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寒裳羽衣
老者、女子全然不知这周不凡是被常抑所杀，也未看清其真气被常抑所收，稍稍一愣，面露喜色，欢呼道：“定是他们失败了，他们失败了！哈哈，他们想压过咱们一头，可终究功亏一篑！”常抑打量此二人，见那女子一头紫发，身着蓝衫，妆容艳丽，外观称得上奇特，而老者则穿黄袍，双目炯炯有神，毛发如针如铁，根根竖起，两人表情亦如其余躯壳般不自然。那女子道：“先生，这周不凡是九幽殿精雕细琢、仿造魔神之人，你杀了他，九幽殿决计放不过你....”常抑径直往下飞去，到了宝库中，伯益考见其余事物损毁严重，而自己妻儿尸身完好无损，稍稍细思，已明其理，大喊道：“大人，是你护住了她们？”常抑道：“你也挺不容易的。快选一具躯壳，我有事吩咐你去办。”伯益考此时已对常抑心悦诚服，选来选去，选中一面色发青的阴柔男子，随后施法调和，不多时，那阴柔男子缓缓起身，对常抑跪拜道：“大人，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此时，众妖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不是伯益考，伯益考是被你带在身上。”常抑施展裁魂之术，将众妖记忆消除，全数震晕，又说道：“伯益考，你眼下功力未曾退步，我命你立刻回到仙界远征军处，暗中保护她们，若遇上强敌，需护得她们安然撤离，明白了么？”伯益考道：“是，大人，小的立即去办！”旋即施展异变小界术，就此遁走。常抑料想他也是九幽殿中天资出众的精灵，一身奥华九重灵气不输于穹顶境界，有他暗中守护，远征军当能安然撤退。常抑再运用功法，增强此地阵势，补全破绽，又将宝库中秘籍一网打尽，事毕，他来到宝库外，见那老者女子仍在外等着。女子道：“先生，不是吓你，是真有危险，快随咱们离开此地.....”常抑道：“两位究竟是什么人？”女子道：“先生可曾听说过十圣宫么？”常抑苦笑道：“我是初来乍到，对异域九幽几乎全无所知。”老者道：“九幽殿势力雄厚，可在这九幽，也不能一手遮天。咱们十圣宫偏偏要与他们作对！咱们是由散布各处的十大宗门组成同盟，再招募其余小门派、小势力，誓要与九幽殿抗争到底。哼，他们是九，咱们便是十！九幽对上咱们十圣，毕竟输了一筹！”女子道：“我叫寒裳，是十圣宫的巡游使。这位是我爹爹，名叫涉淮，是十圣宫的守护使。咱们二人本是为了杀周不凡而来，现在此人死在你手上，咱们都很感激你，你快随咱们走，否则必有大祸。”常抑一时摸不着头脑，问道：“你们知道归墟在何处？”涉淮、寒裳皆吃了一惊，道：“你为何要找归墟？”常抑察言观色，知道这二人必然知情，喜道：“我随你二人走一遭，你们带我去归墟所在。”涉淮道：“好，一言为定。”三人出了仙府，寒裳施法，空中飞来一辆车，由四头七色鹿牵引，常抑上了车，见车内对面坐着个小女孩儿，她一身红衣，打扮也如异域每个人那般花里胡哨，古灵精怪。随后，寒裳、涉淮入内，寒裳吹了声口哨，七色鹿飞上天，行向远处。常抑身上真武之力并未消退，看得出寒裳功力比之涉淮更胜许多，至少与伯益考相若，再看那小女孩儿，则并无异状，竟只是个凡人，反倒令他捉摸不透。小女孩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常抑，似乎是个痴傻的，又似乎除了他之外，这世上的一切都不重要。寒裳道：“异域魔神时不时会消亡，留下些混沌灵气。从很久以前，九幽殿就开始利用这混沌灵气为源，融合咱们这些精灵灵体，凡人...也就是你们所谓仙界之人之躯，制造可怖可畏的强者。”常抑道：“周不凡？”寒裳点头道：“不错。”常抑直视她双眼，道：“你也是。”寒裳笑了笑，道：“算是吧，九幽殿真正想造出的，是能全然利用混沌真气的、能任凭他们驱使的伪魔神。一旦有了这伪魔神，便能扫除九幽一切障碍，真正统一九幽。”涉淮叹道：“心贪至斯，永不知足。九幽可比仙界更为庞大，仙界尚且有五位阿罗汉分治，哪怕他们真造出一个伪魔神，又如何能够....”寒裳道：“爹爹说得对，有压迫，便会有反抗。万年前，九幽殿中有人悔悟，将消息泄露给了当时九幽殿之外最强盛的几大宗门，并盗走了他们制造伪神的仪式法典，交给宗门首领。大宗门得闻此事，惊怒交加，经过首脑一番商议，便歃血为盟，成立了现如今的十圣宫。此后，是一场万年的纷争交战，时而九幽殿占了上风，时而咱们十圣宫更胜一筹。咱们想方设法破坏他们这伪神计划，不是设法杀死他们并不完善的伪神，便是摧毁他们制造伪神的仙府洞天....”常抑恍然大悟，道：“你们可不单单是破坏，你们也在制造伪神！”寒裳道：“咱们的并非伪神，而是真正的魔神。”涉淮道：“这是自然的！九幽殿手段卑劣，心思亵渎，岂如咱们这般众志成城，用心良苦，虔诚不移？”常抑道：“是你们所用的法子与他们不同么？”涉淮道：“除了法子....略有差别，是咱们更心诚些，更崇敬些，对造物的关怀是真情实意，绝无虚假。你看，他们那周不凡潜力虽强，可事到临头，还不是自行溃烂？”说罢望向寒裳，笑容真挚。常抑道：“难怪九幽殿纵容周不凡滥杀无辜，连殿中如伯益考这等高层人物的诉求也不理会。”又对寒裳道：“九幽殿、十圣宫，双方互相撕咬了万年，不断杀死对方的造物，逼迫对方造出更强的造物，再用那造物进一步去阻止对方进展。姑娘你便是十圣宫造出的伪...那个魔神，专门用来对付周不凡的？”寒裳淡然道：“是，双方仇杀万年，互相阻碍，钻研进进退退，可双方皆如着了魔般锲而不舍。并非只有一个周不凡，也并非只有一个我，今天周不凡死了，说不定明天我便会被另一个周不凡所杀。”常抑又望向那少女，道：“这姑娘是凡人，且功力低微，做不了躯壳，为何会在你们车上？”寒裳笑道：“也有灵体喜欢这等幼小躯壳....”霎时，车厢内变得异常寒冷，寒裳、涉淮只感心头沉重无比，浑身不适，而车外飞鹿哀鸣，动向大乱。寒裳望着常抑，全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知道此人深不可测，恐怕超乎他们想象，勉强说道：“我是开玩笑的。”常抑道：“你并非玩笑。”说话间，收摄意念，一切这才恢复如常。寒裳道：“在来此途中，我们捣毁了九幽殿一处用于制造伪神的洞窟，发现这少女，她又聋又哑，全无灵气，不知有何用处，但既然九幽殿留着她，咱们便也留着她。”常抑心想：“若他们发现不了九幽殿对这孩子的用意，或许便当真要用她去卖个价钱。”忽然心生警惕：“九幽殿非良善之辈，可十圣宫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带上我，莫非也要用我去施行那造神仪式？”寒裳似察觉常抑心思，道：“先生身手高超，竟能胜得了那周不凡，我十圣宫用得上您这样的人。”常抑道：“恕在下直言，在下可不想替姑娘杀人放火。”寒裳道：“先生正在找归墟，而咱们也在找归墟，既然目的相同，先生不妨与咱们联手。相信我，这是先生离归墟最近的捷径。”常抑想了想，道：“好，我答应你，但这少女，将来我得带走，尔等不得伤她一根汗毛。”寒裳笑道：“既然先生想要，赠你又何妨？”那马车在空中兜兜转转，又至另一大城，唤作鹿鸣，比之繁华浩大的不周山，却是别有一番风情。此城师法自然，尊崇天人合一之理，山与楼合，楼与树同，三者相伴，位于水畔，景致幽静优雅，却不失壮观气度。忽然间，寒裳喊道：“糟了！德音殿遭袭！”常抑见山中一座高楼，此刻正冒出浓烟，四周房屋倒塌损毁，狼狈不堪。三人飞出鹿车，落在顶楼，见是有人施法将这高楼定住，否则早已土崩瓦解。只见一锦衣老者喊道：“寒裳！快，快救人！”原来这楼上多有伤重昏迷者，老者变出无数锁链，如缝衣线般将楼层缝合，这才保其不倒，此塔共二十层，高二十丈，材质厚重，高耸入云，也亏老者能够维系，这可比摧毁此塔难上数倍。寒裳道：“是九幽殿的人？”锦衣老者急道：“是伪神！来了六个伪神！”寒裳骇然道：“这么多？”常抑释放暗影，将满层楼人裹住，一挥手，将他们轻轻放至楼下。寒裳笑道：“当真了得，不愧能胜周不凡。”忽然变化，成一靛蓝色的鸾鸟，她抖抖身子，放出羽毛，四处飘荡，将昏迷者包起，也送到安全之处。老者脸色缓和，道：“替我撑住！”遂松开锁链。常抑立时使出青龙吞海式，一条大青龙包围高楼，稳住局面。寒裳则继续放出羽毛，贴在高楼残缺处，那羽毛自行融化，填补一众漏洞。老者见状大喜，口中念念有词，启动阵法，塔楼开始缓缓崩溃，但突然间止住颓势，竟自行复原，最终得归完整，纵然里头装饰损坏，但至少再无倒塌之虞。寒裳指着常抑道：“德圣大人，这位是仙界来的常影大仙，功力不凡，先前凭一己之力将周不凡击败。”又对常抑道：“这位是我十圣宫十圣之一的明德圣君，主管...魔神事宜。”德圣打量常抑，道：“一介凡人，如何能胜过奥华境九重的周不凡？”寒裳道：“他是‘仙界’菩提穹顶境的顶尖高手。”德圣肃然起敬，突然脸色变得焦急，道：“九幽殿突然派出这许多伪神，各个儿身手了得，还好我晚来一步，不然只怕已死在了这儿。”寒裳脸色剧变，道：“他们进步竟如此之大！莫非...快要成功了？”德圣道：“而且，他们得知了青松楼！他们捉走了荷华，正去往青松楼！”常抑只听得一头雾水，问道：“慢点，慢点！青松楼又是何处？”寒裳也茫然不明，道：“听说这青松楼...不是一处寻花问柳之地么？”德圣嚷道：“那全是假的，装的，我十圣宫最大的觉神仙府，就在那青松楼下！他们下一步便是去摧毁青松楼！”常抑心想：“原来你们管实验演化之地叫做觉神仙府。”寒裳、涉淮尽皆大骇，喊道：“我等立即动身！决不能让他们得手！”德圣道：“不，敌方伪神有六，你们之中，涉淮帮不上忙，算上此人....”指着常抑，道：“...也是不够。”寒裳道：“你给我青松楼仙府的地形图，只要敌人分散，咱们可各个击破！再说了，青松楼难道没有守卫？”德圣顿足道：“哎呀，哎呀！那些守卫如何及得上敌人这些伪神？他们一个个儿都比得上周不凡了！”常抑道：“青松楼里也有咱们十圣宫的伪神.....”另三人齐声道：“是真神！”常抑苦笑道：“这不还未成功么？好，那些真神在那儿，未必会输给伪神。”德圣道：“演化正在紧要关头，那些真神尚未苏醒，可派不上用处。”寒裳对涉淮道：“爹爹，立即知会其余人，让他们前来支援。德圣大人，你也随咱们一同前往。”德圣大惊，道：“我...我只是奥华八重....况且久疏战阵....”常抑笑道：“都什么时候了，正是舍生取义的时刻，你如何能够退缩？”说罢搂住德圣，放出飞剑，道：“德圣大人，带路吧。”德圣嘴里仍不停说道：“我可是十圣之一，与敌人交战，当坐镇军中，充当主帅，则能上前线杀敌？这不是....暴殄天物么？”常抑道：“老前辈有十全大才，能惹能抗，能文能武，咱们十圣宫可全指望您了，再说事到临头，谁都身不由己。您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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