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嗜杀狂徒
常抑愕然道：“那人名叫孔宣？他是九幽殿始祖？”伯益考道：“咱们九幽殿始祖可不少，仙帝可认得此人？”常抑不答，反问道：“你可知道此人过往来历，现在何处？”伯益考道：“恐怕他早已消逝，江湖上已没了他的事迹，毕竟他是万年前的人物”常抑思索片刻，便不再为此纠结，带着伯益考继续上路。只是路途遥远，伯益考亦不知路径，茫茫千万里，实不明该去往何方。伯益考道：“大人可以前往不周山，山下有一不周城，最是人多热闹。人一多，知道的事儿便多，说不定可打听到去往归墟的道路。”常抑奇道：“你们这儿还有城市？”伯益考道：“仙凡界有什么，咱们九幽便有什么。王国、城市、宗门、镖局、酒肆、饭馆、青楼、戏园子一应俱全。”常抑道：“你们这些妖异灵体也要这些玩意儿？”伯益考道：“大人有所不知，咱们是灵体，可这世界却是实在的，总而言之，最终运转起来，九幽、仙凡的社会体系倒也殊途同归。所以，咱们要操纵这世界，享受这世界，要么运用虚实变化之术，要么运用意念遥控之法，当然，最方便的，是找寻躯壳以供驱策。你可知道一具完好无缺，样貌精美的躯壳在市上是什么价么？那些仙法宗师、武功大豪，就如我这样的，家里可存着好几具躯壳，每一具皆价值连城。”常抑叹道：“我懂了，这些躯壳之于你们，便如宝甲仙衣之于凡人，非但能助长功力，更重要的是美观大方。这是什么赛博朋克....”伯益考道：“大人所言半点不错。”常抑道：“想必你的仙府也在不周城？”伯益考道：“府上的宝贝自然都是孝敬大人的，可大人若能帮我取回一具身躯，那我可对大人，真是感激涕零。”常抑道：“那我可老实不客气，你府上我看重什么，便全归我了。”伯益考道：“这是自然，我的便是大人的。”常抑便兴冲冲地赶往不周山，御剑行了数千里，只见原先荒凉贫瘠的山脉，变作青山绿水、芳华琼英之地，异常真气与仙界灵气混淆，形成了极美的奇观，雾有七彩，山泉碧蓝，山林翠绿，海波与天云一色，而万丈高山拔地起，千里长河平川过，当真是如梦如幻，如诗如画。下方一座城市，正是那“不周”，见此城广大无极，规模壮观，其中建筑似鸟非鸟，似兽非兽，盛大恢弘，气势磅礴，下方层层叠叠，往往在高处连成一片，如飞龙在天一般。常抑俯瞰城中街巷，见人倒是不多，远无法与长安、洛阳相比，可仔细查探，却不禁大惊，原来街头走动的灵体数不胜数，只不过皆是隐形，等闲难以目测。他啼笑皆非，想道：“本以为异域是妖魔鬼怪横行的大荒，孰料竟比仙界更繁华。”他问：“这世道还不错，但你们九幽殿捉捕下界仙人，所作所为，令人不齿。可见此地毕竟凶蛮残暴，毫无教化礼数。”伯益考道：“大人，你们仙界还不是杀猪宰羊的？”常抑还见此地妖怪众多，皆化作人形，于街头随意行走，与常人一般无二，其地位显然比之仙界更高一筹。两人先去伯益考的仙府，果然大如皇宫一般，只是比皇宫外形更奇特得多。来到仙府外，忽然听有人说道：“人到齐了么？不是说要去伯益考家里夺宝？”伯益考闻言大骇，道：“这群混账打得什么如意算盘？”常抑潜入暗影，见有十人足踏宝物，浮在半空，虽衣物色彩各异，但皆是九幽殿的样式。一黑发黑眸、面如幼童的男子说道：“听说伯益考被人杀了，此人府上宝物，咱们全数瓜分。但得做的公道，谁也不能吃亏，否则，我赵人玉可不答应！”另一男子面如猎犬，冷笑道：“休得胡言，自然是各凭本事，谁找到的多算谁的。”一女子说道：“我只要他最美丽的那几具躯壳，其余都给你们。”猎犬男子道：“伯益考喜欢男身，你这偏爱女子的灵体能看得上？”那女子道：“我不要，可以给我爱侣，对不对？”手指轻触身边一俊美男子，此人双耳尖长，脸上多有绒毛、鳞纹，五颜六色，颇为怪异。众妖各执己见，争论不休，伯益考只听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道：“危雪、赵人玉、贺云、苏秋杀....这些叛徒，昔日全是我手下败将，属下奴才，对我毕恭毕敬，半句也不敢顶撞，可现如今却...哼....”常抑也道：“是啊，这里头事物你已许给我了，这些杂碎在想什么呢？”突然间，仙府中轰隆巨响，一圈圈紫光扩散。众妖齐声道：“啊！有人破阵而入了！”赵人玉道：“定是周不凡！他是伯益考的仇敌，听闻伯益考遇难，只怕早就至此！”常抑感到伯益考心中怒气沸腾，情绪大乱。而众人再按捺不住，推开十丈高的大门，直直入内。伯益考急道：“大人，快！快！”常抑比他更急，紧随众人身后，见屋中到处皆以灵晶装饰，倒也赏心悦目。却见一座宝库，已被开启，其中灵晶、丹药、兵刃、甲胄无数，另有书册堆于高处，而在宝库深处，有十座灵晶铸成的棺材，其中放置着所谓的“躯壳”。宝库中站着一高大男子，此人手大脚大，肩宽体阔，长发飘飘，健壮至极。他回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冷笑道：“这地方归我周不凡了！你们来的正好，从此以后，便效力于我！否则，此地便是你们葬身之处。”众妖甚是惊恐，面对此人，竟毫无争夺抗拒之意，纷纷喊道：“伯益考已死，我等皆愿追随不凡大仙！还请大仙接管此处。”常抑悄然道：“此人与你有深仇大恨么？”伯益考道：“他与我同在九幽殿中，身为神官，他练得是癫狂嗜杀大法，以杀养气，生平杀人如麻。而我原本有一爱侣，与她诞下一孩儿.....”常抑听到此处，便想问他这孩子是躯壳所生，还是灵体另有生育手段，但此刻并不重要，遂忍住没问。伯益考继续说道：“....约一百年前，这周不凡狂性大发，将我爱侣和孩儿一齐杀了。我将他捉住，送往九幽殿审判，但那些长老说他练得是狂功，乃是无心之失，故未判他处死，只是将他关押五十年。我如何能忍？遂去刺杀周不凡，不料未能得手，反而被众长老判得更重。我愤怒之下，便辞去九幽殿官职，来到不周城隐居，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向此贼复仇。”常抑叹息道：“不料你也有这等心酸往事。”伯益考道：“此人虽在狱中，可那嗜杀大法却比以往更强。自他释放之后，五十年间，我找了他几回，皆未能占到半点上风，反而自己险些丧命其手。眼下只剩灵体，恐怕...此生再难....”常抑暗暗心惊：“他这是点我来着，怨我将他变成这幅模样！”叱道：“是你先想杀我！怎地还怪我害了你？”伯益考惊呼道：“不好，他...他...”周不凡哈哈大笑，拿起其中两具棺材，是一孩童，一女子，孩童圆润可爱，女子秀气美丽，但与其余躯壳不同的是，她们当真死了。只听周不凡道：“伯益考啊伯益考！你有所不知，当年我杀这婆娘孩子，并非练功发了疯，只是想让这婆娘从我，不料她宁死不从，嘿嘿，那便怪不得我心狠手辣。如今，这两具骨肉皮已被我宰了，没半点用处，徒然令人看着心烦。我现在便毁了它们，当做给你的祭品！”伯益考大怒欲狂，吼道：“杀千刀的狗贼，该凌迟的混账！老子非宰了你不可！”众妖闻言一惊，回身张望，常抑当即现形。众人见着他，却看不穿他修为来历，都想：“莫非是伯益考？他找到新躯壳了么？”周不凡目露凶光，咧嘴而笑，道：“听说你被凡人杀了，我还道可惜，可惜不能亲手杀你。”伯益考正欲答话，常抑阻止他，道：“周不凡，你我恩怨，今天也该有个了结。”周不凡冷笑道：“你原本就胜不过我，现如今，我这嗜杀大法已然大成，你既然未死，那好得很，好得很！你那婆娘与儿子，在阴间可等得孤单寂寞，受尽苦难....”话音未落，常抑一道虎爪击中周不凡，惨叫声中，周不凡半身撕裂，左臂左肩险些离体。他咬咬牙，伤势立时痊愈，道：“你何时练成这等招式？”常抑道：“正是为了杀你练成！”周不凡道：“窝囊废！你死定了！”突然间，他身子拉长，形状剧变，成了一条长着双腿的蛇，再看他浑身长出数个圆环，位于左右两侧，每个圆环边缘锋锐无比，不断转动，常抑察觉到那圆环上有死者怨气，极度惨烈凌厉。伯益考道：“嗜杀大法！千万小心！此法并无定型，莫看他圆环锐利，可他浑身都是凶器。”周不凡嘿嘿狞笑，身子一转，圆环斩向四面八方，在场众妖见状大骇，眼看即将被拦腰斩断。常抑施展鸿烈紫烟刀，紫烟洋洋洒洒，罩住众人，旋即化作血盆大口，将圆环挡住。可四周楼宇宫墙却遭了秧，被周不凡一击皆斩成粉末。常抑大骇：“糟了，仙府中宝贝可别被毁！”正观望间，周不凡倏然出现在常抑身侧，三个圆环分斩常抑头颅、腰部、胯部。伯益考不料此人行踪如此诡异，攻势如此猛烈，以为常抑必受重伤，但常抑施展九幽三奇掌，将三个圆环捏住。周不凡哼了一声，又加上一层力道，这怪力足以劈山，但在常抑掌中却纹丝不动。周不凡蓦然怪叫，声音震颤，四周竟出现百余个持刀死灵向常抑袭来。伯益考大为震惊：“他嗜杀大法练至如此地步，若此次与他交战的是我，遇上此招必败！”常抑将周不凡一推，退开数十丈，说道：“这都是被你杀死的人？”周不凡道：“被我杀者，何止这些？”常抑道：“那你可真该死。”骤然使出“异变小界术”，往这小世界中一钻，周不凡催促众死灵追入其中，等了片刻，半个都未返回。他正惊讶间，那小世界消失，空中唯有常抑，其余死灵尽皆不见。周不凡怒道：“异变小界术竟有这等用法？”常抑道：“世上有变走活人的戏法，我稍稍变化，这叫变走死灵。”周不凡厉声道；“嗜杀死灵刀！”双手舞动，蛇身扭曲，召唤出上千死灵，又将死灵化作圆环，方圆十里之内怨气冲天，阴风阵阵。此刀法声势可怖，威力惊人，纵然是菩提穹顶境界强者，遇上此招，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常抑道：“混账东西，毁我府上宝物，虽百死不足以赎罪！”也使出伯益考的“鸿烈紫烟刀”，手中镰刀旋转，烟中暗藏杀机。两人齐声长啸，持刀向前，两股诡异卓绝，强悍无极的力量撞在一块儿，刹那间，紫烟飘四野，悲吟惊苍穹，半座不周城随之震荡。伯益考喊道：“大人，你...你没事吧。”常抑一挥手，烟尘尽消，只见周不凡被斩得惨不忍睹，全身共成了百截。伯益考欢呼一声，回想刚刚那场决战，突然明白了常抑的良苦用心——“他若用自身绝学，只怕会胜得更快。但他用我的功法对付周不凡，等若我亲手报了仇！”顷刻间，他大受震动，心中满是感激之情。下方众妖见此情景，自知死里逃生，内心喜悦，欢呼不已。常抑却心中一凛，见周不凡体内伸出扭曲的、深紫色的事物，仿佛蛇尾、触须，每一根触须又再分支开叉，形成更多触须。常抑想道：“浊蛊。”此时，忽有一老者、一女子出现，对常抑大喊道：“快跑，此人已然异变，突破奥华境界，至于玄武，不可与之为敌！”常抑道：“你们又是何人？”那周不凡此刻已成了难以形容的怪物，表情麻木，可外观却令人颤栗。那女子道：“他是九幽殿不断试验，不断演变而成的妖异，潜力足以比肩魔神！你千万不可....”说话间，常抑身子似稍稍晃了晃，但就在这一瞬，他使出真武，运弑神屠魔剑，斩中周不凡一千万次，那周不凡灵体破碎，神魂俱灭，庞大丑陋的身躯开始土崩瓦解，化作异常真气。常抑不敢怠慢，神情严肃，施展残鹤经，将所有真气纳入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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