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巴哈斯帝国08
安兹好久没来过帝都了。
从略微打开的窗户缝隙中看到的光景，已足以带给安兹失败感。
这座城市充满了活力。
城里的人们神清气爽，街上熙熙攘攘，和仿佛一炉死灰一样的自己的国家完全不同。
不过，涌上安兹心头的失败感很快便烟消云散了。他毕竟刚刚开始统治那座城市。迎来新的统治者，因为变化以及不安，城市难免会有一段时间失去活力。
布妞萌曾经跟安兹讲过战略游戏的技巧。通过战争占领了土地，其中代表都市人民心情的数值会骤然下降。然后——
（——会出现Partisan，好像是这么说的吧？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很多武器？）
前因后果之间似乎没有关联，安兹觉得好像搞错了什么。
那款策略游戏和YGGDRASIL没有多大关系，安兹没有好好听，早知如此应该仔细听听才对。不过，Partisan和城市应该是有某种联系的。
（所谓的会出现，大概是指销路会很好吧。莫非是那种游戏玩家间特有的隐语吗……市民会战斗，嗯？莫非是会和新统治者战斗的意思吗？是不是指会发生叛乱呢？如果是指叛乱，布妞萌应该会直说才对，为什么偏偏用了Partisan这个词呢？算了，不想了……）
耶·兰提尔没有发生叛乱，大概是因为有死亡骑士等巡逻，维持治安的努力奏效了吧。莫非是因为一开始就使用了飞飞这个角色，产生了足够的抑制效果吗？不，也有可能是因为实施了受到市民欢迎的政策。
（能和平统治再好不过……没有比杀死会下蛋的鸡更愚蠢的事了。我记得，偶尔也要把PK对象掉落的东西还回去，以免对方怀恨在心。）
安兹想起《人人都能轻松PK》上面写的内容，发现自己想得跑了题，修正了自己的方向。
（对了，我在想城市的活力。不过嘛，我统治的只是一座城市，而这里却是有众多城市的帝国首都。在活力上有差距，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人口也不同嘛……只要人口增加了，想必我们魔导国也会充满活力……看来有必要把多子多福的政策，若无其事地跟雅儿贝德提一下。）
安兹安慰自己，然后拿出统治者的样子，开始思考新的政策。
“陛、陛下。”
听到和自己一样，从马车窗口看向外面的男子跟自己搭腔，安兹回过神来。
“敢、敢问陛下，这里可是帝国首都，亚文塔尔？”
几乎是被强行带来的男子声音颤抖地问道。
“没错，真不愧是冒险者工会会长。居然只是看一眼，就知道这里是哪座城市。”
“感、感谢陛下——不对！我们好像没有经过关隘，这不就是偷渡入境吗！”
他说得没错。安兹他们是通过“传送门”直接进入帝都的，没有经过关口。
“不过是些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毫无疑问将成为国家级别的问题！国王居然偷渡进入别国！”
来纳萨力克的时候，吉克尼夫也是偷渡进入王国的，不过安兹没法说出来。按照常识来考虑，工会会长说得在理，毫无疑问，做错的是安兹。
安兹拼命想，但还是想不出怎样才能说服艾恩扎克。他反而还感慨，觉得艾恩扎克是个很守规矩的人。安兹本来认为，艾恩扎克是那种会说只要不暴露就没关系的人，现在对他有所改观。
“工会长哟我与艾尔-尼克斯阁下私交甚好，我曾经爽快地接受他的委托。”安兹想起了战争时的事，“倒不是我要拿自己帮过他相要挟，不过只要我提出来，他应该会爽快应承的。虽然属于先斩后奏……既然皇帝陛下会应承，还需要什么其他的吗？”
“确、确实如您所说，可是……”
“再说，我和你又没有带什么不能带过关隘的东西。那岂不是没什么问题才对吗？”
“唔唔……”艾恩扎克欲言又止。
安兹确信自己已经说得他不知怎么开口才好，在心中露出了坏笑。
其实安兹是故意偷渡入境的，其中有两个原因。
（若是吉克尼夫知道我要来帝国，肯定会款待我。就算他对纳萨力克有戒心，同盟国国王到访，他怎么也得做好面子功夫，进行款待。可是，我不能让他这样做。）
帝国皇帝欢迎同盟国国王肯定有一套仪式。对于不了解贵族社会的安兹来说，这是必须避免参加的活动。
万一在仪式上出了丑，安兹无颜面对正在为魔导国努力的守护者们。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还要想想，怎样才能巧妙地把艾恩扎克牵扯进来。像上次去工会时那样，跟他畅谈梦想，请他协助我，这才是最安全的手段吗？）
安兹打算强行把艾恩扎克这位冒险者工会会长牵扯进来。
他来到帝都，目的是招揽冒险者。
安兹想把冒险者工会吸收为国家机关。不过，就算有了框架，想要充实内部也需要不少时间。这首先是因为，魔导国只有一座城市，冒险者人口很少。以蜥蜴人为代表的异种族冒险者课题可以日后再说，首先需要增加人类冒险者的数量。
既然人数少，从周边国家拉来就是了，因此需要猎头。
不过，众所周知，想说服别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安兹接下来要做的事，与上门推销——销售业务中难度最高的工作——别无二致。
艾恩扎克也说了，冒险者虽然自由，但事实上是用来讨伐魔物的国防力量。如果强行招揽，毫无疑问会引起各方面的反感。
当然，就算各国冒险者工会联合起来，与魔导国展开全面抗争，安兹也不觉得自己会输。然而，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想必会降低转投安兹麾下冒险者的士气。新加入的组织与自己的老东家争起来，他们很有可能就此失去干劲。
因此，安兹要把知道自己目的和主张的艾恩扎克拉上贼船，让他做个中介，好让事情推进得更顺利。如果在耶·兰提尔就把目的告诉艾恩扎克，恐怕他会拒绝同行，所以安兹不由分说就把他带来了。
安兹还希望艾恩扎克能提供一些与对方的共同话题。
只要有共通点，对方会比较愿意听你说话，这是跑业务的诀窍。
故乡相同，支持同一支球队。安兹——不，铃木悟见过同事利用这些共通点抓到过客户。
作为冒险者飞飞，安兹对冒险者还算了解。然而，飞飞平步青云，不能算是真正了解冒险者的辛苦。正因如此，才要让曾经是一步步爬高的冒险者，现在又是工会长，对冒险者们最为了解的艾恩扎克做中介，以期冒险者们对安兹的政策抱有亲近感。
也就是说，这次在帝国的工作能否成功，全看艾恩扎克了。
（不过，问题是怎样才能提高艾恩扎克的积极性啊。）
如果高额报酬有效，那么安兹愿意给出不菲的报酬，不过他不觉得金钱能调动艾恩扎克的工作热情。
“走吧。”
安兹向车夫方向说了一声，马车缓缓前进起来。车夫是安兹用仅有的一点钱召唤的八十级以上的魔物“半藏”。
在人形魔物中，半藏属于忍者系统，以隐秘行动和侦测能力见长。除了半藏之外，这个等级中还有擅长幻术的果心居士、擅长徒手战斗和特殊技能的风魔、擅长使用武器战斗的飞加藤等。
马车开始前进，车厢咔嗒咔嗒地晃了起来。
安兹担心使用平时那种施放了各种魔法的马车会被怀疑，便选择了普通的马车。
“那么，魔导王陛下，路上您一直不告诉我为何带我前往帝都，现在已经到了，是否可以把您的目的告诉我呢？”
“来到这里的目的，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应该知道的。”
“欸？”艾恩扎克皱起了眉头。
“是关于把冒险者招揽到我国的那件事。”
艾恩扎克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那明显是不赞成的表情。
“您该不会……是想挖帝国冒险者的墙角吧？”
“你说得没错，我要拉走帝国的冒险者。”
就算是战争，安兹杀掉了那么多王国的士兵，想要挖王国的冒险者恐怕很难。而且雅儿贝德现在正在访问王国，安兹不能给她添麻烦。既然如此，帝国这个同盟国就是最合适的。
都市国家联盟之类有点远的地方，正通过弗鲁达调查其国内的情报。而且不问问雅儿贝德和迪米乌哥斯的看法，安兹不敢对其轻举妄动。
“不知您打算怎样挖冒险者？我觉得……”
艾恩扎克做了一次深呼吸。
“陛下，我接触到陛下对冒险者的观点后，深感佩服。因此我想尽自己所能帮助陛下。然而，或许因为我是管理层，才会对陛下的观点产生共鸣。而现役的冒险者，会愿意抛下自己拥有的一切吗？说实话，我觉得很难。特别是帝国的冒险者。”
一股新鲜的喜悦感涌上安兹心头。
没错，他想听到的就是这样的意见。
守护者们虽然没有错，但他们会把安兹的话当成绝对正确的命令来执行。安兹经常担心，不知自己所下的命令是否真的正确。因此，安兹想要的，是得到对自己看法的否定意见。有了否定意见，安兹才能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在安兹心目中，对艾恩扎克的好感度稍稍上升了些。
然而，不能坦率地对他的想法表示赞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部下都把安兹·乌尔·恭魔导王当成一位智者。安兹不能做出破坏形象的事情，他不想让部下们失望。
“真是奇怪。比较好处和弊端，分明是好处更大……好复杂啊。看来我对冒险者的知识还是了解不够。”
这张不会露出任何表情的脸真是太方便了。这是一张最好的扑克脸，就算撒谎，也没人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
安兹顿了一顿，从正面凝视着艾恩扎克。他不能采取等着艾恩扎克的反应的态度。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你觉得什么样的提案才有足够的魅力，能说动已经决定了主场的冒险者改换门庭？”
“陛下，非得马上挖走冒险者不可吗？”
“什么？”
“我是问，非得急着挖走帝都的冒险者不可吗？”
安兹把手放在下颌，思考起来。
他希望尽可能快，不过，如果不行，他可以等。毕竟他的主要目的，是为魔导国扬名。
异形种族没有寿命限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以认为自己拥有无限的时间。
“确实，并没有那么急啊。”
“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首先稳固自己的根基呢？首先成立您在魔导国对我说过的组织，然后建起各种各样的设施。我们可以先把皮囊做出来，再为它收集内容物吧？”
“这是个非常好的提案，我也考虑过，不过有个问题。如果不估算好要装多少内容物就开始制作皮囊，会发生要么太大、要么太小的问题。你能估算出来吗？”
“这、这倒是。我算不出来。我不知道陛下构思中的冒险者教习机关是什么样，也不知道这项计划在魔导国的政策中有多大的分量。”
“你说得对。其实我也处在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特别是——你虽然对我的构思有兴趣，但是我对它能打动多少冒险者的心毫无概念。正因如此我才想在帝国试着招揽冒险者，看看反应如何。”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陛下。您居然已经想到了这一步，我真是为自己思虑之浅薄感到羞愧。”
“没有这样的事。我与你们是不同的存在，正因如此，在与人类的反应有关的事情上，我可能会犯错。说不定，我会说出令对方不快的话。这种时候，你要提醒我。在这层意义上，我也需要一位协助者……艾恩扎克。”
“在！”
“今后也拜托你了。”
艾恩扎克好像思考了一秒，然后深深低下了头。
他低头的样子就像纳萨力克的守护者一样。
安兹高傲地点着头，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也就是说在帝国，面向冒险者的宣传，可以彻底丢给艾恩扎克也没问题喽？）
这一点非常重要。
安兹觉得自己还是很会做商品的展示解说的，但他并不喜欢做。如果有更优秀的人，做得更好，全权交给那人才是正确的做法。不对——
（全交给他不行，至少在发生问题时，要由我这个上司来应对和解决。）
“不能成为不合格的上司”，安兹正下定决心，发现艾恩扎克似乎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
“……不光现在的冒险者，今后新出现的冒险者，陛下也打算让他们作为这个组织的成员去探索未知，对吧？”
“我是这么打算的。”
“就像我刚才所说，挖现役的冒险者恐怕很难。不过，让今后想成为冒险者的人自愿前往魔导国，应该是有可能的吧。我们要挖来未来的冒险者，培养他们。”
安兹认为，冒险者虽然没有国境，但是成为冒险者之前的人应该是有国境的。不过，比安兹更了解这个世界的男人既然这样说，那就应该没有问题。
“原来如此，那么应该怎么做？”
“回禀陛下。人们会憧憬强者。因此，由魔导王陛下展现力量，然后当场进行宣传如何？”
安兹心想这是好办法吗？
不过宣传是很重要的。因为建立国有的冒险者公会，目的也是为了宣传安兹·乌尔·恭魔导国。
“为了展示我是强者，做冒险者所做的事就可以了吗？”
制造一个帝国的飞飞就可以了吧？安兹一边想，一边问艾恩扎克。艾恩扎克摇了摇头。
“回禀陛下，这里是帝都。您到竞技场展示自己的力量如何？”
“哦？听起来似乎很有趣啊，详细跟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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