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回
归园的大房夫人华岚筠,她虽跟华月是堂姐妹,可私下两人的关系不怎么和,只是这事儿也没几个人知道。不想邱宓慈原是好意让华氏姐妹自个儿理自个儿的家事去,如今反倒被人找上门,责怪她个包庇袒护之罪了。
华岚筠原本就是个泼皮赖脸的货色,自打秦枇玉入府她巴结着秦枇玉,每月少说也有二十两分外钱花花,可如今当家人又换了,居然把她那二十两也给撤了去,她早就心有不甘了!偏巧这会子在德祥园又出了自家男人跟下人媳妇偷情的混账事,正愁气没处撒呢!恰好让她找找邱宓慈的麻烦,刁难刁难她!
华岚筠单独前来,气势却是不弱。只见她双手叉腰,杏眼圆睁,高昂着下巴扯着高亢的嗓门喊着:“如今大嫂子当家,你们园子里出了这样龌蹉的事情,大嫂子非但不把那下作娼妇交出来毒打一番,还打发人将金镯子送回来了事!敢情你们园子里的下人媳妇都这样骚浪无耻,见着主子就勾引,还仗着大嫂子庇护一般人动她不得!这还不反了天了!”
“弟妹说话可得注意点身份!”邱宓慈绷着一脸走出屋子,怒斥道:“定二爷来德祥园吃酒,吃醉了就跟园子里的下人媳妇鬼混,你以为这事儿很光彩?我不明了禀告到老夫人那儿去,是打算给你们留点面子,让你私下去处理这事儿。你倒好,今儿居然找上门说我的不是了?既然弟妹觉得我袒护下人,那今儿我就把人交出来,咱到德馨殿请老夫人评评理。”
她从未见过华岚筠,也未曾打听过此人的性子和手段。可华岚筠却是在秦枇玉嘴里知道了不少关于她软弱可欺的事迹,所以这会子才敢这样大胆找上门来闹。
“我可没说要惊动到老夫人,我只是认为大嫂子如此处事未免不公。”华岚筠的语气明显软了几分,她以为邱宓慈应是如下人们所说软弱可欺、不敢反抗的,不想今儿却见到这样一个态度强硬,气势不凡的邱宓慈,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公?既然觉得不公那这事儿你想怎么解决?把定二爷叫过来,问问那金镯子是不是他给曹氏的?若查证是了,把曹氏毒打一顿,让定二爷回去闭门思过?届时闹得沸沸扬扬,让人知道咱侯府的家风就是这样的?这就是你要的公平?”邱宓慈言语微怒。
华岚筠噎了噎,自忖答不上来,眼珠子一转便说:“惊动老夫人就不必了,大嫂子既然想把丑事压下来,我自有地方讨说法去。”随之不屑地瞄了邱宓慈一眼,转身极快地离开了牡丹轩。
“裴二奶奶您等等啊!”宁锦连忙上前要去拦她,却被邱宓慈伸手制止。宁锦一脸担忧地说,“那裴二奶奶是出了名的不讲理,适才您明明跟她挑明了事情厉害,她却偏假装听不进去,这会子怕是要去老夫人那儿嚼舌根了!”
邱宓慈转身进了屋子,边言:“她哪里敢去老夫人那儿,方才那番话摆明了是要找我麻烦。”
宝盖忙问:“是找秦夫人去了?”
……
她以为华岚筠再想找麻烦,最多也是找到秦枇玉那儿,蛇鼠一窝闹一闹便罢了。不成想她居然以弟媳的身份闹到裴正麒的麒麟殿去了!还撕破脸皮直接苛责邱宓慈不如秦枇玉会做事。
裴正麒原也不在意家中这些琐碎事情,可为了安抚华岚筠这个泼辣弟媳,又牵扯他疑心的女人,便打发李喻安到牡丹轩叮嘱了邱宓慈一番,叫她今后少惹事。
只是,这事儿才出不到半天,就有下人来报曹氏投湖自尽了!当事人一死,这事儿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华岚筠没好再说什么,也就作罢。
然而,邱宓慈的内心却忍着愤怒。
她以为暂时压住秦枇玉,纵是再有人不服也不敢怎样刁难她,不想前有侍妾姨娘,后还有泼辣妯娌。她想要求得一时太平,恐怕难了。
屋里,她将一切不爽快的情绪吞回肚子里,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不过,她才吃了几口饭,门外就有丫鬟禀报,说是裴正麒身边的李喻安有事儿过来了。
又打发李喻安过来,给自己的羞辱还不够么!
“请李管事进来。”邱宓慈忙保持平静地吩咐。
“是。”
李喻安是裴正麒身边的心腹,年方三十八,是个老实男人。他自幼就随着裴正麒长大,若去了那层主仆关系也算得上是他半个兄长。故此,裴正麒十分信任李喻安。
“给大夫人请安。”李喻安提着一个精致雕纹食盒进了屋子。
邱宓慈放下碗筷,笑问:“李管事怎的这会子来了?侯爷差您过来可是有要事?”
“侯爷让我送一盅人参鸡汤给大夫人。”说毕,李喻安打开食盒盖子,将一盅洋溢着香味的人参鸡汤端上了桌子。
“这……是侯爷让你送来的?”邱宓慈有些惊愕,更有些不明白。
“侯爷知道这些日子大夫人辛苦,特意让人选了上好的人参炖的。”李喻安走到邱宓慈身边,俯下身子盛了一碗鸡汤出来,边道:“侯爷让我告诉大夫人,您这回并没有错。但裴二奶奶不是个省事的人,侯爷只好顺着她的意数落您的不是。侯爷事务繁多,之前秦夫人打理家事出了不少岔子,咱侯府的名声在外头已经不怎的好了,侯爷希望大夫人能好好治理家,此次定二爷的事儿您处理的很妥当,就是裴二奶奶有些不讲理罢了。”
“侯爷真这么说?”她倒诧异了。
“千真万确。”李喻安笑了笑,少顷又看了看邱宓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只是此事一闹,您跟定二爷那边难免生了嫌隙,今后归园那边打理起来少不得要仔细些。或许等三个月后秦夫人解禁了,归园那边的事儿让秦夫人替您分担些,免得您如此辛苦。”
让秦枇玉分担?他居然还要秦枇玉跟自己平起平坐吗?
闻此言!邱宓慈眼色一凛,捏着匙柄的玉指微微发力,然片刻后她却只是恬然一笑:“这是自然,劳烦李管事回去告诉侯爷,妾身自当竭尽全力好好管理这个家。”
“是,我一定将大夫人的话带到。”李喻安提起空食盒站直身子,抬头看了一眼边上的宝盖,满眼含笑地出了屋子。
如今她虽然能够以正室的头衔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裴正麒却因失去记忆而不像从前那样待她。若长此以往,她所谓的正室之权恐怕也要落个得得失失,不能长久。
已经丧子,夫又恍惚变了心。而眼下她最大的心愿就是除去秦枇玉,替自己的孩子报仇雪恨。如今的邱宓慈已经对将来并没有什么规划,若想报仇,为今之计只有先笼住裴正麒的心,让他心甘情愿地将侯府交给自己。
可是要如何笼住他的心?思及此,邱宓慈不免苦笑起来:以前她何曾需要去想着怎么留着他的心……
.
约莫过了三五日,华月领着两个丫鬟亲自登门道歉。所言不过也就是那些华岚筠不知礼数冲撞了她之类的说辞,代堂姐致歉来了。
然邱宓慈心有顾忌,她想自己好意让华月处理此事,她却不知怎么跟华岚筠说的话,弄得华岚筠不顾脸面地跑来牡丹轩来闹事儿,其中难保不是华月说错了哪句。可她又想到华月是老夫人的表侄女。又从小在裴家长大。为人处世周全,对自己也不错,应当不至于跟华岚筠说错话而导致华岚筠前来胡闹才对。
“大嫂,我那位堂姐从小就任性,无人管束才成了这刁蛮性子。此番我过来,既是替我那堂姐道歉,我自个儿也要跟您赔个不是。”华月身着秋香色袄裙,模样清秀,虽无十分美丽之容貌,但眉角一粒褐痣却在那张清秀无奇的脸上添了另一番风情。只见她眉尖若蹙,眼眶微红伴泪的,倒像是自个儿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邱宓慈见她这副模样来道歉,也不好甩什么脸色,便问道:“你为何要赔不是?我以为华岚筠毕既是你的堂姐,发生这样的事儿你私下去解决也说得过去。却不知你是怎么个说法竟叫她大摇大摆地上门来讨我的不是了。”
“我……”华月连忙抬起无辜的眸子,水盈盈地看着邱宓慈,无奈道:“大嫂有所不知,我是悄悄去了归园私下跟堂姐说了这事,不料她当时一个火爆性子上来,便说要拿那管家娘子来打死。我好说歹说她都不听,还一味地以为是大嫂不可替她做主,偏要包庇下人,当下就跑到秦夫人那儿去了……”
邱宓慈饮了口茶,道:“华岚筠跟秦枇玉一向交好,此事我早有耳闻。只是如今侯府我管事她岂非不知?为何还明目张胆地去找秦枇玉?这不是摆明了当我不存在么?”
“大嫂可别误会。”华月忙解释说,“我那堂姐从小锦衣玉食,可定二爷生性风流又好玩不勤的,长久以来只得每月三两银子月钱自然不够她生活,早前巴结着秦枇玉得了不少好处难免变得市侩些。可回头想想,连侯爷都因为秦枇玉的家世而不得让她三分,更何况其他人?”
华月一番话直直戳到邱宓慈心里去,如今的状况正是她眼下最担心的,府里大多是人因为秦枇玉是秦雄之女而巴结着,纵是她如今失势可她有权有钱就能买通人心。
华月见她自思着出神,便趁机问道:“大嫂这些日子忙碌老夫人的寿宴,如今又多了这些个烦事。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大嫂只管说。”
邱宓慈笑了笑,答:“若有需要姑娘的地方,我自然会厚着脸皮去求你的。”
华月终于笑开颜:“大嫂叫我月儿就可以了,这样我想跟大嫂亲近些也有胆量了。”
“那好,往后我就叫你月儿了。”
如此亲昵,若真是真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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