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蚊子好烦
王宫的正门微微开着，透出腐朽而颓丧的气息，卜典想起小蝶、小奴二人，最是焦急，心如刀绞一般，说：“得再快些，不能这么不紧不慢的。”
常抑、卜典推开门，大厅之内，寒风彻骨，比外面更冷，到处结霜，其中家具完好，似乎被冰雪封存，出奇的奢靡精巧。
一人说：“这里没有什么冻尸。”说着挖了挖自己的耳朵，皱眉道：“这里头好像有蚊子。”
常抑看了他一眼，说：“不可能有蚊子。”
那人脑袋转动，说：“可我听见一声蚊子叫。”
常抑：“蚊子是不会叫的，那是翅膀的声音。不对，你把我绕进去了，这里不可能有蚊子！”
另一人揉揉耳朵：“确实有，我也听见了。”
常抑连看几人表情，好像对这话颇为赞同，于是说：“我没听见，师兄，你听见了么？”
卜典道：“没有，这要紧吗？那董沙比我们领先了至少一个时辰，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们没空在这儿闲聊什么蚊子！”
每个人都举着火把，照明一大片空间，柱子上有油灯，可已经不能用了。大厅中有不少门，谁也不知通往何处。
柳莹知道，泪雨冢异常隐秘，唯有用风水诀窍推断方位才行，可她偏偏不会，她还年幼，没学会这祖传的学问。
婴尘绝说道：“黄瀚。”
黄瀚一惊，问：“叫我干什么？”
婴尘绝：“董沙必然留下脚印，你带几个人去西面搜，我去东面，常抑、卜典、柳莹去北面，不放过一个门。”
黄瀚暗忖：“我若听他的话，将来传到江湖上，我颜面尽失，从此再无容身之处，立足之地，可如果不照做，他肯定杀我。事到如今，唯有从权。”想着想着，更加焦躁，伸手打耳边的蚊子，啪啪作响，又忖：“怎生想个法儿，让所有人不把这事传扬开？除了婴尘绝和蜀山两个小子，其余都好办。柳莹这丫头应该会听话。”
众人依照婴尘绝所言分散，柳莹悄悄扯了扯卜典衣袖，问道：“卜大哥，小蝶姑娘几岁了？”
卜典：“十七岁，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柳莹叹道：“那和我年纪差不多，她真是可怜。”
卜典低头找脚印，说：“所以无论如何得救她。”
柳莹：“你和常大哥都很关心她呀。”
卜典：“她是师父的女儿，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好孩子，我们都很爱护她。”
柳莹问：“嗯，常大哥也很爱护她，对吗？”
卜典：“那可不是？这小子最喜欢讨好小蝶，说话肉麻无比，我看他是意图不轨，想讨她做老婆。”说罢忍不住一笑，低落的心情稍稍好转。
柳莹身子微颤，顿了顿，问：“不会吧，我看常大哥对谁都甜言蜜语的。”
卜典说：“是，这小子喜欢贪小便宜，马屁功夫一流，等混熟了之后，就问你讨教功夫，你还不好意思不教，不过他天资好像不太灵光，常常学过就忘。我原先也瞧这小子的嘴脸不顺眼，可其实，他只是为了学功夫而已。”
柳莹忽然生了气，说：“他对我也总说那些熟络的话，原来是别有所图？”
卜典：“你如果不想教他功夫，就别当真就行。”
柳莹咬牙道：“他撩都撩了，却又不想认账！那他岂不是个混账大渣男！”
卜典：“渣男是什么意思？”
柳莹并不解释。
卜典：“他人不坏的，你看他为小蝶、小奴连性命都不要，救咱们也有好几次了。至于他油嘴滑舌、阿谀奉承，那些都是小节，我从未见过他与其余女弟子纠缠不清。”
柳莹心想：“我真是....在想什么呢？除了残鹤书，其余的事都无关紧要。”
此时，常抑忽然说：“他们听见了蚊子叫，这难道不奇怪吗？师兄、柳姑娘，你们听见没有？”
柳莹、卜典：“没啊。”
常抑皱眉到：“那可不对，这里根本不可能有蚊子，但有的人听见了蚊子叫，这不是偶然！”
柳莹低呼一声，登时领悟：“魔音！”
常抑：“姑娘好聪明。”
柳莹：“你别再夸我，你的夸奖太过廉价！”
常抑说：“你就当听见阿弥陀佛吧。”
柳莹说：“如果他们真听见了魔音，即使轻微，也很危险，他们很可能如那些冻尸一般渐渐入魔，丧失神智。”
卜典愕然道：“他们都有可能成为敌人？”
常抑：“要不然下面的冻尸怎么来的？”
卜典：“那为什么我们没事？”
柳莹说：“其中道理，千年也没人琢磨得明白。我们除魔士自有防护之法，或许卜大哥你们经历过白城之事，故能免疫魔音入脑。”
卜典骇然道：“啊，婴尘绝！万一婴尘绝入了魔，那就万事休矣！”
他们不禁望向远处，只见到黑暗中的火光，看上去只是一个个孤单的光点。
常抑说：“婴尘绝不会。”
卜典：“为什么？”
常抑：“说不上来为什么。”
柳莹说：“只能希望他不会，他已经有杀死我们所有人的实力，而且很可能这么做，入不入魔，关系不大。”
他们把这边的门都搜了一遍，未看见可疑脚印，此时，黄瀚等六人走近，说道：“那边也没有。”
柳莹心中一动：“什么叫‘也没有’？他们知道我们这边没找到？这么说，他们知道董沙走的是哪边？”
想到这儿，她抿着嘴唇，想起祖传密文中写道：“初入魔者，心神皆丧，情绪激动，亦受刺激，稍加挑动，便会暴怒失控。”
她故意哆嗦起来，朝后一退，靠在常抑肩上，说：“常大哥，这里实在太冷啦。”
卜典瞪大眼睛看着她，表情惊异，柳莹注视着黄瀚等人，他们的脸在火光之下阴晴不定。
常抑说：“冷也没办法，你靠在我身上不解决问题。”
柳莹说：“嗯，听说你们蜀山有一门先天纯真罡气，很可以保暖，对不对？”
常抑说：“对，只是那功夫唯有纯阳之体才能练。”
柳莹说：“咦，你这么风流，一定早不是纯阳之体了吧。”
常抑说：“姑娘此言差矣，我身上的守宫砂、守根砂到处都有，清白之躯，日月可鉴！”
柳莹真被他逗笑了，道：“守根砂是....那我能不能....看一看是怎样的？”
常抑说：“不成，你怎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渣女！”
柳莹脸上一红，心道：“原来你都听见了。”昂首道：“我偏要做渣女，做大家闺秀不得自由，安分守己，又有什么好处了？”
常抑张开双臂，说：“我这胸怀，自然能让姑娘取暖，姑娘要看什么证据，待会儿都让你看个明白。”
柳莹一愣，啐道：“渣男。”
卜典觉得这发展莫名其妙，只想：“原来他们两人竟暗生情愫，现在按捺不住了？”转念一想，又不由为他们俩高兴。
但听黄瀚虎吼一声：“柳莹！你说的是些什么话？师门规矩，本门女弟子，需端庄有礼，行事不得放荡，言语不得放肆，你全都当耳边风吗？”
柳莹娇滴滴地笑了笑，捧着脸说：“咦，我可真有些奇怪了。”她故作媚态，可此刻心里已颇为害怕。
她听见黄瀚这些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像是狮子老虎等野兽吼叫的前奏。
突然间，常抑握住了她的手，柳莹心脏狂跳，道：“啊呀，你怎么这么急？”
常抑将她往后一拉，恰好躲开一大汉扑击，常抑点出豕分蛇断，指尖分泌毒素，中那大汉脖子。这大汉体格健壮，一时未死，喊道：“小贱人，见者有份，让我也分一杯羹吃吃！”喊了一句，后半句时丢了命。
黄瀚骂道：“贱人，恋奸情热，胆敢勾结外人，杀害本门的至交好友？”
柳莹骂道：“就是个色鬼而已！”
卜典已经明白柳莹举止用意在于揭露真相，令他们露出真实面目，于是横剑上前，厉声道：“你们清醒一些，那魔音一定还轻微，你们得把控自己！”
黄瀚：“让开了！”使出狂风剑法，剑尖霎时将卜典笼罩，卜典挡了两招，第三招已万万挡不住，但常抑使出虎爪功，抓向黄瀚手腕，哗啦一声，扯下他袖子，黄瀚心中一震，只得收招，卜典逃过一劫。
黄瀚之外的四人喊道：“把这荡妇抓了！把这荡妇抓了！”扑向柳莹。常抑对柳莹说：“老办法！”把她一背，拔腿就跑。
柳莹微微一笑，叹道：“唉，真不想烧人。”一边躲，一边抛出火符，那些武人武功虽高，可看见这狠毒法术，魂飞魄散，不敢靠近。
有几人落单，卜典知道身在险境，决不能拖泥带水，于是从后偷袭，使飞剑将他们杀了。这些人武功不及卜典，又是心慌意乱，神志不清，如何能躲得开？
黄瀚嚷道：“背叛师门，人人得而诛之！放荡妖媚，人人得而....上之！”竟不离不弃地追了过来，他武功远高于旁人，眼下又全然忘了疼痛，势头极其凶猛。柳莹连扔火符，都被他用掌风剑气打落。
常抑低声说：“我有个办法，你发火符，烧他脑门。”
柳莹对他很信任，说：“试试吧。”一扬手，火符直奔黄瀚脑门而去。黄瀚喊道：“破！”一剑竖劈，与此同时，常抑身子一扭，如仙鹤在天，化了一道斜斜的弧线，绕至黄瀚身侧，一掌拍出。
黄瀚举掌对准常抑，面带冷笑，原来他早有防备，两人对了一掌，常抑当即收力，在地面朝后滑行。
陡然间，卜典赶到，暴喝一声，一剑刺入黄瀚胸口，黄瀚“哇”地大叫，满脸痛苦，回身一手，将卜典长剑捏断。卜典吓得撤手逃开，生怕他反戈一击，自己的脑袋可没这长剑坚硬。
黄瀚呆立片刻，身子一摇，朝前摔下，鲜血朝四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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