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巴哈斯帝国07
兜帽下，他们的视线十分锐利。这样的视线，只可能代表一个意思。不，如果换一下位，吉克尼夫也会推导出相同的答案。
他们判断，把魔导王叫来的，就是吉克尼夫。
“请稍等。这是陷阱！”
没错。
这是安兹·乌尔·恭的一招棋。必须让使者明白，不，认可这一点才行。
“魔导国的陷阱？莫非，会面地点是陛下指定的吧，而且我们是几小时前才得知的。”
没错，吉克尼夫为了防止情报泄露，直到马上就要见面之前，才通知了教国使者见面的地点。
吉克尼夫拼命想着，都有哪些人知道这件事。他只能想到寥寥几人，而且全是可信之人。然而，这些人真的可信吗？
不——
“有可能受到魔法控制，泄露了情报。这绝不是我事先设好的局。要说证据，我自己设的局，我自己怎么会这么慌张?!”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相信你？这难道不是为了把我们卷进局中吗？要不然就是出卖了我们吧？”
教国使者丝毫不相信吉克尼夫的辩白。
不，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换一下位，自己也会和他们一样咄咄逼人。
（可是，情报到底是从哪里走漏的？不，真的是走漏了吗？该不会这一切是魔导王早就算计好的吧？他撒好饵，等着鱼上钩——）
吉克尼夫感到一股恶寒蹿过后脊。
魔导王对我们的行动到底预测到了多少呢？
从一开始到现在，全部在他算计之内的可能性很高。
吉克尼夫明晰的头脑告诉他，魔导王就是这样一个对手。
（他到底谋划出了多么可怕的计策！不，现在不是为他的智谋感到恐惧的时候！必须赶快解释！）
“不好，得赶快从这里——”
不过，已经太晚了。
吉克尼夫听到了新的闯入者的声音。那语气显得愉悦而满足，就和猎人看到猎物掉进自己设好的陷阱时的语气一样。
“吉克尼夫·伦·法洛德·艾尔-尼克斯阁下，好久不见了啊。”
吉克尼夫拼命控制着自己杂乱的呼吸，转过头去，看到了从竞技场中心上升到与贵宾室同高的魔导王。
若无其事地露出那张骇人的白骨脸，大概是为了让大家都看到，到场的是他本人吧。
“鼻、鼻——子……彼此彼此，恭阁下。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吉克尼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对方抓到话柄。这样的担心让吉克尼夫的嘴唇好像抹了糨糊一样张不开。
“在这一点上，我和阁下一样。巧合真是太可怕了。”
魔导王冷冷地发出邪恶的笑声。他明显丝毫不觉得在这里遇上吉克尼夫是巧合。
毫无疑问了。
吉克尼夫确信了，一切都是安兹·乌尔·恭的计谋。
通过抓吉克尼夫与教国密谈的现行，向他施压，同时阻止两国同盟，并且借机向教国施压。
真是一位鬼才。
吉克尼夫用衣服擦了擦手心渗出的汗水。
自己这边的情报应该已经泄露了相当多。那么，这家伙到底知道多少呢？
吉克尼夫正在拼命开动脑筋，只见魔导王眼窝中骇人的红光转向了教国使者。
“这边几位是陛下的熟人吗？”
听到安兹这样问，吉克尼夫语塞了。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提问。
这是踏绘。
他是该为保护教国而撒谎呢，还是该向魔导王投诚，出卖教国使者呢。
面对过于毒辣的手段，吉克尼夫甚至觉得想吐。
他觉得那张不会有表情的白骨脸颊因为邪恶而扭曲。魔导王一定在嘲笑不知道如何开口的他。
“您怎么了？艾尔-尼克斯——不，吉克尼夫阁下。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不太舒服？”
这话听起来仿佛真心担忧吉克尼夫的身体，让他觉得更加骇人、更加恐怖。魔导王的语气中有种喜悦，仿佛抚摸着手中挣扎的小动物。作为人类，会为此感到恐惧，是理所当然的。
“不，没关系，我没事。看来我起身太猛了。”
“是吗，身体可是本钱，你要多保重。”
吉克尼夫令人失笑的借口根本说不通，魔导王却顺水推舟，大概是在等着给猎物致命一击的瞬间吧。莫非他有嗜虐性很强的性癖吗？还是说——
“可以为我介绍一下这几位吗？我是安兹·乌尔·恭魔导王。”
——原来你是想说这个啊。
一国之君已经自报家门，同席者怎么可能默默退席。如果吉克尼夫报上假名，万一魔导王知道他们真正的姓名，会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呢？
（这是在耍我吗!!）
魔导王的表情没有变化，应该说他其实没有皮肉，脸上只有骨头。不仅如此，他连眼睛都没有，只有眼窝深处的两盏摇曳的红色火焰。没有一处能显露出他的情感。不过，吉克尼夫明白，魔导王笑得更加邪恶了。
“非常感谢您的自我介绍，本来按照我们的身份，应该报上名才对。然而现在我们有急事，不得不马上失陪。等我们走后，再请陛下为您介绍我们吧。”
教国使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们或许还能在别处再见，请几位多保重吧。那么，我还要参加比赛，就先失陪了。”
说完这番冷嘲热讽的告别之辞，魔导王降了下去。
魔导王的身影消失之后，教国使者的锐利视线投向了吉克尼夫。
“陛下算计我们。”
“不，不是的！”
“有什么不是的！怎么看那家伙也知道我们在这里。刚才那家伙的行动，分明是在耍弄一举一动不出他所料的蠢货……你到底对他说了多少？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你出卖了我们多少？看来你求他施放难以置信的破坏魔法，这事也是真的了。”
吉克尼夫看着神官长，向他们求助。
然而两人眼睛中的感情，并非困惑和怀疑，而是敌意和失望。
魔导王抓住效果最佳的时机，发出了最强有力的一击。那是让帝国彻底败北的一击。为了告诉帝国，他们只有背叛人类这一条路——
“请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向那家伙泄露情报。”
“就算我们相信，情报也已经彻底泄露了。很遗憾，皇帝陛下，想必我们不会再见了。”
教国的使者说完这句话，离开了房间。神官长也跟着站起了身。
“等等！在听你们说出想法之前，不许你们离开房间。”
宁布尔和巴杰伍德把手放在武器上，动了起来。
吉克尼夫振奋已经冷若死灰的心，凝视着两位神官长。斯连教国的使者看都不看身后，扬长而去。
“你们两人，跟我说说神殿势力的想法。对魔导王，神殿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魔导王是邪恶的不死者，承认他为王，是万万不可的，”吉克尼夫还没来得及开口，火神的神官长就接着说了下去，“然而，我们没法与他战斗并取得胜利，因此我们要摸索毁灭他的办法。”
“如果要出卖我们，就尽管出卖吧。皇帝哟，被强大魔法摄了魂的人哟。”
风神的神官长这句话，完全是在表示要与吉克尼夫敌对。
这是非常糟糕的。
神殿势力不会插手政治。然而，对于同他们的死敌不死者联手的皇帝，他们可能会展开放逐行动。
这次他没法铁腕肃清。神殿不光是民众的心灵寄托，还负责医疗。
如果真的那样做，帝国可能会从内部瓦解。
安兹·乌尔·恭的这一手，宛如死神镰刀的一击，让吉克尼夫十分恐惧。这样下去，他就算不再做什么，帝国也会瓦解。那之后，魔导国会随便找点借口攻过来。
对吉克尼夫，魔导国用的借口恐怕会是“友邦邻国局势混乱，我国为助其维持治安派兵进驻。”
看刚才的反应，就算魔导国真的使出这招，恐怕斯连教国也不会非难。王国早已没有余力顾及外国事务。都市国家联盟要想发出问罪状，恐怕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吧。
要给出什么样的利益，才能让他们消除心中的怀疑呢，不，应该说，他们才会压抑怀疑，答应协助吉克尼夫呢？
吉克尼夫作为皇帝，与别人说话时总是注意着这一点。想要说动别人，刺激对方的欲望是最简单的。通过长期积累的人生经验，吉克尼夫很清楚这一点是正确的。他见过无数表面道貌岸然，其实欲壑难填的人。
然而，这个瞬间，吉克尼夫想不出答案。
现在对方觉得他背叛人类，与不死者勾结。他想不到给对方什么利益，可以打破这样的局面。
因此，他只能诚恳地，一五一十地讲自己的真心话。
“请听我说一句话。那家伙的智谋在我之上，目前的状况，想必完全在他的计划之中……如果我站在你们的立场，想必我也难以相信……不过，我真的没有出卖情报。还有，或许你们不肯相信，但我作为人类要忠告你们。魔导王的统治慈悲为怀，耶·兰提尔的人民生活得很和平。”
“谁知道能和平到什么时候。”
“或许如此吧。不过，现在依然和平。如果发起毫无胜算的挑战，我国将马上走上灭亡之路。因此，我希望你们三思而后行。”
两位神官彼此看了看。
随后，他们看向吉克尼夫的眼光中，敌意的色彩减轻了。
“看来我们有些感情用事了……如果那个不死者确实如传闻中所说，一切尽在他计划之中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我们另寻机会，再找地方见面吧。”
“拜托了。在二位离开之前，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两位能在竞技场某处，看看那家伙的战斗。如果能找到打倒那家伙的办法，希望两位能告诉我。”
吉克尼夫低头行礼。
如果比谋略之类的智谋，吉克尼夫无法战胜安兹。要是想与其对等战斗，只有人心是最后的王牌。
听到下面传来的欢声，吉克尼夫移动了视线。
“武王加油啊。神啊！”
吉克尼夫诚心向神祈求，保佑武王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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