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宁锦!你刚才听明曦说了吗?他说正麒没有死!”邱宓慈紧紧地抓住宁锦的手,情绪激动。
“是的夫人!奴婢也听见了,侯爷还活着!他快回来了!”宁锦也开心地红了眼眶。
只是,大喜的心情稍有平敛。却忽闻‘砰砰砰’几下大响,竟是有人叫门。
小丫鬟连忙跑去开门,哪知门才开一半就被人推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年近四十,面上脂粉都夹在眼纹缝里的半老徐娘,抬脚一下子就把小丫鬟给踹了!
“啊!”小丫鬟疼地倒在地上,立马惊动了亭子里的女儿们。
“怎么了这是?”宁锦连忙起身,这才看见一位凤目薄唇的妇人正叉着腰横鼻子竖眼地进了大门,身后还跟着秦枇玉。
邱宓慈起身出门,远远地看着来人。她就知道秦枇玉不会罢休,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急躁,转眼间又过来闹腾了。她要等,等正麒回来,收拾这个贱人。
“是谁下的令把包婆婆打的?!”包婆婆就是昨儿被打的掌勺婆子,老姨奶奶怒喊着,声音尖地刺耳。
邱宓慈沉下一颗激动的心,宁锦和宝盖扶着她走下亭榭。见着来人,她一脸惊讶地问:“这不是三房老姨奶奶么?您跟秦妹妹一大早的这是?”
这个老姨奶奶杨氏是已故裴老爷的第三房姨娘,原是裴老爷身边一个端茶送水的丫鬟,后来因为替裴老爷挡了一刀子,裴老爷出于感激便将其收了房。只是这人奴性未减,出了名的欺善怕恶,又是墙头草。平素里对老夫人和邱宓慈十分殷勤,背地里却经常嚼舌根子,遇见几个怯弱的更是要欺负一番,实在跟那掌勺婆子没甚么两样!
只见杨氏一脸恶相,喊道:“哼!少在这装糊涂!你昨儿打了我的表嫂包婆婆五十大板!她可是大厨房里干了二十几年的老人!又是我的表嫂!素日里老夫人都让她三分,你凭什么打她?”
邱宓慈愣了愣,立显一脸的惊慌失措。
秦枇玉见之心下不由得冷笑,原来先前的强硬和变化都是她装出来的,今儿见了老姨奶奶就吓得脸色都白了,果然是她多心了,这邱宓慈依旧是软柿子一个!
“夫人……”宁锦有些担忧地搀紧她的手臂。
邱宓慈颦着眉,凄凄怨怨的愁苦了好一会儿,这才委屈地说:“原来那刁奴是老姨奶奶您的亲表嫂!这竟然…是真的?”
杨氏大吼:“当然是真的!她就是我的亲表嫂!你倒是要怎么给我个说法?!”
邱宓慈抓住手绢在鼻下吸了一吸,颤着声音说:“我身子还带着病,喝了那么多药都没好,昨儿让丫鬟们去厨房跟李婆子要血燕窝补补身子,岂知包婆婆非但霸占着燕窝不给,还在宝盖脸上抓出两道血痕子,您瞧瞧。”
说着,邱宓慈抬手指向宝盖的脸颊,又哀怨起来:“这伤口要是留了疤,这姑娘今后还怎么许人?我不过是找了包婆婆过来说了她两句,她就张狂地不得了,还说她是府里杨老奶奶的亲戚,谁都不能拿她如何,我就跟她急啊!我说咱侯府里的女主子个个知书达理贤惠贤良那是有名儿的,尤其是府里的四位老姨奶奶更是贤良淑德的楷模!”言到此,邱宓慈还竖了大拇指,满脸的敬佩。
杨氏见了,怒张的脸色顿时就撤了一半,因为这府里的老姨奶奶统共也就四位,杨氏自然在其中。
果然,杨氏得意道:“那是当然!”
邱宓慈忙接上话:“所以啊!您说说叫我怎么相信那张狂不知礼数,克扣主子食材,又打主子丫鬟的包婆婆是您的亲戚?当时我怎么也不信的,我说老姨奶奶如此德高望重的一位活菩萨,哪能有她这样的亲戚?这要是传出去老姨奶奶的脸面和声望可都丢尽了啊!所以我打她那几个板子,不仅是她冲撞了我,还冲撞了老姨奶奶您啊!”
杨氏听得脸色一会儿一个变,她没想到自己在这小媳妇心中的形象原来是这么优秀的。而包婆婆在平日确实也仗着跟自己这层亲戚关系到处给怯弱主子脸色看。
分析了觉着有几分道理,杨氏起先的大嗓门也降低了几分,说道:“那你也不能没问清楚就打她,五十大板!这要换做小丫鬟早就打死了。”
秦枇玉见杨氏被说松动了,气焰消了不少,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忙插嘴道:“姐姐动不动就打死人,你这心未免也太狠毒了!包婆婆现在还昏迷着,活不活过来都未可知!”
杨氏一听,原本平缓下来的脸色立马又变了色!
邱宓慈定定地看着秦枇玉,怜道:“真是罪过啊,包婆婆之所以如此不懂规矩地冲撞主子,听说也是你惯的,她昨儿可口口声声说是二夫人下令让她克扣我的补品不让动的,我倒想问问你为何要这么做呢?”
秦枇玉一听脸色涨得铁青:“我几时让她克扣你的补品?那都是皇上御赐的珍品!可不是谁都吃的。”
“哦?那皇上有没有跟你说清楚,那些珍品上写的都是侯爷的名字?”邱宓慈问。
秦枇玉的脸色由青转红,那些珍品确实是宫里御赐的,只是她时常将府内上好的东西归到自己的琵琶楼,之前邱宓慈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又如何?我如今也是侯府的人,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秦枇玉冷哼。
起先的怯弱惊慌已然不见,邱宓慈脸上只有浅笑:“其实这都是小事,只是若侯爷回来知道你这些日子专拿这些小事将侯府搞得乌烟瘴气,恐怕不会开心啊。”
“什么?侯爷没有死?!”杨氏一听这话,脸色大变。
“你!你怎么知道?”秦枇玉也是瞪大了眼睛,一脸诧然。
看来侯府上下只有秦枇玉自己知道侯爷生还的消息,只是这个消息被她封锁了。身为丞相府千金,她确实有这个本事。
“三叔叔今儿回府,特意带来侯爷的亲笔信。”邱宓慈道。
然而裴明曦并未拿什么信件给她,但她相信自己的夫君若安然无恙肯定会来信告知,只是这信能不能到她手里便未可知了。
杨氏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听到这里她算是听明白了。她那表嫂原先对杨氏也是不好的,她都懒得理她,只是趋炎附势地顺了秦枇玉的意思过来闹腾一番,原以为侯爷生死未卜今后这府里将会依靠秦家,不想事情峰回路转。
于是杨氏回头问了秦枇玉一句:“既然你已经请了老太医给包婆婆医治,要不这事就算了?”
“为何要算?”秦枇玉怒了,“这要算了,这府里我还管不管事!还做不做主了?”
邱宓慈轻轻一笑:“这侯府本来就没有你做主的资格!”
“你说什么?”秦枇玉怒指向她,食指上翠绿宝石戒抖得晃光。
邱宓慈一笑,转过脸没搭理她,只对杨氏道:“既然老姨奶奶这么说了,那这事儿我也就不提了,改明儿我让丫鬟送几帖上好的膏药过去给包婆婆。”
“诶诶!好好!”杨氏连连点头,一听要惹上事儿立马就换了嘴脸。
秦枇玉狠狠一甩手绢,低声厉色道:“邱宓慈,别得意,你还以为侯爷还会跟以前一样对你好么?等着瞧!”
“送客!”
他还会跟以前一样对自己好么?
秦枇玉的一句话如刺一样扎在她心尖上,不知为何,她开始有种不祥的预感。
……
闹腾的人走完后,牡丹轩大门外的小路拐口,站着一对主仆。女主子着水蓝绸子裙外搭金色宽袖褙子,生的小巧标致,左眉角一颗芝麻大的痣更显独特。她便是老夫人的表侄女华月,自幼无父无母,寄宿在侯府长大。在外人都当她是裴家的姑娘,自然她自己也当侯府是她的家。
“姑娘,秦夫人怎么出来了?”随身丫鬟问道。
“原想过来凑凑热闹,看看大嫂休养的如何。”华月眼中有些匪夷所思,“她这一场死生大病,居然跟投了一次胎似得。”
“是啊!以前咱们见大夫人她都是那么温柔似水的,这回居然能把秦夫人呛得上噎下气的,可不是变了一个人么?”
华月自顾点着头:“有意思,原来这咱这位大嫂一直是深藏不露的。得了,既然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
“姑娘不进去看看?”
“我以为,今后有的是机会看好戏。”
.
.
宁锦和宝盖连忙将她扶回屋子。
宝盖急急躁躁地说:“等侯爷回来看那些蹄子还敢这么嚣张!”
邱宓慈没有接话,而是看着院子里凋零的桃树,神情恍惚。
宁锦接着问:“您要送什么膏药给那掌勺婆子?”
她这才反应过来:“不送,送了今后这府里的恶仆,可都敢往我这儿来撒野了。”
宁锦帮她捏着肩膀,忧虑道:“可是这样少不得叫底下人说闲话,就怕今后没人愿意来牡丹轩伺候。”
岂知,主仆三人谈话着,露浓忽然走了进来,边说道:“这侯府是安虢侯的,夫人您是侯爷的正配夫人,您才是侯府的女主人,那老奴冲撞主子刁难主子是出了名的,平日里找找几个怯弱姨奶的麻烦也就算了,如今居然敢欺到您头上来!简直就是反了天,这样的人死了也不为过!”
邱宓慈静默着微微颌首,少顷,忽然笑问:“露浓这是打哪儿来的?”
“小六儿看见秦夫人进了牡丹轩,特意让我去明月院求华姑娘相助,那华姑娘在大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我见她不肯进来,也就罢了。”露浓又道,“夫人不用担心,那掌勺婆子平日里仗着这点亲戚关系在府里嚣张惯了,不仅得罪好些个主子,连底下的奴才都被她气得半死。她家那个成日吃喝嫖赌的混账儿子,轻薄了好些个胆怯怕事的小丫鬟,底下人恨不得哪天老夫人和侯爷能把这对母子打发走呢!您这回打了那婆子,底下那些奴才可都高兴着,都说您呀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所以这会子非但不会有闲话,加上您进府以来一直都是仁慈有名儿的,奴才们敬佩您还来不及呢!”
邱宓慈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仁慈、善良的她,不会再有了。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