什么病。”
“我听说大家闺秀会通过名为减肥的手段来变瘦，莫非你也是？”
希尔玛露出了笑容。那是菲利普第一次见到的，无法形容的，在不安侵袭之下的笑容。
“不是的。其实我没法吃普食，只能吃流食，而且出于某种原因，只能吃下很少量的食物……就是这样。如果我生了病，会请人帮我施放治疗魔法的，这方面请不必担心。”
转眼间，希尔玛又恢复了平时给人的感觉。
“在从菲利普大人那里得到足够的甜头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噢，噢噢。是嘛，那就好。可是……你为什么会变得不能吃普食？”
菲利普只是随口一问，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希尔玛脸上的表情仿佛消融了一样。
看到比刚才的笑容更明显的变化，菲利普有点慌了。
“你、你这是——怎么了？”
“啊，啊啊，失礼了。我只是想起了一点过去的事。”
希尔玛一边说着，一边捂住了嘴，脸色变得很难看。
“啊——非常抱歉。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产生无法吃普食的心理阴影呢？她现在有相当宽的门路，过着奢侈的生活，不过看这样子，她似乎也曾吃过难以下咽的食物。他很好奇，不过再问下去似乎不合适。
“菲利普大人，我看是不是该请出使者阁下了。由菲利普大人带使者阁下进场，想必大家都会对菲利普大人另眼相看。比起用语言，行动更能明确表现谁才是这场舞会的主办者——力量更强大的人。”
“噢噢！对了。”
在王宫的自助宴会上，她是独自一人来到了会场，菲利普还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看来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不知道，于是装作自己忘记了，刚刚想起来。
“大家一定会十分吃惊的。许多没有向菲利普大人致意的人，一定会感到十分焦急和不安。”
菲利普感到一阵嗜虐性的愉悦。聚集于此的贵族中，有比自己地位更高的，有比自己领土更大的。这些家伙会在自己面前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在曾经是家族累赘的自己面前——
“没错，不好让使者阁下久等，我去请吧。”
“那么我安排人来为您带路。”
在希尔玛叫来的侍者带领下，菲利普向魔导国使者雅儿贝德等候的房间前进。
菲利普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进了房间。
房间中有一位极其美丽的女性。
她没有穿现身王宫时的衣服，而是换上了一件漆黑的连衣裙，露在外面的肩头发出洁白的光辉。她戴着一串大块宝石串成的项链，却绝不显得艳俗。相对于她的美貌来说，顶多算是衬托红花的一片绿叶。
（好美……）
菲利普的脸不由得红了。
“——那么我们走吧？”
“好的，我来为您带路。”
菲利普握住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雅儿贝德站了起来。
站在她身旁，他闻到一股怡人的香气。不知这是什么香水，香味令人心神荡漾。菲利普不由得想抽动鼻子多闻一闻，可是这样的事他实在做不出来。
两人并排走向舞会会场，不过一直沉默不语显得有些尴尬。菲利普一路拼命想着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话题，就快到会场门前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
“——今天有许多人来到了会场，都是想见雅儿贝德大人一面的贵族。”
话题虽然很唐突，但雅儿贝德马上搭了腔。
“是这样啊，非常感谢菲利普大人的帮助。”
雅儿贝德露出亲近的笑容。
菲利普的心脏重重跳了一拍。
按说应该不会啊，她莫非对自己有意吗？
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个大派阀的领袖。而魔导国虽然有绝对的军事力量，但毕竟是只拥有一个城市的国家。
这样想来，自己应该是个不错的投资目标才对。
而且他正好还没有娶妻。
“请恕我冒昧，雅儿贝德大人成家了吗？”
雅儿贝德眼睛变成了圆点。菲利普见过几次她和悦的笑容，不过这样的表情还是第一次见。
他知道自己问了奇怪的问题，觉得有点难为情。
“真是个独特的问题啊，菲利普大人。非常遗憾，我还没有成家，依然是个寂寞的单身女人。”
“是这样吗？想必像雅儿贝德大人这么美貌的女性，就算自己不开腔，也会有无数良缘找上门来吧。”
“呵呵——奇怪的是没有良缘找上门来。虽说如此，就算找上门来，我也会很困扰，因此我也觉得正好。”
“是这样啊。”
来到门前，菲利普把手伸到雅儿贝德肩头，将她搂向自己。
突然听到“咯吱”一声奇怪的声音，他左看右看，寻找声音的源头。
“您怎么了？”
听到面带笑容的雅儿贝德这样问自己，菲利普把小小的疑问抛到了脑后。
“没有，没什么，那么请允许我带您进入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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