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鱼骨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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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三 鱼骨主人

  常影喊道:“王?什么王?”柳莹动了动手指,众浊蛊体内伸出千万丝线,相互吸引,相互融合,不多时成了一人,此人看似形单影只,可稍稍一动,仿佛又十余人跟随他,当他停止、转身之际,众人重又归一。她道:“此为浊蛊之王。”常影骂了一声,犹豫着是该找暗菩提,还是将此物消灭。他想道:“成大事者,最忌临阵更易,迟疑不断。还是照原计划去找暗菩提为妙!”那浑浊之王飞向常抑,来势如电,力量强悍,虽不及当年的“浊”,可比柳莹更胜一筹。常影不愿恋战,化为影子,往大片阴影中一钻,顺着龙脉指引,前往暗菩提所在。他心想:“留着此物当真好么?瞧其形状规模,十余年后,危害未必小于暗菩提!”常抑道:“若能除灭那影魔神,再修养几年,此物应手而除,毫不为难。”悄然间,他心生愧疚,黯然想道:“那枚异常戒是我...大人送给柳莹的,不料竟成此祸。柳莹她也已是...已是浊蛊了么?”我不曾料到她能破解戒指上的奥秘,将其发展到这地步,我只想临走之前,救她性命,我失算了。残鹤说,不,她钻研浊蛊之道,修炼异常之法,自身却未转化。那戒指令她有操纵此类浊蛊之能,也保她未被浊蛊吞噬。浊蛊有很多种类么?残鹤笑道:“浊蛊为异常之造物,若我想,我也能召唤浊蛊,可却与她那一类略有不同。还有一类浊蛊寄生于阳光中,以阳光传播,附体生灵,消融万物。与之相比,这些浊蛊算是温和的了。”常影在暗影中辨明方向,见龙脉如水下暗流,涌动不止。他想起残鹤所言,不寒而栗,他道:“若是那阳光....”残鹤道:“太阳王。”常影点点头,道:“若是那太阳王,这世道岂不是将毁于一旦?”残鹤道:“放心,那是开天辟地般的秘法,现如今已无人能用。即便是阿罗汉的手段,亦无可能在太阳光中动手脚,故此类浊蛊极为罕见。而且,那太阳王有极大弱点,畏惧月光、暗影,未必不能克制。”说话间,他来到殿中一处祭祀场,四周堆着四根骸骨立柱,只怕皆有三十丈高,众骸骨遍体发黑,其上暗影流转。骸骨之中,是一六芒星法阵,这法阵之中,似有一圈浑浊的潮水,潮水深邃无底,晦暗不明。他知道可在此处打开通往暗影界的大门,找到暗菩提,不,找到夏鳐,那需要一段时间,决不能被那浊蛊打扰。或许浊蛊找不到此处,但他必须尽快。常影默默记忆大千世界口诀,将手放在那潮水表面,隐约间,他见潮水中似有一截特殊的骨头。一截鱼骨。他见鱼骨上刻有铭文,其似是西方文字,全然看不懂。残鹤却道:“此法阵主人多年前曾从异界来此,钻研被浊蛊附身的神明,那神明唤作葆江,在封印葆江后,留下此法,借龙脉之力运转。你握住这鱼骨,奉献鲜血,以‘断翼鹤诀’召唤,便能将这阵法的主人召唤过来。”常影嚷道:“断翼鹤诀?那是什么?”残鹤道:“那是残鹤书的别称。你只用残鹤残本中的降灵通神术即可。”常影又道:“那阵法主人与柳莹一般钻研这邪门玩意儿,能是什么好东西?可别又找来一祸患,那我的罪过可就与....某大人一般大了。”常抑道:“你骂谁?”残鹤道:“你自可以选择先将那浊蛊摧毁,但你我实则皆毫无把握,胜负之数,委实难料,且只怕会耗尽你的力气。”常影从龙脉中感到邪气,正朝往此间,遂下定决心,抓向那鱼骨,他发现这鱼骨看似不远,实则几无法触及,仿佛是惟妙惟肖的画,可实则并非真实。他大喝一声,释放出影子,穿梭两界,掌心一痛,终于捉住了它,鲜血将鱼骨染红,旋即施展降灵通神之法。忽听远方之人叽里咕噜、滔滔不绝,声音激昂,口若悬河,似有蛊惑人心之嫌,令人想起在街市口的假和尚。他大喊道:“有浊蛊!有浊蛊!”那人微微一愣,骤然,鱼骨脱手,飞入尸骸柱中,随后,柱中一具尸体跌落在地,它保存完好,面貌犹如生者,是个金发高鼻、身形瘦弱的少年。常影心想:“这是灵魂穿梭之术!此人法力之强,功法之妙,直是不可思议,大人若是见到了,只怕想拜他为师。”常抑道:“拜师倒可不必,但若能偷学,也未尝不可。”那少年竟就此重生,令常影大吃一惊,见他一翻身,抱紧鱼骨,神情痛苦,常影稍稍往他经脉中注入真气,助其恢复。他想:“这尸体...并非真死,只是不朽不坏,令气血运转停驻,长眠了许久许久。”就在此时,见墙壁缝隙中渗出黑水,紧接着,化作惊涛骇浪,不一会儿已成人形,那人走动,似与众人重叠,众人面貌非生非死,令人惊惧异常。那少年站起身,森然道:“太阳王?不,不是。类似。”常影道:“阁下会说此间语言?”少年道:“是。”常影道:“此地宫殿只怕已有万年。”少年道:“我穿梭来此时或不过数百年前,并无那么久,曾有一古神‘葆江’受邪法感染,在此苏醒,幸好我及时发现。”说到此处,他昂然矗立,挺胸面对那混沌强横的浊蛊,其气势神圣庄严,正义而愤怒,纯洁而虔诚,犹如神明的代言人。他皱起眉头,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意,似因遇上可怖的敌人而喜悦,又因将铲除诡异的邪恶而兴奋。常影道:“你...那里还是遮一下为妙,都挺直了。”少年转过身,直面常影,道:“我心坦荡,我不在乎!”顿了顿,又道:“把你衣服给我!”常影手一扬,一片暗影化作衣物,裹住少年,少年道:“我更喜欢光明的珠宝,因为,那将令我行使上帝的权柄,但你这也可以了!因为,若无光明,哪来暗影?若无暗影,则光明太盛!”此人语气老气横秋,在他那遥远的世界,只怕已然很老。他道:“你可以叫我鱼骨,但若觉得此名太过怪诞,就简略地称呼我为‘基’吧,这便是将扬威天下的名字!如何称呼阁下?”常影道:“我...你叫常影,叫影子即可。”阵法主人哈哈大笑,道:“今日且看我大显神威,威震异域,令世间美女皆崇拜于我,皆愿侍奉天父,甘为天父之新娘!当然了,在那之前,我倒不妨用自身血肉之躯,替天父审查审查她们的身心是否纯洁....”话音刚落,一团触臂击中了他,又快又狠,仿佛上苍惩罚此人龌龊心思,阵法主人惨叫,飞向一旁,撞在墙上,满头满脸皆是血。常影大骇,挡住浊蛊攻势狂潮,此浊蛊力大无穷,好似山崩,各触臂施展各仙家绝学,无不难以应付。且此物融合各仙家功力,令其真气再无隔阂,逾越天宫境界,离穹顶已相差不远。常影全无还手之力,唯有以大千世界法与暗影之术四处遁走。他心想:“我不能受伤!我不可消耗!我不可疲劳!我得完完整整地去对付暗菩提!”突然间,数团光球从阵法主人身上升起,宛如启明之星,他道:“天地元一!”手中鱼骨化作一光辉华丽的长枪,向那浊蛊之王刺去,光球便化作无数光线,照向魔怪。那光线炽热无比,令常抑想起他曾经射落的异世残阳,也令他险些忍不住想射这阵法主人一箭。那光明之枪刺中浊蛊,浊蛊痛得大叫,中枪之处迅速融化,它立即一闪,逃向墙壁。阵法主人道:“逃不了!”长枪向上一指,一面光辉之墙升起,浊蛊之王大骇,逃往另一边。阵法主人化作一道阳光,瞬间斩中浊蛊千下,那浊蛊肢体残破,如被烤焦,他体态不断变化,生成折射阳光的镜面,但阵法主人冷笑道:“这无聊把戏,只能偏偏不懂事的小子。我不仅有天地元一,还有念刃神技!”长枪转动,刺出真气,将镜面斩碎。常影见他必胜无疑,稍稍放心,道:“我还有急事先走,速战速决!祝阁下得胜!”阵法主人道:“我是必胜的,因为父神的光辉照耀着我,因为我还未替世人洗净他们的罪孽,因为我还未能将父神的威名传播至此世每一个美女的耳中,因为我还未能令此世所有纯洁的少女恋上父神的伟岸!”常影道:“听你这么说,你那父神也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准确的说,是你这人....”阵法主人一时疏忽,被浊蛊击中,惨叫着落地,骨头不知断了几根,他取出一瓶血,匆忙一喝,旋即复原。他道:“啊,这是经父神净化过的处子鲜血,便如初夏刚采摘的蜜桃般香甜可口...”轰隆巨响,那浊蛊击碎了地板,钻入黑暗中,阵法主人先是面露惊讶,旋即又抚摸他那不存在的胡须,道:“我的光辉无处不在,你又躲到何处?”常影急道:“封印!封印!它莫非是想....”阵法主人惊呼道:“不好!”将长枪刺入地面,无数阳光贯穿上下,照耀四面八方。但或许是那封印阵法已然松动,或是浊蛊另有凶悍邪术,忽然间,那厚重的地面崩塌,一巨怪钻了出来,它是人脸兽身,长着一条蜈蚣般的大尾巴,只怕有十余丈长。此物发出阵阵哀嚎,而那浊蛊之王的触臂已钻入此物躯体。常影想起鸦羽城中的两只邪神,心想:“它便是传说中看管不死药,却被钦、鼓二神所杀的葆江神!它果然也吞食了不死药!”不死药为浊蛊炼化成的灵丹,是异常真气的凝结。若浊蛊之王与葆江融合,必可踏入菩提穹顶之境,到那时,常影、鱼骨联手,也绝无取胜机会。他道:“决不能让它们相融!”此时再顾不得暗菩提,召唤承影,施展雷芒,一剑斩去,将浊蛊从葆江身上分开。阵法主人咬牙闭嘴,终于全神贯注,刺出千丝万缕的光枪,浊蛊嗷嗷直叫,竭力逃窜。常影指着葆江道:“我堵它,你堵另一头!”阵法主人道:“上帝保佑!你这柄剑犹如上帝制裁,何等辉煌崇高!你这影子变幻容颜,令你何等美丽!竟令我也有些....难以启齿的心思。”常影不去理他的胡言乱语,将两股异常真气催动至极点,雷芒扫过,似两仪冲解,乾坤震怒,将葆江身体剖开,葆江躯体抽搐,反卷向他,蜈蚣之脚如无数利刃刺向常影血肉。常影心无杂念,只专注于切割,突然,残鹤振翅,一个疾冲,咬出葆江体内的不死药,咽入自体。在常影即将被重创前的刹那,那葆江身躯溃散,消失无存。那第三股异常真气与先前两股恰好互相补足,常影闷哼,一时间,浑身骨骼变化扭转,分分合合,伸长缩短,那真气似欲令他异变,却又经残鹤转化而被压制。他已全然分不清上下左右,脑袋砰砰地往四处狠撞,可带来的疼痛全然无法与体内相比。终于,他与那异常真气和解,运转之际,体内似酝酿风暴,耳中隐有风雷之声。异常之法,异常真气,暗菩提为了感染龙脉,维系通路,必然虚弱,而龙脉为抵御它,必然助我,此消彼长之下,现在我...或许可以与暗菩提一战了。再看阵法主人那边,最后一道光枪将浊蛊淹没,他自身模样甚是凄惨,肌肤无一处完整,浑身骨头不知断了几根。他向常影微笑道:“你做到了....我不曾做到的事,当年我不像如今这般强大,但你仍旧....很了不起。”常影道:“多谢,多谢你,你要返回...你那边了么?”阵法主人道:“是的,我的灵魂穿梭消耗极大,而这番鏖战又进一步缩短了时间。这具合适的身躯又已接近毁灭,我没法再来,好在隐患已被消除,我可以安心离去。永别了,我短暂而强大的战友。永别了,这未被父神庇佑的世界。”常抑道:“可我很想念你,我会想念你的。请你务必留下一些纪念,可以让我回忆这段珍贵的时光,比如灵魂穿梭,比如天地元一,比如那玄妙的念刃,把这些都留下吧,如此,这世界的人将皈依你的父神,信仰你的教义,铭记你的功德。”阵法主人说:“这自然是可以的,因为父神是慷慨的,是仁慈的,但同样是严格的,他的信徒与子民必须是纯洁而美好的,就像你刚刚被影子附体时展现出那令人....亢奋的容貌体魄那样,若你能向我...的父神献出自己的美好而神秘的身躯,我朗基努....”话未说完,他似一下子被掏空了身子,摔了个狗啃泥,真正成了一具尸体,而他的灵魂,已经不在此处。常抑向上望了望,他知道柳莹离这儿很远,她无法如浊蛊般来此。他并未感到失落,反倒感觉安心。他想:“或许,这一次,真是永别了,小柳。”他开启了通往暗影的空洞,迎向他那不可测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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